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1/1)

说实话, 扶桑在哪儿没人知道。

绥汐也只是大概能够确定它在东方极远的海域之上。

在离开魔界之前,绥汐查阅了古籍上所有能找到的记载。

心里有数了之后, 这才去找了容予。

“容予, 我们可能要走很长一段路。”

斩魔剑一日千里,但是扶桑神树太远了。

绕是息风也不能一日之内就到达。

“这是赤火莲。你受伤了,我怕他们发现你。”

这朵赤火莲是息风当时从白羽然体内引生生出来的。

她想着容予要以如今这样虚弱的状态跟着自己出魔界, 这才将赤火莲取了出来。

“我这就将赤火莲引到你的体内,这样只要你不运转魔气, 他们便发现不了你了。”

容予长长的睫毛颤了下, 他看着少女掌心那朵赤色火莲。

殷红的火焰将他苍白的面色衬得有了点儿血色。

“你想的真周到。”

他唇角勾起, 笑的时候让绥汐看着很不好受。

“……这有什么周到不周到的。”

少女这么闷闷地说着,对于容予的夸赞一点儿也高兴。

“对了,我们走的时候要不要叫上黑烨和我们一起?”

“不了,他留在魔界守着吧。”

容予起身穿好外衫。

他现在已经能够下地了, 没有最开始被斩魔剑刺中的时候那般严重。

只是还是不能太大动作, 不然牵扯了伤口又会加重伤势。

让好不容易愈合了一点儿的伤口更加严重。

“再睡, 他一跟着,外面的人想不知道我们离开了魔界都难。”

绥汐顿了顿。

她顺着容予的话去想, 发现的确是这么回事。

“那好,就我们两个人。”

“我们一起。”

少女这话不知道哪里愉悦到了容予,他的眸子柔和了许多。

容予的薄唇微启, 低声重复了这句话。

“好,我们一起。”

其实准确来说也不算是他们两个,还有一把斩魔剑一并。

只是严格上看, 也的确是他们两个人。

息风只能算是一把生了剑灵的剑而已。

如果只是这样的宽度,息风很难承载两个人。

好在他能够任意变换,变宽了自然能够承载绥汐和容予两个人。

修者不用吃喝,一路上息风都不用停歇。

从白昼到黑夜,一直往最东方的那片海域过去。

容予本来就受了伤,魔界的魔气浓郁,还能稍微滋养他的灵脉。

可一旦离了魔界,在外头稀薄的灵气之中,他整个人都没什么气力。

一路上都昏昏欲睡地靠在绥汐的肩膀上。

绥汐看他这副样子实在是担心,时不时的将手指伸到他的鼻翼之下去探他的鼻息。

要不是呼吸还在。

这怀里的青年身体冰凉,她可能都以为容予俨然没了气息。

“容予,你还好吗?”

少女声音很轻,轻到像是拂面而过的风。

“如果挨不住的话,我们就先回去休养一段时间……”

绥汐的话还没有说完,容予抬起手覆在了她的唇上。

“不用了,我没事。”

他的眸子依旧是那般瑰丽的红,不过比起之前在魔界时候要显得柔和许多。

“我好像还从来没有和你一起看过日出。”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过往和绥汐朝夕相处的那十年。

“剑宗的雾气太重,就算清晨起来看也瞧不真切。”

青霄凌云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因为灵力过于浓郁,而导致周围大多数都被覆盖着。

那白雾蔼蔼,看着是雾,却也是混着灵力所凝成的。

绥汐也顺着容予的话想了一转,发现在自己的记忆里似乎只有夕阳和清晨敲碎薄云的晨钟。

日出什么的的确是没怎么瞧见过。

“没事,我们这一次去最东方看。”

“就在神树扶桑下面。”

少女弯着眉眼笑着对容予说道。

“然后等治好了你的伤后,只要你想,我们可以天天去看。”

魔修大多都畏惧日光,昼伏夜出。

不过黑烨曾经说过,容予和其他打赌魔修不同。

她想,不仅是日出。

春花秋月,只要容予想看,她便带他去。

少女的想法一向简单纯粹,不夹杂任何旖旎情绪。

因为她认定了容予。

她想着,容予替她受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罪。

她不是什么元婴化神期的大能,不过许诺陪伴着容予并不是一件多难的事情。

想到这里,绥汐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也不能为容予做。

她也挺庆幸的,无所不能的羽化修者至少是需要她的。

“容予,等回去时候,我们先不回魔界可以吗?”

青年一愣,抬眸看向少女。

绥汐抬起手挠了挠面颊,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朝着他笑了。

“你之前不是一直想和我结缘三生吗?”

“到时候我们先去三生石结缘。”

容予瞳孔一缩,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可半晌,他都没办法开口。

“怎么了?你是不是觉得太突然了?”

绥汐见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之中的那般欢喜,她有点儿不确定地试探着问了一句。

“是不是你没准备好?”

