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1/1)

唇舌交错, 加之他不安分的手, 让徐幼微急了起来,勉力别开脸,捉住他的手, 眼含哀求地道:“观潮……”

自己那点儿力气, 根本挣不过他, 他要真想在这时候……她没得选择, 却会在下人面前底气不足:服侍着四老爷洗漱而已, 怎么就服侍到了床上去?

他在家中, 一时心思缜密如发,一时粗枝大叶的,谁知道他今日是怎样的?

“怎么了?”孟观潮对上她视线, 问。

徐幼微弱弱地说:“这个时候……别闹了吧?”

孟观潮追问:“这会儿不行, 什么时候才行?”有时候,他对她,就像是在对待刚会说话的孩子,一定要她把心里话说明白。

他的手安静下来,徐幼微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即狠了狠心,环住他颈子, 勾低他,在他耳边轻声道:“晚上,好不好?”这纸老虎,哄着总是没错的。

孟观潮的手落回到她腰际, 不轻不重地掐一把,故意问道:“晚间才肯想我?”

“不是。”徐幼微知道,自己若始终没个明白话,他不定还要磨烦多久,“想的,每日都记挂着你。这会儿,不是胡闹的时候。”

孟观潮紧紧地抱了抱她,让她身形离了离地,“早说不就结了?我是大白天让你下不来台的做派?”

徐幼微闻言反倒气结。要到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摸清楚他的脾性?“你坏死了。我又不会跟你为敌,总来兵不厌诈那一出做什么?”

孟观潮逸出低沉悦耳的笑声,温温柔柔地吻她的面颊、双唇。喜欢极了怀里的人,就总忍不住逗她,也实在是想听她说一两句情话。

搂着小妻子闹了一阵,他问道:“还早,我们去看看逐风?”这才刚到卯时,离请安的时辰还早。

“好啊。”徐幼微欣然点头。

孟观潮携了她的手出门。

自孟府外院的甬路往里走很远,便会出现岔口,分成向东、向西两条路。东面是孟观潮近几年买了附近的宅地拓展出来的,西面则是原先的孟府。

在高处俯瞰的话,东面要比西面占地面积更广。

东面,在卿云斋北面,有个偌大的花园,但是不论前世今生,都像是个摆设:太夫人很少去,孟观潮没工夫去,徐幼微则是到如今还没想起逛园子这档子事。

如今,逐风就被安置在东面的后花园。

乘着青帷小油车前去途中,孟观潮告诉幼微:“是花园,景致也不错,但屋宇多用来藏书、安置兵器和好马,竹林枫林花树林和假山石中有迷阵,也不怪娘不愿意来。”

徐幼微莞尔。

“园子里有一个小练功场,你用来学骑马绰绰有余。等之澄过来,不管学什么,来后园即可。”

徐幼微笑着说好,随后,问起李之澄相关的事:“怎么还让锦衣卫四处寻找?她为何离开京城的?”

这就不得不提到李景和的事情,孟观潮据实相告:“……那时的情形,笼统说起来,是先帝用那案子与争储的皇子、重臣斗法,维系朝堂上的平衡。

“那种情形不少见,只西北那种事,我都要让皇上放下架子与人虚以委蛇,何况其他。总会有无辜之人被卷入,成为皇权的祭品。李家算是运气很不错了。

“虽然明白,心里也是窝火,一再让父亲帮李家走出困境,也没少写折子给先帝。”

这话题委实不轻松,徐幼微便有意转移重心,“先帝是怎么跟你说的?”

孟观潮牵了牵唇,“说我吃饱了撑的、闲得横蹦,什么事都想管,什么委屈都受不得,我回京述职的时候,又摁着我一通训。”

语毕,和幼微一同笑了,转而说起李之澄,“她离开京城,连锦衣卫都不确定是哪一年。

“昨日问了她几句。

“李家只有之澄这一点骨血。那几年,李夫人看着夫君饱受磨折,心灰意冷了,等人离世后,领了朝廷的抚恤,不想再留在锦绣堆中,让女儿和她一起离开李府。

“两年前,李夫人走了。”

徐幼微不由得一阵唏嘘。

孟观潮就说:“日后只管把她当半个姐姐。我与她年幼时相识,是个很不错的人。”

