第30章 送你颗红珠子(1/1)

但所幸方云房中一片干净整洁, 整洁到仿佛根本没人住在这里过一般,却并没有什么打斗痕迹, 方云是自己外出的。

祁岩刚担心着方云是不是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便注意到方云的佩剑还正好好的放在墙角。

方哥哥夜里外出为何不带佩剑, 若是遇到了危险可怎么办?

祁岩自知不问自取既为盗, 没敢过去拿佩剑, 也不敢再在屋中多做停留了,确认了方云不在屋中没出任何意外, 便赶快又从屋中退了出去, 将窗户原封不动的合上, 自己在楼下等着了。

半个时辰后, 还未等到方云回来的祁岩便先回到浩渊宗的暂住处了。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 程然正在窗边站着, 不知道在做什么。

程然听见祁岩推门的声音,便回头瞥了他一眼,嘴欠的问道:“没断奶的娃娃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啦?不再在你宝贝方哥哥的怀里多撒会娇了?没准还能多喝到几口奶呢。”

祁岩瞪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的挤兑,自己大步走到了榻边,沉默了片刻后才出声:“方哥哥今日不在。”

“哦。”程然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 “那你觉得他去哪了?”

祁岩没做声, 但眼神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我哪里会知道?

“你白天给我看过的那个铃铛, 我拓下来花纹之后, 遣人去查了。”程然抱着手臂转过身靠在了墙上, 挑挑眉看向祁岩, 得意的笑了笑,换了个话题,“刚刚正巧收到回信,本皇子已经有了些眉目。”

祁岩问道:“怎样?”

“确实不是正道修士的物件。”程然仔细看着祁岩脸上的表情,“你听说过合欢魔宗吗?”

合欢魔宗?祁岩闻言目光微沉,他如何不知道,那群魔头,是七年来日日入他梦的死仇。

居然还不愿放过他。

程然看着他的表情,心说有点意思,便漫不经心的笑了起来,歪了歪头:“这是合欢魔宗的东西。”

那群魔头……

祁岩想着方云那间空空如也的房间,忐忑的心道:不知道方哥哥是不是也因为我被陷在了危险当中。

他板着脸,应了一声:“嗯,知道些。”

程然便拿出了他拓印下铃铛花纹的那张纸来,在上面某一块点了一下:“看这里。这个花纹,是他们宗门中特有的标识,很好认。有点类似于图腾,凡是合欢魔宗的东西,都有这个花纹。”

祁岩也从袖中掏出了铜铃,握的死紧,垂眸看向对应的位置,只见那是处有些类似于鹿角的纹路,被缠绕在了一片藤蔓之间的样子。

祁岩目露厌恶:这段花纹,看起来可真恶心。

他早先就怀疑过会不会是那魔宗中的魔头,如今却被清清楚楚的证实了,一时间心情复杂。

“但恐怕也只能判断出来这是一件声乐型的法器,但具体有什么作用怎么用就不得而知了。只是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用途。”程然看着祁岩脸上掩不住的厌恶,“你与那魔宗还有什么渊源?”

“早年是有些私仇。” 祁岩点点头,“多谢。”

“好兄弟,说什么谢不谢的。”程然笑眯眯的凑了过来,靠在了祁岩的肩膀上,看向他手中的铃铛,“不如先和我讲讲你那方哥哥的内伤?”

聪慧如他,自然早就从祁岩一系列的反应中嗅出了八卦的味道。

方云早先与那蟾蜍缠斗的时候是压倒性的稳赢,衣袖都未沾染到秽物,自然根本就没有受内伤的机会。

祁岩却稀里糊涂的说他因此受了内伤,本来就有些蹊跷。

想起方云先前那番瑟瑟发抖甚至被吓哭了的模样,祁岩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便给面子的回了一句:“恐怕那不是内伤,方哥哥大约只是有些事情还不敢告诉我而已,但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了。”

他自然不会说方云被吓哭了直哆嗦的事,那太损害他方哥哥的形象了。

祁岩此时想起了早年自己还小的时候,方云就曾向他透露过自己与苍九云有仇的事情。

祁岩当年也被苍九云关在狗笼子里关了一年,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自然知道那群魔头有多么的丧心病狂。

恐怕方哥哥在苍九云手里受过的苦,只比他多不比他少。

祁岩只要一想到方云只是听到了那群魔头的铃铛声,就被吓哭了的样子,就恨得咬紧了牙关,眯起了眼。

他心里恨得直发疼:一群畜生,真不知道是如何虐待方哥哥的。

他自从被方云送入仙门之中,已经安稳度日了六年,却不成想那群蛆一样的魔修还在阴暗的角落里盯着他看,还连累了方哥哥。

此番害得方哥哥哭的那般凄惨,害得他惹了方哥哥嫌弃。

此仇不共戴天,不止是他的,还有方哥哥的。只要他一日还活着,这仇就终有一日都是要报的。

祁岩想罢又将铃铛收进了袖口中,咬着牙站起身往外走。

程然立刻问道:“大半夜的你去哪?”

