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1/1)

饮溪心跳漏了一拍, 惊疑看着眼前人。

傅榆看往这里,阴沉沉的笑了:“三番两次坏我好事, 若我再不长些记性,岂非要死于非命?”他抬手,缓缓举起一个东西:“你说是也不是,仙子?”

鬼差跟着回来,先是顺着他视线看一眼空荡荡的牢狱, 紧接着蹙眉盯着傅榆背影看:“你在说什么?还不快些走,说了此地不宜久留!”

傅榆斜斜一瞥,忽然厉声道:“既然不安全, 就出去给我把风!”说罢, 抬手便咬破手指,鲜血很快流出,往那东西上一按,他举着晃了晃,冷笑:“顾不得什么安全不安全了, 捉到一个了不得的东西, 我倒是要好好和她玩玩。”

看清他手中东西,饮溪一惊,屏息跨步就要往相反长廊而去, 可步子才跨出去,便感觉到周遭忽然热起来,一瞬间宛如进丹炉。

再然后,围着她身边腾然烧起一个火圈, 那火圈有半人高,生生拦住她去路。

傅榆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回忆什么东西:“这味道……再过千年也忘不了。”

说着,两指夹着那血符,直直往火圈中飞来。

饮溪大惊,先前是见识过这血符厉害的,若非有龙和如风帮忙,她断不能奈何铅华宫的结界分毫。今日狭路相逢于此,真真是倒了大霉。傅榆虽是个修道者,离一脚踏入仙门甚远,可却轻而易举将一个神仙神不知鬼不觉囚禁起来,若要认真对付她这等小仙,当真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那符就好似长了眼睛,直直便贴在饮溪身上。

饮溪心跳越发快,还不及想出什么应对法子,从那符贴着的地方起,忽然窜出一股钻心的痛意,好似天雷霎时击中经脉,抽的她蜷缩成一团,冷汗立马冒出来。

此时什么法术也顾不上使出来了,倒在地上现出身形。

青面鬼差本要看傅榆耍什么把戏,眼睁睁看着饮溪现身,他面上一惊,忙上前两步,死死盯着她看。

“这是个仙!!”

傅榆冷笑:“是个仙,还是个了不得的仙,哄的那人间帝王神魂颠倒,威胁我师兄,反将我陷害至此!”

好在那痛只有一瞬,很快便恢复过来,饮溪往后一缩,飞速顶着墙壁站起,警惕看他:“你在说什么,本仙听不懂,你我无冤无仇,为难我做什么?”

“无冤无仇?”傅榆轻撩衣角,露出自己空荡荡的裤管,那拐杖轻轻在地上点了点:“你当这是什么人的手笔?若非是你,我也不必在冥府躲躲藏藏,更不会丢了一条腿。你说这账,是否该清算了事?”

饮溪蹙眉,缓缓吐着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我不过一面之缘,缘何便笃定是我将你害到这等地步?”顿了顿,又将眼睛移开些许,努力撑着气:“若非你那日那般看着我,我也不会用石头砸你,莫非你竟这般小气,记至今日?”

他反倒笑了:“仙子倒是很会装傻充愣,难怪那小皇帝待你掏心掏肺,若是早个几十年,便是我也过不了这美人关。只可惜……”他眸中充满了狠厉:“我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现今找不到我那师兄与皇帝,只好拿你来抵债了,你若要怪,只好去怪小皇帝是个软弱无能的凡人,护的了你一时,却护不了你一世!!”

饮溪不曾经历过这等场面,心口揣了几十只乱蹦的小鹿,狂跳不休。傅榆手段阴狠,全然没有生一刻凡人该有的心,饮溪压根不曾想过碰上他能有什么好下场。

次次躲过了危险,不过是次次好运,可是当真能每一次都有这般好运吗?

她想到了封戎的龙,眼眶倏然就红了。

如今没有人挡在她面前,她也应当是个不失尊严的仙。

“封戎才不是软弱无能!软弱的是你,为一己之私使尽阴私手段,做尽坏事!天道昭昭,你以为你做的事人不知鬼不觉?今日造下的孽,来日要你千百倍偿还!”

这般毫不客气的斥责,许是说到了他的痛点,傅榆立时沉下脸来:“你倒是有能耐再说几句!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处境,只怕死的不够快?”

