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探秦(三)(1/1)

在那次谈话以后, 原本对治疗秦家两位长老很佛系的沐风, 忽然变得勤快了起来。不仅仅时不时根据两位长老的状况, 为他们改变药方抓药, 而且旁的时间,也更精细地研究起了魔气和修士之间的此消彼长。

他不止一次地提醒秦舟:“这两日就能将两位长老治愈,大公子的动作还需快些。”

秦舟发誓, 他没想到有了事业心的沐风这么拼命。也没想到, 之前看起来一切都有数的沐风, 原来是在偷偷地偷懒。

沐风拼命的结果就是, 他也没有什么走马观花的时间,只能马不停蹄地在秦家乱窜。

毕竟阵法的基础还要巩固,艳骨的信息也是越多越好, 毕竟君渐书虽然能够自由出入秦家, 却不能看见秦家如此之多的信息记录。况且还有那个让他感觉和秦家有关的除魔阵法。

他必定是曾经精通阵法的,那些基础学起来很快。只是无论他基础学的有多好,他始终觉得缺了一口气。

肯定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蕴含在秦家的阵法里。

于是在被艳骨烦的实在受不了时,他会去广泛涉猎一下秦家的其他阵法。但这样做无异于大海捞针,谁知道他究竟是从什么阵法里得到的灵感,设计出来的那个除魔阵法。

在秦舟苦心钻研的第三天, 藏经阁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兄长。”不知道在他身边站了多久以后,秦过终于开口, 轻轻唤了秦舟一句。

秦舟和他相处, 总是有些尴尬的。

因为这份尴尬, 他都没打算去找秦过要他以前留下,给君渐书和秦过各一个,让他们保管的檀木盒子。

秦舟只淡淡应了一声,而后想到了什么一般,把自己给用外袍包了起来:“衣冠不整,恕不见客。”

他来秦家就没想过会见到什么熟人,出来时更是随便得很,一点都没整理,现在连腰带系的都不紧,这样怎么能见人?

秦舟正在思考怎么才能把秦过赶走,秦过便带着笑意,善解人意道:“那我背过身去,兄长快些把自己收拾好。”

“然后呢?”秦舟忍不住探出头问。

原本来的时候,他们就约好了,秦过没有事情,不要来找秦舟。

秦过低低应了一声:“我想让兄长陪我去一个地方。”

秦舟又把头垂了下去。

秦过就在旁边一动不动地站着,好像连存在都被剥夺。

良久,从那团包裹着人的衣服里,传出一个声音:“你出去。”

秦过身子颤了颤,像是想要出去,却还想最后给自己最后争取一下:“兄长……”

“出去等着。”秦舟叹了口气,“去去去,不过我有个东西在你那里,你先去把它给我拿出来我再去。”

“是那个檀木盒子?我一直留着的。”听见他答应,秦过的声音陡然变得雀跃了,他开心道,“就在藏经阁里,我去给兄长拿。”

秦舟心里的感觉挺复杂的。

一个是秦过是他的亲弟弟,无论如何,是血浓于水的,他不该对他那么冷漠。

另一个则是,这人是个心系与他的疯子,不能以常理论处。要是他释放了善意,以秦过的脑回路还不知道要想出来什么危险的东西。

秦舟于是很纠结,该怎么对他。

说起来,之前在落霞谷里他看到的记忆是,有人给他下了傀儡咒印,但是没有下到最后。

中途良心发现了吗?

秦舟还是很纠结,他一边纠结一边把衣裳整好了。

秦过在他穿好衣裳的时候,恰到好处地回到了他的身边,将檀木盒子完整地交给了他。

秦过的脸上有一丝忧虑:“我刚才发现,藏经阁的法阵有些动荡,这盒子旁落到了地上。”

藏经阁法阵动荡的源头就在这里。秦舟干咳了一声:“那动荡可能与我有关,我之前在试阵法……这盒子落到了哪里?”

“可能有人经过的地方。”秦过忧心忡忡的,“我没有敢给盒子加防护阵法,也不知究竟有没有事情。”

他都这么说了,秦舟只能叹了口气:“我先打开看看吧。”

他将盒子接了过去,将它打开。

在盒子之中空无一物,只有一块通灵玉安安稳稳地躺在那里。

秦舟:“……”

这特么就有毒了。

这个盒子他设置的是,如果是他自己打开,就能看见他对以后的自己的交待。

如果不是他打开,第一次打开会看见高阶通灵玉,第二次则什么都不会看见。

他可以肯定自己还是自己,所以这个通灵玉……

两个可能,一个是他的打开方式错了,另一个是,这个盒子被人动过,而且放了一块新的通灵玉进去。

秦舟面无表情地将盒子合了上去:“这盒子被人动过,不然不会出来通灵玉。”

他特意诈了秦过一下,秦过面上的表情依旧无懈可击,是惊讶且担忧的模样。

但是这盒子是交给他保存的,他如果不知道有人碰过盒子就有鬼了。

秦舟假意安慰他:“可能是昨天在藏经阁被人动了。你去找一下那个人是谁,我有些事情要问他。”

像是难以死心,秦舟又打开盒子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又看见了那块通灵玉。

这就确认了,这块通灵玉是后来旁人放上去的,所以不会跟随着开启盒子的次数而消失。

秦舟有些疲倦。他又有点想念君渐书了。

他现在真的不想勾心斗角。就不能好好地让他找到魔种的来源和去处,维护一下世界和平吗?

秦舟轻轻叹了口气,对秦过道:“是你先去找那个人,还是我先和你去你说的那个地方?”