“那,那之后你准备好了我们再……”

“好。”

容予轻声这么回应了少女。

那声音实在是太轻了,比起刚才说话时候还要轻。

叹息一般,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只是青年的眸子一直直勾勾地盯着绥汐,想要将眼前的少女烙印在灵魂里一般。

可能是容予的视线太灼热,绥汐被盯得不大自在。

“你别这么看着我。”

少女伸手轻轻将手覆在了容予的眼睛上。

这才遮住了他灼灼的视线。

绥汐松了口气,有些无奈。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从出了魔界时候心里就闷得厉害。”

“感觉有什么东西压着,喘不过气来。”

“而且一路上息风也不说句话,怪无聊的。”

其实准确来说,自容予提出去神树扶桑那里剔除身上的魔气的时候。

息风就一直沉默不语。

“可能是他之前刺我那一剑用光了灵力,现在没什么气力说话了。”

容予淡淡瞥了一眼身下的息风,他从云雾缭绕之中穿过。

剑身似雪,凛冽而寒。

“……可能是吧。”

绥汐不喜欢他用这样云淡风轻的语气说自己被刺的事,就好像这些伤痛和他没什么关系似的。

“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

他们已经御剑飞了快两日了。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天边是一片橘黄。

余晖斜阳。倦鸟归巢。

静谧得让绥汐都能清晰地听到容予的心跳,还有清浅的呼吸。

“快到了。”

“过了今夜,我们就到了那片海域了。”

绥汐轻柔地将容予颊边的头发拂开。

“刚好能够赶上日出。”

怀里的青年将头埋在绥汐的颈窝,他长长的睫毛一直颤着。

绥汐觉得有些痒,却也忍耐着没有推开对方。

“怎么了?因为能看到日出所以这么开心?”

像个小孩子一样。

容予手紧紧攥着绥汐的衣袖。

他没有说话,只是身子莫名颤抖得厉害。

少女一愣,以为他冷,连忙帮他拢了拢衣衫。

“夜里是有点儿冷,我抱着给你暖暖。”

绥汐说着将容予抱的更紧些,她的手握住他的手。

然后放到唇边帮他哈气。

“这样有好点儿了吗?”

“……嗯。”

青年的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

好像哭过了一般,喑哑又低沉。

绥汐也不知道在剑上坐了多久,等到长夜将尽的时候。

她们这才在月色朦胧之下瞧见了那一片海域。

还有海域之上那棵巨大的扶桑神树。

那棵树很高,参天一般。

叶子和根茎也很.粗很大。

与其说是树,不如说是一片由它千万根茎延伸成的岛屿。

月色碎银一般撒在海面上,也将扶桑树给笼罩着,成了一片浅淡光晕。

它的根茎蔓延到各处,好似一张巨大的网。

将附近的海域给一并笼住。

“好高。”

这是绥汐见到神树扶桑的第一印象。

大约是夜晚时分,其他的都看不真切,只是瞧着巨大的黑乎乎的一团。

又高又大,让人心生震撼。

绥汐将容予轻轻放在了那棵巨大的扶桑树的树下。

她也坐在一旁,调整了个姿势让他靠着舒服点。

“容予,我们到了。”

她摸了摸容予的面颊。

青年眼眸闪了闪,顺着月色看向了东方。

“日出还要等半个时辰,不过很快的。”

“你如果困就再靠在我身上睡一会儿吧,等太阳出来了我叫你起来。”

容予没有回应,只死死盯着海平面看。

殷红的眸子在夜晚月光之下更加瑰丽,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格外的执着,即使身体很累,却也没有合上眼。

绥汐见他这般坚持,也不好说什么。

只好在一旁陪着他一起等太阳升起来。

半个时辰很短,也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

绥汐看着海面慢慢有光亮升起,等到她瞧清楚的时候,被这巨大的红日给惊到了。

她从没有见过这样大的太阳。

准确来说是距离这么近见过。

如果将平日在山上看见的太阳比作一个球,那么眼前的太阳就像是一面可以十个人横躺在上面的鼓。

太大了,大到绥汐觉得天地之间。

她头一次感觉到自己渺小得一如尘埃。

明亮的橘色光亮照亮了整片天地。

绥汐眯了眯眼睛,显然不大适应这样的强光。

怀里的青年突然紧紧攥着绥汐的衣袖,唇齿之间溢出的呻.吟细碎。

他很痛苦,比斩魔剑刺入他的心脏时候还要痛苦百倍。

这是绥汐第一次听到容予痛呼出声。

哪怕再细微,再细碎,却也让她慌乱无措。

她看着容予手背青筋凸起,太阳穴位置也是。

他竭力忍耐着疼痛,不让自己在绥汐面前显得那般狼狈。

“容予,你别咬着舌头了,疼就叫出来!你别忍着!”

绥汐瞧见容予唇被咬出了一排血珠,连忙用手掰开他的嘴。

“是不是这日光?我给你挡着,我给你挡着!”