祁岩平淡的答话:“我不放心方哥哥,想再去看看。”

“豁,乖宝宝,一会不吃奶能饿死你?”程然闻言嗤笑一声,“担心归担心,可你去有什么用?我见你那宝贝哥哥很是有几分手段,可比你靠谱多了。”

他去了是没用,顶多是个拖后腿的,甚至遭了哥哥嫌弃。但不知道他的方哥哥现下如何了,他又实在是放心不下。

能等着见方哥哥一面总归是安心的。

祁岩临出门前回头又瞪了程然一眼:“你才吃奶。”

所幸他又跑回了方云的窗口下蹲了半个时辰,方云房中的蜡烛便被点着了,大约是回来了。

还不等祁岩自己顺着墙摸上去,方云大约便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存在,走到窗边推开了窗子,垂眸向下看去:“你来啦?快上来。”

方哥哥可真厉害,这么远都能察觉到我。

祁岩不动声色的瞄了方云一眼,见他脸上带着平和的笑意,看起来并无大碍,且似乎并不厌烦他,这才起身顺着外墙游了上去。

方云见他上来了,便让开了窗子,自己坐在了榻上,看着对方又从窗子上爬了进来,一抬头露出了一个阳光一样灿烂的笑容:“方哥哥。”

方云被他阳光充满活力的样子有些感染到了,心里的阴郁一扫而空,心中喟叹了一声,问道:“你在外面等很久了?”

方哥哥的脸色看起来倒还好,似乎并未再怪罪计较我白日里做下的蠢事,大约是原谅我了吧。

祁岩心下松了口气:“没有,就等了一会儿。哥哥方才有事?”

“是,有点私事。”方云点了点头,含糊着并未明说自己去做什么了,“我想着你今天可能还要过来,特意给你留了窗子,你怎么没进来,还在外面等我?”

啊,原来方哥哥的窗子没有锁上,却不是马虎的忘了,而是故意留给我的。

祁岩不知怎的就因为方云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心中感到了一阵欢喜,不自觉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方哥哥不在,我不敢乱进哥哥的房间给哥哥添麻烦。”

还挺懂规矩的。方云看着他灿烂的笑容,只觉仿佛又回到了祁岩还小的时候,引着他有一种莫名的保护欲。

他心中暗自思衬:这小子,笑的快要变成一颗狗尾巴草了,真好。

方云笑道:“不必太见外,我的房间你想进就进吧,不麻烦。我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反正本座该收好的都已经收好了,见不得人的都在口袋里装着呢,你又翻不到。

祁岩听着方云的“不见外”,克制不住的开心到心肝乱颤,谨慎的将手脚放在了对的地方,又灿烂了笑了一下:“哥哥真好。”

方云长舒一口气,下意识的对着祁岩一招手:“过来。”

他招完手才发现有些不对,这样子居高临下的像在招狗一样,不是方云该有的架子。

祁岩却仿佛根本没察觉到,灿烂且顺从的过来了,就像一条摇着尾巴的大金毛,眼看着就又要扑到方云怀里。

方云看他那狗皮膏药似的要粘人的样子,就知道他根本没把自己白日里的丑态放在心上,且没往不该联想的地方乱联想。

可方云还没忘了白天尴尬的事,便不自在的稍稍向旁边躲了躲,祁岩就立刻眼尖的注意到了,谨慎的止住了动作。

先前程然讽刺他的话他从未放在心上过,但此时看见方云躲他,那词句又一个字一个字的涌上了祁岩的心间,作祟了起来:乖宝宝,你是还没断奶吗?

祁岩心中疑窦丛生:哥哥会不会也这么想我?

我毕竟年龄不小了,如今也快和哥哥一边高了,他可能并不希望我与他有过于亲密的举动,只是不好直接说出口。

此时既然已经躲开了我,应该就是如此,我若是再像没断奶似的粘着他,可能会惹他厌恶,觉得我做派不好,这几年还是没什么长进,小瞧了我。

祁岩想罢只觉心里有些受伤,但还是不自觉的清了清喉咙,站直了身子:“哥哥。”

方云可不知道自己就这么稍微躲了一下,祁岩居然能在心里打出了一大长串的腹稿来领悟他的动机,只是见祁岩收敛了粘过来的动作站直了身子,还挺安心。

方云从袖中掏出了自己给祁岩准备的礼物,晃了晃:“送给你的,当做补了我未给你准备的生辰贺礼。过来,我给你带上。”

