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1/1)

这女子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 着一身白色纱裙,白色绣鞋, 发髻简单绾起,除一支发簪外, 身上别无它饰。可就是这般简单的衣着, 反更趁她清新脱俗,风姿绰约不染凡尘味。

饮溪在人间住了这么久, 周围都是烟火气的凡人, 恍然都快忘记天上的生活。

眼前乍一出现这样的女子, 还以为自己仍旧在九重天上, 而这正是一位女仙家。

直到那女子走到面前方清醒过来。哪有什么女仙家?这姑娘虽生的堪比谪仙, 好似神女, 却应当是个不折不扣的凡人,因为饮溪在她瞧不出任何异常, 除非她法力高深掩盖了气息。

她将那伞遮在饮溪的头顶之上,微微俯身,面带关切,问:“现已入了夜, 你怎的独自一人在此处?”

这声音温婉轻柔, 飘飘似水, 靠近时便可闻到她身上的淡香,这般关怀,令饮溪不由得想起了九天玄女娘娘,心里头立时便亲近了几分, 眼眶也有些发热。

“我追着一只受伤的小鹿而来,途中忽然下了大雨。”

那女子明白了,知晓她是被大雨困于此,便和缓一笑:“我是山中住户,家就在前方,你若是不嫌弃,可随我一道回家中避避雨,换身衣裳洗个澡。待明日雨停了,再回去也不迟。”

饮溪先是踟蹰,后摇摇头:“我若不回去,有人会着急的,兴许他此刻正在找我,我要在此处等他。”

那女子手中的伞始终为她撑着,自己的衣肩倒湿了一半。她微微笑着:“是你的家人吗?真好,有家人的感觉一定很好吧。”

饮溪不好意思起来,忙推了推她的伞:“我身上已湿透了,撑不撑伞无碍,没关系的。”

她又笑:“我家就在离此处不远的地方,你便是跟我回去,也断不会错过他们寻你。像这样湿着淋雨,莫非他们就不会担心了不成?况且山中晚间不乏凶兽,你一个弱女子在此,如何对抗?”

她讲话谆谆善诱,极为耐心恳切,言语之间满是温和,愈发神似九天娘娘给她讲道理的模样。饮溪犹豫加深,细想之下也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更加之不好惹她在此处陪自己一道淋雨。

她是神仙,不会惹病,眼前这个可是凡人,若因她生了不痛快,就成了她的不是了。

思虑一番,饮溪决定跟她回去。

伞小,容得下一人已很勉强,那女子却将伞大半给了饮溪,全然不顾自己淋湿的衣裳,泰然自若。

许是见她窘迫,她主动开口:“这雨下的这般大,没有伞也是要淋湿的,不必因此挂怀。”

路上两人一来一往,饮溪知晓了她叫若笃,如今独居在山中,偶尔下山采买。尚未婚配,家中亲人也都离世了。

怪不得她方才听饮溪说有人在等她,会流露出那般向往的神情。

饮溪对若笃的好感不断叠加,叽里咕噜一路上话不停,很快便回到了若笃的家。

这是一个三进的小宅子,外头圈起一片篱笆,篱笆内养着些鸡鸭,此处都躲在搭起的石板屋下。

进了门,虽是三进,屋子却并不大,屋内摆设不多,不过看得出主人是个勤勉爱洁之人,打扫的很干净,木椅油增发亮。

一进了屋,外头嘈杂的雨声便隔绝了大半。

若笃找出干燥的巾帕递给她:“且先擦擦,我这就去烧水。”

若笃将她安置在一个房间里,这房间比起皇宫里饮溪的寝宫简陋不堪,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桌子,好在那床铺很是干净整洁。

她来到人间一直住的便是皇宫,只当凡人的屋子都差不多,今日一见倒有些稀奇,稀奇过后,很快又生出旁的兴趣来。

他日与封戎出门去看大漠孤烟与长河落日,是否也会同住这样的屋子?屋子虽小,却别有一番温馨,最重要的是,可以自由离去。

她想到封戎住在这屋子里的情景,眼前仿佛真的出现了他的脸,就这么站在前面,着普通的淡青色长衫,乌发成髻,一手负在背后,一手握着书卷,淡笑看她。

想着想着,不由着面上也笑出来。

若笃进门时,见到的便是饮溪对墙傻笑的模样。她笑着敲了敲门,柔声说:“水烧好了,快去换身衣裳去去寒气吧。”

饮溪接过衣裳往浴房内走,这只能容纳一人的热水桶自然比不上太清殿的浴池,却也还是令她浑身舒展开,一不小心便泡的超了时辰,出来时浑身乏乏的,脸上也腾着两朵红云。

她穿的是若笃的衣裳,也是一身白衣。

出门时若笃正端了热粥出来,瞧见她模样,脸上怔了怔,失神一般。

不过很快她就收回了神,将情绪掩盖下去,把粥与小菜放在她面前,还另有一碗清汤面,上面飘了几根绿油油的青菜与菌菇,看着寡淡,味道却极香。

“山间饮食粗鄙,没有什么旁的好招待你的,且勉强垫垫,总好过空着肚子。”