她从未这般害怕过。

眼前的人明明的天地间唯一一个羽化之境的修者,如今却这般虚弱如白纸。

“别,别哭……”

要不是容予这么说了,绥汐都没觉察到自己流眼泪了。

他想要伸手帮她擦拭下眼角的泪,但是他疼的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

[……他在褪去他周身的魔气。]

一直没有说话的息风这个时候沉声这般对绥汐说道。

“这就是之前你说的能够褪去魔气的办法?你,你怎么没告诉我会这么痛?”

少女见容予痛的又要咬自己,连忙将她的手给伸了过去。

他疼的没有了意识,绥汐的手一伸过去,他便狠狠咬了下去。

绥汐疼的倒吸一口凉气,但是比起此时青年所承受的,根本不及其万分之一。

她也不知道被容予咬了多久。

直到太阳完全从海平面下升起来之后,容予身上的魔气才全然褪去了干净。

他的眸子从殷红流转成了墨玉的色泽。

衣衫被汗濡湿,薄薄的衣料贴在容予的身上,勾勒出了他优美流畅的身体轮廓。

“容予……”

绥汐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下意识想要伸手去碰触少女,垂眸看见了那处被自己咬得流血的手背。

容予沉默了一会儿,指尖微动,还是将她那处伤给治愈如初了。

“……我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不想抹去我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

他将少女的手轻轻贴在自己的唇边。

呼吸灼热,身体也不再是那般冰凉。

绥汐没有觉察到青年话语之中的沉郁。

她感知到他身上已然没了魔气,连忙伸手环住他的脖子。

她凑过去主动亲了下容予的唇角。

“你是不是已经没事了?”

“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吗?”

少女的语气很是轻快,是真的高兴。

她的眸子很亮,里头只清晰映照着容予一人。

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绥汐殷红的唇瓣,而后低头轻啄。

“我没事了,别担心。”

容予说这话的时候眸色很沉,他的视线少有的带着这般灼热且重的侵略性。

呼吸也莫名加重了点儿。

“阿汐,我可以吗……”

绥汐一愣,抬头生生撞进了青年那双充斥着欲望的眼眸。

她指尖微动,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个时候他应该能够克制吧。

毕竟魔气褪去了,应该没什么事情了吧。

少女咽了咽口水,犹豫了一下。

而后微微颔首。

容予几乎是在她同意的那一瞬便覆上了少女的两片柔软。

辗转,吸.吮,交缠的气息灼热,像是滚烫的岩浆。

绥汐被容予压在身下的时候,脑子是一片空白。

她感觉到绵密急切的吻,细碎落在自己身上。

好似一片片花瓣,带着潋滟的润泽铺天盖地地袭来。

绥汐抬眸隐约能够从青年鸦青色的发间瞧见扶桑树下的日光斑驳。

一层一层的浪朝着她推开,她像是浮萍在水面漂浮着。

只得紧紧拽住眼前的人,才能有依所。

绥汐恍惚之间似乎看到了花开在头上。

灼灼桃花从含苞欲放,到被春风缓缓吹开。

风有时候夹着骤雨,急切地想要探进花儿的花蕊。

“嘀嗒”一声,一滴晶莹在身下芍药绽开的同时,落在了绥汐的面颊。

容予的眼眶很红,长长的睫毛有湿润的水珠。

眉眼带着餍足,然而更多的是无尽的悲戚。

他用一种绥汐不明白的眼神注视着她。

宛若死别生离。

日光正盛,一如白日焰火璀璨夺目。

绥汐张了张嘴想要问他为什么要哭,但是嗓子因为哭喊而喑哑。

疼的说不出话来。

容予弯腰,伸手将她紧紧抱住。

这一次不带任何情.欲,只是单纯地想要将她深深嵌入怀中,直到骨髓与灵魂深处。

“秋林雪落梅林时,许诺与你共白首的人是我。”

“历练无妄深海里,渴求你回头救赎的人是我。”

“金丹历劫,替你受七七四十九道天雷的也是我。”

“别忘了我。”

“阿汐,求你……”

“别忘了我。”

青年的身影在日光之中慢慢湮灭,随风一般散开。

找不到丝毫踪影。

绥汐怔然起身,她伸手试图去碰触 却发现什么也抓不住。

[神树扶桑是能去魔气,但也会将他的神识尽散。]

因为容予已经消失了,他的术法也没了效力。

息风这才能将实情全然告诉给绥汐。

少女半晌都没有回应,她觉得胸口疼的厉害。

张嘴想要说什么,声音还没来得及发出,喉中一股腥甜涌了出来。

好像一切都回来了。

在极致的悲怆之中,她的一切喜怒哀乐都回来了。

绥汐说不出话来,眼泪一直不停地流。

她哭喊着,绝望地想要把所有的痛苦发泄出来。

可这一次那个她稍微皱眉就会心疼许久的人不在了。

她再如何声嘶力竭也没人轻声安抚,拥她入怀。

作者有话要说: 是he!!!

师父没狗带!而且还有崽子呢。

看,七情六欲这不回来了吗?[狗头]

剩下番外大概两万字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