饮溪努力驱散心中恐惧:“你要杀我?你可知晓弑仙者是什么下场?”

傅榆笑:“今日我已成了这般地步,还有什么怕的?要怪就怪你自己!好好做你的神仙便罢,多管什么闲事!三番两次破我铅华宫结界,令我多年心血毁于一旦!”

鬼差本注意着周围情况,听他一番话,当即回身瞪他:“你疯了不成?!若她真死了,九重天追责下来,你就是躲到天涯海角都跑不了!你可知晓什么是仙?”

傅榆恨恨:“我当然知晓,若非为了成仙,也不会走到今日!既然做,自会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说着便转身看他,冷声:“她方才可是听到了我们的对话,若是放她走,左右是活不成!出去守着,若是出了半点纰漏,你我都别想活。”

继而看向饮溪:“闲聊就至此,接下来就让我送你一程罢!”

饮溪瞅准机会,一掐诀,数百只利剑对准二人,齐齐刺出去。

动作迅速一个翻滚,摘下那带血的符咒,就要隐身跑出去。

谁知傅榆比她动作更快,一眼就看穿她的幻术,眼都不眨,稳稳套出一道绳索,紧紧捆住她脚踝。

饮溪摔在地上,傅榆一伸手,便将她拖行几米,拖到自己眼前。

那绳子绝非一般的绳子,竟然令她动弹不得,任何攻击都无效。他没有往这里看一眼,冷着眼推开面前一道铁门,将饮溪扔在冰冷的地上。

他不紧不慢在这废弃的囚房内布下一道结界,终是笑了,看着她柔声道:“如此一来,就不会有人打扰我们了。”

饮溪慌了,不断磨着湿冷的地面往后退:“你已害了一个仙,还要再害一个!”

傅榆神情一滞,倏然冷下来:“你是如何知晓的?”

饮溪道:“你害了若笃!”

“我倒是小看你了。”他捏紧那拐杖,脸色变得极为古怪:“她从拢寒山失踪一事,是否与你有关?”

饮溪不语,就这般看着他的脸,只觉方才在黄泉道上见过的厉鬼也没有这一张俊朗的面容可怖。

生着一张人脸,却生了一颗再可怕不过的心!

傅榆又笑了,那拐杖敲在地上,咯哒——咯哒——,一声比一声近,她听的头皮阵阵发寒。

因缺了一条腿,行动十分不便,他略有吃力的蹲下来,那姿势瞧着极为诡异。

“若笃活了两千余岁,在天界是个不大不小的仙,可你知晓,她为何会成为一个堕仙,还被我囚禁在拢寒山上?”

看着面前小仙漂亮透彻的双眸因这番话骤然缩紧,傅榆很是心满意足。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他第一次在凡间与若笃相遇的场景,那时若笃的眼睛也是这般漂亮,纯,纯到不染一丝尘埃……只那么惊鸿一瞥,便勾住了他的心,此后念念不忘。

他当真喜欢看她惊慌的模样,全然无措,任由宰割。

这样的魂魄,一定是上好的佳品。这味道,他此生都忘不了。

“我不会就这么让你白白死去,那可真是暴殄天物,你且放心,你的魂魄我会用心品尝。”

说着,脸上便狰狞起来,猛然一抬手,就这么凌空一抓,饮溪再不能动弹,僵僵呆在原地,满脸惊慌失措,恐惧害怕。

要死了,就要这么死了吗……可她还不曾见到封戎,还不曾与他说清楚,还不曾带着他去见帝君,求帝君成全……

再往回走一万步,若是早早便知晓会有今日,那么她一定不要跟他赌气,一定要好好的再将他的脸看上一看。

若是,若是……

一只手掌按在了她的头顶,饮溪闭上眼,眼眶酸胀到不能忍受,眼泪却没有掉下来。

她可是个有包袱的仙,便是死,也不能丢了仙的颜面。

一股巨大吸力自他掌心而起,天灵盖随之穿来阵阵剧痛,魂体一时飘出去,一时又落下来,身体仿佛进入了极寒之地,冷的直打颤。

她感觉到血肉被狠狠吸起,痛意狠狠折磨着神识,让她再不能思考任何东西。

再不能思考任何东西,眼前却恍惚出现了封戎的脸,封戎对着她笑,对着她蹙眉,柔声叫她的名字,还有抱着她时火热的掌心……

只剩最后一丝清明之际,她看到眼前出现了两道光,那光刺目令她几乎睁不开眼,一道赤金,一道冰蓝,那冰蓝在她面前撑开了一层屏障,而赤金冲天而起,吟出了一声震天长啸……

是他的龙

“你道她为何忘了你?”