饮溪一看有吃的,当即便要感动的流出泪了。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往常这时候若在宫里,早该有不重样的晚膳奉上了,她能敞开小肚皮吃足一个时辰,吃到封戎做完晚课回来。

况且她本就茹素,又不挑,只要有吃的便心满意足。

当即便坐过去,筷子挑起来吃的欢快。

屋内烛火不时跳动,墙上的影子跟着晃动。若笃就这么坐在她一旁看着,也不说话,神情自若且含着浅笑。

这山终究是封起了。

半个时辰内整座拢寒山便被御林军围起来。

山腰处贵人们原本吟诗上月对酒当歌玩的好不畅快,却突然被闯入的御林军搅散雅兴,席面被掀翻,众人无论品级大小一律赶回帐中。

贵家小姐们被养在闺中久了,不曾见过这等架势,纷纷尖叫着四散开来。

家眷与仆众被冲撞的四散,一时场面极为混乱。

……

山下一片混乱,山上却阒然寂静。

雨还在下着,帐中仔姜三人瑟瑟跪在地上,封戎负手立在她身前,面无表情。

“朕是否说过,不许她走远。”

皇帝积威并非一日两日,仔姜早已吓得浑身发软,抖着嗓子勉力发声:“姑娘……姑娘执意独自一人,奴婢不敢违背。”

“不敢?”封戎笑:“你不敢拦着她,就敢违抗朕的意思?”

仔姜此刻已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后来会发生这样的事,当时便是断了腿也要将饮溪拦下,可此刻说什么也晚了!

她已什么都不能辩解,直梆梆的磕头,颤声求饶:“恳请陛下饶命!”

“朕要你的命做什么?”他抬起头,似是自言自语:“若是杀了你,回头朕还要编借口哄她。”

仔姜只恨不能自己从未来过这拢寒山,恨不得将自己的身子埋进地里去!

徐德安从外头进来了,附在皇帝跟前低声道:“回陛下,已将几人关押起来,陈大人都说清楚了,姑娘应是与长孙将军同行,偶然遇上了王大人等人打猎归来。双方因一只受伤的鹿起了争执,他们应当说了些惹姑娘不快的话,姑娘护住那鹿不放,王大人羞恼之下一箭射向姑娘,神明显灵,姑娘有老天庇佑没有受伤,后随着那鹿一道跑进了山里。”

越听,封戎眼中的寒意便不断加重。

他转着手中扳指,轻声问:“长孙星阑何在?”

徐公公忙道:“听说姑娘入了山,便立刻跟进去找了,还没有回来。”

封戎沉默的望着账内某处,半晌没有言语。

徐德安顺着他视线一看,褥子上摆了三堆野山菌,分量不一,这等精怪之事,一看便知出自谁的杰作。

此时看着平静,殊不知皇帝越是生气,便越是冷静。

徐德安唯恐他一怒之下迁怒,或斩了仔姜的脑袋,届时姑娘回来难免一番哭闹,烦扰的还是皇帝。便有意找个借口,令他心情缓一缓。

他拂尘一指那野山菌,问道:“这是何物?”

仔姜望一眼,小心翼翼道:“是姑娘午后亲自摘的山菌,分了三份。”

封戎来了兴趣,微勾唇角:“嗯?怎么说。”

仔姜惶惶,一咬牙,指着中间最多的那份道:“姑娘说要等陛下回来一道吃,那一个是留给陛下的。”接着指向次多的那一份,道:“这一份是小枣的。”

徐德安一听,心口就稍稍松了些,暗想幸亏这婢女上道。

封戎却似笑非笑睨她一眼,没说话。

越想,这心中撒糖了的地方又被割开口子撒上一把盐。

怎么就没将她看好呢?

郁郁之中,方才那股暴虐之意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

一撩帘子,封戎没有任何遮挡,迎着大雨便出了帐。

御林军恰好来报:“陛下,山中本就无路,雨势太大,更冲断了不少泥沙阻挡去路。”

“所以?”他冷淡瞥这将领一眼,忍着将他脑袋生拔下来的冲动,声音越轻了。

将领原要提议待雨势小些再找,此刻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封戎居高临下看他,一字一句:“今夜就是挖,也给朕挖出一条路来。”

作者有话要说: 饮溪(没走前):我不回去封戎会着急的,我不走

饮溪(走后):嘻嘻真香

不是辞镜,没有一个猜对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天天猜天天输,天天输天天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