秦过沉默了一下,却道:“我想先让兄长和我一起走一趟。”

原本以为凭他绷人设的地步,会选择先找人,来软化一下自己的态度的。

秦舟有些出乎意料,但只是问:“去哪里?”

“秦家的传承之地。”秦过缓缓道,“那里有一些东西,我想让兄长看一下……那些本应该是属于兄长的。”

秦舟一摆手:“现在都是你的。我不是你秦家的叛徒吗,你让我去传承地那么重要的地方,传出去你这个家主怎么做?”

他真的怀疑,秦过究竟是太过恋爱脑,还是没有脑子了。

传承之地那么重要的地方,进去了瞒不住的,很快秦家高层就会知道。秦过现在带他过去,是怕他的身份掉的不够快?

秦过仍旧是道:“我已经和长老们商量好了,他们没有异议。兄长,你还是随我去一趟吧。这一趟以后,兄长想在藏经阁里待多久就待多久,我不会再来烦你了。”

秦舟可耻地心动了。秦过以后都不会再来烦他,这个条件可太有诱惑力了。

秦家的传承之地,对他有危险的可能性不大。

就算秦过想对他动手,要是他临时唤醒了秦家的某个传承,谁输谁赢还真就不一定。

毕竟从血脉上来说,他比秦过更能得到传承的认可。

秦舟沉思了一会儿,缓缓答应:“我只随你去这一次。”

秦过像是没听出他话中的不情愿,非常开心的应了声:“嗯。”

其实秦舟也不知道,秦过为什么非要把他拉去传承之地。

但他按照本能,朝着传承之地飞去。

秦家的传承之地,并不是一个独立的小世界,而是作为秦家的禁地存在,外面有层层禁制与阵法包覆,让人难以找到入口。

但这对秦舟来说不是个问题,他凭直觉就挑开了传承之地的入口,带着跟在他身后半步的秦过进入。

其实说起来奇怪,他对秦过防备心这么重,但是竟然下意识地觉得秦过跟在他身后没有什么问题。

可怕的习惯啊。秦舟叹了口气,暗中注意起了秦过的举动。

但是秦过实在安分的让人惊讶,仿佛天生就该跟在他后面,步伐中竟然隐隐透着雀跃。

其实不用偷偷观察,也能感受到秦过有些炙热的眼神投在他身上。

秦舟有些担心起自己的菊花了。

不过他一直也留意着出去的路,把他关在这里的可能性也不太高。

秦舟于是一直等着秦过动作,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进了传承之地后,秦过终于走到了秦舟前面给他带路。

他开心道:“兄长能够回到传承之地,我真的好高兴。”

秦舟:“高兴什么?”

“传承之地只有秦家人能进,你能进来,就说明不再是那个冒牌货了。”秦过开心地说着,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过兄长了,再见到当然要开心呀。”

秦舟心中情愫有些复杂,他问:“你知道以前那个我是假的?从什么时候开始?”

“什么时候……很久了吧,从兄长对君渐书的态度不佳以后,我就知道了。”秦过轻松道。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君渐书吗?我为什么要让别人来和我分享兄长呢?”秦过歪了歪头,像是不明白秦舟在说什么,“何况是君渐书啊,他只要帮我把那个强占兄长身体的蠢货赶走不就好了吗?”

看来自己死之前,也没把魔种的事情告诉他。秦舟在心中深深郁卒了一把,连声音都有些低沉:“那你把我带来做什么?就是为了验证我是我自己?”

秦过面对着他,笑着道:“不然呢?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兄长活着更让人开心的了。我最喜欢兄长了呀。”

他说完以后,执起秦舟的手:“可以取兄长一滴血吗?”

他手上像是用了什么秘法,秦舟分明没有受伤,却有一滴鲜血掉在了地上。

血液四溅开来,很快化成了褐斑。

什么都没有发生。

在秦过眼中是这样的。

但在秦舟眼中,方才四周忽然起了一种玄妙的波动。

是阵法的波纹。他的血液被阵法所排斥,所以阵法没有打开。

若是打开了,恐怕便是说明他是完完全全的秦舟。他现在打不开,可能是因为身体里的艳骨。

秦过收起眼中的失望,将秦舟的手放下,说出的话正合秦舟的推测:“兄长的身体还没有恢复成从前的状态吗?君渐书没有把灵骨还给你吗?”他顿了一下,又问:“需要……我帮兄长将灵骨抢回来吗?”

“停。”眼见他越说越多,秦舟赶紧叫了停。

“先不说灵骨在不在君渐书那儿,我只想知道,”秦舟问他,“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啊……”秦过颇为乖巧地歪了歪头,“我只是想让兄长恢复成原本那个叱咤风云的秦大公子,然后,你会来抢我的位置。再然后啊,我会赢了你。”

“最后,兄长就彻底属于我一个人了。”秦过说着,仿佛已经想到了那时候的场景,饶有兴趣地舔了下唇。

秦过的感情炽热的有如实质,让秦舟有些难以招架。

他僵硬地转过身去,冷硬道:“那你便想着吧。没有旁的事我就回去了。”

秦过没有再为难他,就这么将秦舟放走了。

可就算是背对着他,秦舟都能感受到秦过眼中的贪婪与渴求。

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一直被带到了当晚的梦里。

在那里,也有个人在对着秦舟说,想让你属于我一个人。随着他的话,极具存在感的温暖怀抱将他包覆起来,他身上却不着片缕,在温与凉之间反复横跳,渴求与抗拒交织缠绕,压在他身上和心头。

秦舟挣扎着,醒来时,像是被梦魇魇住了一样,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反应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起了点反应。

而方才在梦中,那个人的面容是君渐书。

他要完蛋了。秦舟捂着有些发烫的脸,把自己完全包进了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