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1/1)

凌云峰主殿内, 容予自顾长庚一行人下山历练之后便一直没出过门。

他透过傀儡注意到了绥汐剑穗上那颗黄金瞳上的瞬身千里咒。

容予并没有戳破,只是眼眸闪了闪, 当作并未觉察的样子。

浮生镜中, 少女的模样清晰的浮现在了上面。

虽没有从傀儡上看到的真实,不过隔着一面镜子却能够瞧见周遭全貌。

容予有时候不好直接支配着傀儡盯着少女看。

只有在对着这面浮生镜的时候才能这般直勾勾的,毫无顾忌。

绥汐还在与临怀说着什么, 临怀时不时会回应几句却并没有最开始那般专注。

那颗黄金瞳很耀眼,就和此时云开雾散之后一般光亮。

阳光落在上面, 映照着让人无法忽略。

主殿内气压低了好些, 一时之间带着料峭寒意而来。

让正在容予脚边熟睡着的白栎打了个寒战, 从睡梦之中惊醒了过来。

它金色的眸子睁得极圆。

白栎瞳孔放大了些,一脸戒备地扫了一眼四周。

注意到白栎动静的容予一顿,抬起手轻轻地揉了揉它的脑袋。

“抱歉,弄醒你了。”

白栎抬眸看向容予, 发现对方神情很淡, 脸上一点儿笑意都没有。

周围寒气褪了, 可它还是能够感觉到对方的低落情绪。

白栎虽然不能言语,可毕竟是上千年的灵兽了。

又与容予在一起了许久, 对方稍微有点儿不对劲也能够立刻觉察到。

容予鲜少喜形于色。

他大部分时候都温文尔雅,好似从来都不会生气。

可白栎知道,不是他脾气好, 而是他对大多事情都不在意。

既然不在意,自然便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

现在如此,想必应该是有什么让他极为在意的事情发生。

白栎也不会开口言语安抚, 只是走过去绕着他脚边蹭了蹭。

姿态温顺,少有的没有平时的起床气。

“明明是我将你弄醒了,结果反倒要你来安慰。”

他声音很轻,恢复了原本的平和。

白栎见他心情稍霁后,甩了甩尾巴,正准备趴在对方脚边继续睡的时候。

它耳朵一动,警觉地看向了门口位置。

同样的,容予也注意到了。

“剑祖,是我。”

来人的云苓。

她并没有贸然直接到了主殿门外,而只是触了阵法上了凌云峰。

此时正在外头亭子处站着,距离主殿还有一段路径。

“贸然前来还请剑祖见谅,我原是去了缥缈峰想找浮生镜瞧瞧清漱,却被告知它在您这里。”

“我算着日子他们已过了无妄海,现临近凤山境界,我有些担心。”

云苓还真不是故意找机会来接近容予,她虽对容予有倾慕之情,却并不会耍这般小心机。

她作为桃源主,这么做既不磊落,也不体面。

云苓的修为元婴后期,比起尘渊巅峰修为要差些,却在女修之中已然是佼佼者了。

可未到化神修为,对于千里外的事情并不能全然感知。

她这么几百年来也就清漱这么一个真传弟子。

还是她师姐留下的骨肉,云苓自然是挂念。

“请进。”

容予将手边操纵傀儡的符纸敛去,沉声对外面侯着的云苓说道。

得了容予同意后,云苓这才松了口气。

她瞬身到了主殿门口,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白栎正伸着懒腰躺在容予的脚边,它见云苓来了只掀了掀眼皮瞧了一眼。

而后翻了个身子继续睡。

云苓倒也不在意。

白栎是容予的灵宠,平日里连宗主谢远的面子都不给,更别提她这个外来人了。

她笑得清浅,刚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

云苓抬眸一下子便瞥见了容予手边的那面浮生镜。

上面俨然浮现的是清漱一行人的身影。

云苓见了一愣,原以为浮生镜会放在另一处偏殿。

却不想竟然这么堂而皇之地放在他的旁边,而且看样子之前他便有使用过。

浮生镜是一个会浮现出心之所想画面的灵宝,平日时候没有使用只会映照出周围的画面。

而此时,上面却映照着千里之外的景象。

“看来剑祖也和我一样牵挂徒弟呢。”

云苓看到上面笑靥如花的少女,也不自觉跟着勾起了唇角。

容予薄唇微抿,长长的睫毛颤了下,并没有开口回应云苓什么。

他刚才思绪有些慌乱,只下意识藏起了符纸,却忘了复原浮生镜上的画面。

“他们这是往蓬莱方向去了?”