徐幼微点头,“人那么美,品行又是你认可的,我自然要诚心相待。”

“你这话,是不是有点儿以貌取人的意思?”孟观潮故意挑刺。

徐幼微想一想,“这不是跟你学的么?你来往的人,就没有样貌不出众的。”

他倒是有话说:“样貌出众的人,若是洁身自好、品行高雅,便不是一般的好。”

“所以说,我并没错啊。”

孟观潮笑着揉了揉她的脸。

来到后院的月洞门前,两个人下车来,步行进到园中,去此间的马厩看逐风。

孟观潮亲手给逐风系上缰绳、上了马鞍,再将之牵出马厩,领着它去了练功场,走至中途,将缰绳交给幼微:“乖得很,你领着。别怕。”

“嗯,我不怕。”

不怕。他在身边,她什么都不会怕。

孟观潮叮嘱她:“往后一早一晚,让侍书、怡墨陪着你过来,看看逐风,照料它吃饭喝水,再这样陪它溜达一阵子,这比散步更好,而且它能与你尽快熟稔。”

“好。”

到了练功场,孟观潮解下逐风的缰绳,拍一拍它,打个呼哨。

逐风立时撒着欢儿地跑远,奔驰在绿茵地上。

“打呼哨是不是就像跟逐风说话一样?”徐幼微好奇地问。

孟观潮颔首,“差不多。我跟御马监的人学的。不文雅,不然就教你了。”

徐幼微一笑,展目望着逐风。就如他所交代的,府里的人一直好生照顾着,逐风显得比刚来府中的时候还要骏美。

约莫过了一刻钟,孟观潮又打一声呼哨。

逐风慢悠悠地跑回来。

孟观潮把缰绳递给幼微,示意她给逐风系上。

徐幼微照办,在那期间,逐风侧头,亲昵地蹭了蹭她手臂。

“嗳……”她欣喜,转身望向孟观潮。岂料,下一刻,逐风就毫无顾忌地打了个响鼻,口水鼻涕悉数落到她衣襟上。

徐幼微后退半步,张开手臂,敛目看着自己的衣服,哭笑不得,“诶呀,逐风,你怎么能这么淘气?”

逐风却上前一小步,伸头蹭了蹭她的手。

孟观潮哈哈大笑。

徐幼微也笑起来,走到逐风身侧,抬手摸着它的头,“你认识我了,对不对?明儿再来看你,喂你吃饭。”

孟观潮跟过去,告诉她,哪些抚摸马儿的动作,是它们喜欢的。

今日,天还没亮,皇帝就起来了,亲自挑选出门时要穿的衣服。寻常人的穿戴,他让宫人备了好些,但少有派得上用场的时候,到如今,也只去过孟府三次,前年七夕由四叔亲自带着去看了看河灯。

太后料定他今日要起个大早,便赶早过来,叮嘱他到了孟府不可任性,避着官员、女眷。

皇帝频频点头,“我都明白的,要是出了错,可就别想再出宫了。”

太后想想也是,就笑着帮他选了一袭深色锦袍,“终归是去道贺,不好穿得太随意。”

皇帝抿着嘴笑,由着母亲帮自己换上衣服,又问:“娘亲不去吗?”

“我要是也去凑热闹,你四叔不黑脸才怪。”太后笑道,“改日我让太夫人和你四婶婶来宫里。”

“也好。”

母子两个一同用过早膳,之后,皇帝在金吾卫、锦衣卫的护送下,去往孟府。

林漪起床之后,李嬷嬷再一次言辞委婉地叮嘱一番,告诉她,父母对外人如何交代认下她的事,担心孩子在人前说错话。

“嬷嬷的话,我都记在心里啦。”林漪活泼泼地笑着,“放心吧,我不会让爹爹娘亲脸上无光的。”

李嬷嬷放下心来,慈爱地笑着,帮她好生穿衣打扮,去正屋请安。

闲话一阵,孟观潮、徐幼微带着女儿去给太夫人请安。

没多久,慎宇来禀:“有贵客造访。是萧公子。”