那正是方云白日里从毒蟾蜍肚子里掏出来的赤炎珠,此时已经清洗干净,晶莹剔透的仿佛一颗红色的大珍珠,还被从两边打穿了,串上了一条细细的银链,做成了一条项链。

“多谢哥哥,这项链真好看。”祁岩见了眼前一亮,立刻走到榻边弯下了腰,将脖子凑到了方云面前,示意对方替自己系上。

“我方才出去就是去找工匠了,替你做了这条链子。”方云垂下眼睑,纤白的指尖将银链的锁扣解开了,随即双手绕过祁岩的脖颈,仔细的替他系在了颈间,

“这颗珠子叫赤炎珠,正是我白日里从那毒蟾蜍腹中为你取出来的,虽然那阴邪的妖物受不住,却是对你修行有利,且带上之后蚊虫不近身。喜欢吗?”

两个人此时凑的极近,方云刻意压低了声音,声线带了一丝低沉的暗哑,恍惚间似是温柔到了极致。

他垂着眼睑的时候又显露出了那一小片朱砂,和他笑起来的样子合在一起,带着一种迷离的诱惑。

就像是清冷的雪中为了他独自绽开的一小片雪梅,在等着谁人前来采摘。

两个人离得那么近,让祁岩不自觉的心跳加速,心里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冲动。

他此时特别想拥抱住方云不松手,在方云怀里撒娇。

祁岩……祁岩其实还有点想抬手去触碰一下方云眼睑上的那一小片朱砂,以及在他微微勾起的唇角上抹一抹,想必触感一定很好。

他心中的那种感觉,就像是白日里听了铃铛响,心里被灌进去蜜了一般的甜美。

但就算祁岩再从黑熊那里借八个熊胆,他也是不敢的。

他只心道:应当只是第一次收到方哥哥正式送的礼物,心里太美了而已。

……我可能真的太过依靠方哥哥,若是让他知道了可真是惹他烦。

此时方云为了能将链子系在祁岩的脖子上,双手虚虚的环着祁岩的脖子,仿佛就像是一个主动的拥抱。

他在摸索锁扣位置的时候,冰凉的指尖若有似无的不经意间触碰在了祁岩的颈间的皮肤上。

仿佛搔的祁岩心里也跟着痒了起来。

祁岩吞了口口水,盯着方云专注的样子,痴迷的心道:就是方哥哥的手凉了些,下次我应该送个手炉叫方哥哥暖暖手才是。

方云系好了锁扣,见他半天没回应,便抬眼看向他,一挑眉:“不喜欢,嗯?”

祁岩的心砰砰砰直跳,看见方云温柔的样子,更想去拥抱方云了,最好能抱在一起打滚撒娇,耳畔厮磨的那种亲近打闹。

他心道:坏了,也许程然说得对,我真的还没断奶。只是不知道方哥哥会不会因此而讨厌我,觉得我不成器。

祁岩心里的心思在肚子里千回百转绕了百八十个弯,但他不敢让方云看出来他是个没断奶的,便对着方云又灿烂的笑了起来:“没有,我可喜欢了,巴不得哥哥以后每年都送我礼物。只是哥哥为了给我取个珠子出来,被连累的受了内伤,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心疼哥哥。”

祁岩每次一对着方云笑的时候,方云就对这俊朗脸上的灿烂笑容毫无抵抗力,跟着心里觉得舒坦,也就没注意到祁岩有任何的异样。

这小子的嘴可真甜。

只是他受的哪里是内伤。方云听他又提起了这个话题,心里尴尬的要死,脸色也跟着不太好看起来:“调息了片刻就无碍了,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必挂怀。”

祁岩自然注意到了方云骤变的脸色,自觉失言:我一定是提起了方哥哥的伤心事,不该说的。

早年方云提过被苍九云的手下灭门的事情,但也只是一句话带过,从未多提。

方哥哥肯定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他如今形单影只的一个人,恐怕也是无法从那段惨烈的过去中走出来,才会如此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祁岩直起身子,小心翼翼的捏住了那颗赤红色的珠子凑到了眼前打量了片刻:“真好看,我很喜欢,以后会日日带着的。”

祁岩看着赤炎珠,眼底一片晦涩,最终把心里陌生的悸动归结为了心疼。

看着他脸色不好,就会想起他瑟瑟发抖抱团哭泣的样子,像是在条件反射的去躲避着什么伤害一般。

没想到强大如方哥哥,却也有一段不愿告人的伤心过往,那群魔头一定伤他至深。

我以后都不要再提这件事情了。祁岩捻了捻指尖,不敢再提半个跟魔头有关系的字眼,只不放心的道:“方哥哥也应当小心一些,我会担心哥哥。”

虽然祁岩不知道怎么的,总是像块狗皮膏药似的往人身上乱呼,但配上他的贴心话,格外刚方云觉得贴心且舒服。

方云便笑着应了一声:“我能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