好在云苓并没有多想,她的注意力完全被镜面给吸引。

见他们走过了封云小山后一怔。

这显然和最开始往凤山方向过去的计划恰好相反。

“遇上了天梯雷动,若再往凤山怕是应付不了高阶的妖兽。”

容予指尖微动,将手中的符纸藏在了衣袖里。

“他们现在蓬莱那边过去,应该用不了多久便会回来。”

“尘渊在那里。”

这么解释了之后云苓也大致明白了他们要做什么。

她看着浮生镜里清漱不知听绥汐说了什么,弯着眉眼笑得开怀的样子。

云苓有些意外。

清漱虽大多数时候都嬉笑着,可一般笑意都没抵眼底。

与人疏离,从不交心。

没想到这才不到一月,便与绥汐如此亲近了。

“没想到她竟与绥汐这般合得来。”

云苓见清漱这样心下也挺高兴。

“这孩子从不与人交心,想来是这把绥汐当朋友了。”

容予听后眼眸沉了一分,也不知为何,他心下有些沉郁。

从之前尘渊送的那颗黄金瞳开始,到现在才不认识不到一月的人都能与绥汐这般熟络。

而他,除了在无妄海时能够稍微亲近下少女之外,便再没有机会。

绥汐大约是怕那层师徒的窗户纸被捅破尴尬,开始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

她也就刚开始询问了下关于尘渊的事情与他主动聊了几句,随后便没再搭理自己了。

本就心情不佳的容予,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

再听到云苓这样随便感叹了一句后,那妒意又从心底翻涌了起来。

“剑祖?”

觉察到容予迟迟未回应,云苓疑惑地抬眸看了过去。

不看倒好,一看便被他微沉着的脸色给吓了一跳。

容予薄唇微抿,抬眸看向云苓。

“她本就无心,何谈得上与人交心?”

表面上听起来他说的是绥汐没什么七情六欲,清漱再如何热情也和她交不了心。

不过云苓对容予的情绪变化很是敏感。

毕竟是恋慕了几百年的人了,哪怕见面的次数不多。

云苓却将对方的一举一动和一些习惯爱好记在心里。

这副模样,明显是生气了。

可是,为什么呢?

云苓想着,视线不自觉又往浮生镜上看去。

除了见到清漱和绥汐两人相谈正欢的样子,并没有哪里不对劲。

容予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大对劲。

准确来说是从引了万魔之气之后,他的情绪总是不稳定。

尤其是碰到关于绥汐的事情时候,一点负面情绪就会被放大许多倍。

其中最多的便是妒意。

“……抱歉,刚才失态了。”

云苓摇了摇头。

“没事。”

“倒是您,要不要去休息下?您的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她看着容予手扣着桌子边,青筋凸起,看上去用了挺大的力气克制着什么。

这样的容予,云苓还是头一次见。

在她的记忆里对方永远都是淡然自若,温润如玉的形象。

说话也温和,笑容清浅,如四月天一般。

强大温柔,便是说的像容予这样的人。

但是现在的容予看着却很难让人和这四个字联系起来。

他脸色有些苍白,周身的灵力紊乱,哪怕再如何克制云苓也还是觉察得到些许。

长长地睫毛如振翅的蝶,白皙的脸上没什么血色。

整个人看上去脆弱得好似一阵风就能够吹倒一般。

“……好。”

容予开口说话的声音喑哑低沉,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顿了顿,手从支撑着的桌边拿起时候。

眼前有什么瘴气遮掩,险些没站稳。

云苓见了连忙过去扶住了容予。

“您真的没事吗?”

“没事。”

他摇了摇头,轻轻地推开了云苓的手。

“浮生镜就放在这里,你要用随意,拿走一两日也可以。”

容予说着便往他的居所过去。

云苓看着对方挺拔如松柏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

都险些站不稳了,怎么可能没事?

云苓不放心,还是上前走了过去担忧地建议道。

“要不我带您去缥缈峰请沈长老看看吧,再不济拿些丹药服用下也好。”

“不用。”

“可是……”

“我说了不用。”

容予回头看了过来,如一把出鞘的剑。

眼眸凛冽,不带丝毫的温度。

这一眼如冰山沉重,生生将云苓压得喘不过气。

她甚至忘了呼吸,被容予看得脊背发凉。

容予觉得头一阵钝痛,他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

余光看了一眼怔怔站在原地的云苓,薄唇往下压了些,成了一条直线。

“……我先回房了。”

云苓静默地注视着容予的身影许久,这一次她并没有上前。

只是目送着他的身影远去,直到完全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之中。

白栎不知什么睁开了眼睛,它的视线和云苓正好撞上。

冰凉的金眸,带着野兽独有的冷冽。

“……你也看到了对吗?”

云苓垂眸看着白栎,她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刚才他的眼睛……”

“吼——”

一直安静躺着的白栎朝着云苓怒吼着,对方未说完的话被生生打断。

它起身甩了甩尾巴,脚步轻盈地往容予离开的方向走去。

好像刚才那般狠厉警告的并不是它一样。

可哪怕白栎再想要粉饰掩藏着什么。

云苓也无法跟着一同,跟着欺骗自己的眼睛。

刚才容予回头的那一瞬,她清楚地看到了。

那双本该如墨玉温润的眼眸。

似血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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