这冰冷冷的一句话传到耳朵里,忽然间心跳如鼓,封戎看着他,喉间莫名干涩:“你这是何意?”

西方灵元清宵大帝,生来超脱于六界之外,万年来冷情冷意,独居一方仙境,却也料不到有一日会恨一个人,恨到透彻心扉的地步。

他凉薄一笑,神情逐渐冷硬:“魔帝口口声声说爱,却让饮溪在你魔界受奇耻大辱,魔帝说余生要将她护在身后,饮溪就在你只手遮天的魔界内受了重伤!你抱着她回天界那一刻,我便想杀了你,只恨那一日我没有下手!”

转眼已过去千年了,清霄以为自己早已将往事忘却,今日忆起那段前尘,压在心底深处的恨与痛又大张旗鼓冒出来,蚀骨挖心!

恍惚又看到了饮溪闭着眼躺在他怀里的模样,静静的,了无生气。可她还记得握住他的手,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

“别伤他,别伤他……”

让他怎么甘心?怎能甘心!

千年前将饮溪送回天界,那是封戎见她的最后一面,再然后……

千年后人间相遇,饮溪不再记得与他有关的任何事,她称自己是个三百岁的仙……

三百岁,中间那七百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封戎正欲开口,胸口突然生出一股剜心般的痛意,瞳孔骤缩,他意识到什么,一瞬间如坠冰窟,喃道:“饮溪……”

而身旁的清霄帝君几乎是与他同时面色剧变。

三十万天兵天将严阵以待守在南天门前,只看到魔帝与清霄帝君不知在说什么,还不等摸清情况,二人忽然变了脸色,化作两道光,疾风般冲入云层之下。

……

她在冥府,在冥府!

清霄带她回天庭,为何她会在冥府!!

封戎与清霄一前一后到达鬼门关外。

鬼差抬头望了一眼,正欲恭敬让出大道,只听一声轰然巨响,身后那铜门重重倒在地上。

立了数万年的鬼门关,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万年来撑立着阴界威严,就这么轻而易举碎成了几块。

还要回头看,身旁带起一道风,那二位已没了踪影……

封戎几乎立刻找到了那废气的囚牢,长廊入口前站着一鬼差,那鬼差见了人,面色一变。

他已红了眼,再看不到旁人了,不等鬼差有动作,手中就化出一把黑鞭,手指微动,那一鞭快到几乎看不清。

那碍眼的东西就这么化作了一股气。

……

又是一个这样的长廊,幽深狭长,一眼望不到底。

千年前他走过相似的一条路,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不想千年后的今日,他又一次体会到同样的感觉。

心口空空,痛的呼吸不上来。

每往前走一步,那几欲将他撕裂的痛楚就加深一层。

暗红双眸赤光大盛,他听到熟悉的龙吟。

牢笼之内,一个白色身影软软躺倒在角落,赤金真龙显出真身,随护在她身侧,利爪下压着一个人,见了他,又是一声嘶吼。

封戎只看了一眼,眼底染上血色。

他疾步冲上前,将那人抱在怀里,紧紧搂着,感受到温热身躯切实贴在他掌心,心口有什么东西重重落下来了。失而复得,却只有痛。

清霄只晚了一步,他站在门前,看着牢中二人密不可分的身影。

那个他天下至恨之人,抱着他天下挚爱之人。

他抖着手去探她的脉息灵力,一张脸上苍白无色,继而死死的将她抱紧,面贴着面,像要将她揉碎到神魂里。

那神情已然是魔怔了,溢满痴狂。

“我来了,我来了……这一次再也不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饮溪:是他的龙!(垂死病中惊坐起)

饮溪没事,也给傅榆安排了非常舒爽的死法,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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