孟观潮想了想,“请他到后花园。”后花园中,今日是少不得有宾客前去游玩,但客人不可涉足的地方不少,随意给皇帝找个地方就行。

太夫人就对儿子、儿媳、孙女道:“你们去见客吧,我还要吩咐管事一些事情,替我告一声罪。”隔了辈分,她在,皇帝反倒不自在。

三个人齐齐称是,去往后园。

建着水榭的湖边,皇帝闪着灵活地大眼睛,时时望向通往湖畔的几条路。

几名小侍卫侍立在皇帝近前。

望见四叔、四婶婶和一名小女孩,皇帝便笑出声来,小跑着迎过去,嘴里喊着:“四婶婶!”

徐幼微听了,忙笑着应声,等人到了跟前,见毫无减缓步调的意思,蹲下/身去。

皇帝扑到她怀里,“婶婶,想我了吗?”

“想啊,想得很。”徐幼微搂住他比同龄人稍胖一些的小身子,见他分明是微服出门,便也随着如常寒暄,“来的这么早,我倒是没想到。”

皇帝笑嘻嘻地站直身形,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绸缎袋子,“都是糖,四叔不让我吃糖了,那我就给婶婶和妹妹吧。”

徐幼微笑着道谢。

皇帝这才退后两步,转向孟观潮,一本正经地躬身行礼,“侄儿问四叔安。”

做寻常人的光景,他再喜欢不过。

孟观潮牵了牵唇,给他引见:“小女孟林漪。”又对女儿道,“萧公子。”

林漪十分伶俐,即刻屈膝行礼,“问萧公子安。”

“免礼,快免礼。”皇帝的大眼睛微眯,留意到小女孩儿眉间那点朱砂,只觉得这一点艳丽,与她的小脸儿十分相宜。这要是黑色的……他摸了摸自己的小下巴,转身唤随行的小侍卫,接过特地带来的一册《幼学》古籍,“一点儿心意,请孟小姐笑纳。”

林漪早已得了双亲和祖母的提点,落落大方地收下,行礼道谢。

“好乖啊,又聪明。”皇帝望向孟观潮。

孟观潮就笑,“到水榭坐坐?”

“好啊!”皇帝立时点头,转身就对林漪道,“可识字读书了?”

林漪照实答道:“在习字了。”

皇帝问道:“临的谁的帖子?”说着话,不自觉地与林漪走到前面去了。

林漪不知他身份过于尊贵,这做派已成习,便飞快地望向母亲。

徐幼微对女儿笑着颔首,微声说“去吧”。随后,因为这份难得的伶俐,与观潮相视一笑。

林漪得了允许,放下心来,走在离皇帝三步左右的距离,应承着对方的问题。

孟观潮与徐幼微落后几步,说起今日要来的宾客,有哪些是要用心款待的。

前面的皇帝叽叽咕咕地与林漪说话,或是说习字的辛苦、心得,或是推荐名家字帖,说着说着,就没了人前该有的仪态,仍是背着小手,走路却踢踢踏踏起来。

孟观潮瞧着蹙了蹙眉,轻咳一声提醒皇帝。

皇帝立时收敛,过了片刻,说得神采飞扬,仪态就又变回了私底下的懒散,靴子底蹭着路面。

孟观潮又蹙眉,又轻咳一声。

情形与上次大同小异。

孟观潮快步上前,拎起皇帝的衣领,让对方身形悬空又放下:“怎么回事?好好儿走路。”

皇帝不以为意,扭头哈哈地笑,“就猜四叔要忍不住了。”

孟观潮用力揉了揉他的小胖脸儿,“林漪在跟前儿呢,你让她学点儿好成不成?”

“嗯!”皇帝转头对林漪说,“我跟四叔开玩笑呢。”

到此刻,林漪只当皇帝是父亲通家之好的子嗣,只觉这一幕有趣,绽出甜美的笑靥。

徐幼微则是满心惊讶。知道是君臣亦是师徒的一大一小情分非比寻常,可亲昵随意到了这地步,仍是她如何也想不到的。

转头望向小侍卫,却见几个人或是神色平静,或是笑微微的。很明显,早已见惯。

她转过身形,看着前面的两个人想着,这样的情形,与父子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