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1)

云卷接到云筝宜出事的消息的时候正在上课,何叙一遍又一遍地给她打电话, 她低头看着亮起的屏幕, 心里有种尘埃落定的轻松——她不用再纠结了。

她挂了两遍,然后借着上厕所的借口从后门离开教室, 到了厕所,云卷随便拉开一个隔间走进去, 接起电话,语气不满:“我在上课呢, 你给我打电话干嘛啊?现在上了初三苟善天天在教室外面转, 要是……”

“卷卷, 你妈妈……你妈妈她……死了。”何叙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假,连哀痛也装得不走心。

大概是忍了这么多年, 压在头上的大山轰然粉碎,兴奋得有些忘了形?

云卷沉默了好一会儿, “什么?”

然后骤然拔高声音:“你在说什么?!”

“卷卷, 你冷静一点, 我现在开车过来接你, 你去给老师请个假,然后到校门口等我。”

云卷挂了电话, 握着手机恍惚着走回教室,“老师,我要请假。”

老师正在讲题,突然被她打断,眉头不由地皱起, 扭头看到她手里还拿着手机,脸色顿时更难看,呵斥道:“出去!有什么事下课再说,别打扰别的同学上课。”

“好,”云卷点点头,转身就走,她其实根本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她整个脑子都是空的,就连自己怎么走到校门口、怎么坐何叙车回家的都记不清,觉得这可能是自己做的一个噩梦,明明前两天妈妈送她到学校报名的时候还和她说让她好好读书,等考上一中送她份礼物。

她还没把礼物给她,怎么会就死了呢?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

“卷卷,爸爸以后会照顾好你的,有爸爸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何叙拉着她的手臂,温声说。

“……”云卷看着他的脸,眼泪一颗颗滚了满脸,“妈妈,妈妈,……我想要妈妈。”

“乖啊,乖,”何叙把她抱在怀里,摸了摸她的头,“别怕,爸爸在,没事,卷卷别怕。”

云卷在家里哭了一场后,何叙又带她去了中心医院,云老爷子听到云筝宜出事,气血上涌当场两眼一黑倒在地上,家里佣人着急忙慌送到医院,医生检查后说只是情绪波动过大,让家属小心不要再刺激病人情绪,让病人宽宽心。

在场人均是苦笑——宽心?老年丧女,哪又能宽的了心?

云卷和何叙到医院的时候,大外公一家老老小小都来齐了,诺大的vip病房愣是被他们挤得有些逼仄,众人看到云卷,虽没有说话,眼里却都不是什么友善的目光,毕竟云卷这些年没少得罪他们。

这一下云筝宜没了,云卷又是个只有脸没有脑子的草包,以后有的她苦头吃。

云卷一双眼哭得通红,一看到床上还闭眼躺着的外公,没忍住又开始哭,何叙揽着她的肩膀,带着她走到病床边坐下,“在这儿陪着你外公,不要哭了,你外公最疼你了,看到你哭成这样他会难受的。”

“嗯……”云卷哽咽着点点头。

病房里一时安静极了,气氛却越发的剑拔弩张,一个个都在心里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想着怎么才能分到更多蛋糕,怎么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至于伤心?等云老爷子醒了他们会有的。

“卷卷。”

云卷下意识看了眼床上的人——云老爷子还没醒。

可能是幻听了,她想。

“卷卷,”又一声,这次那人离她近了点,声音很耳熟,云卷猛地转回身:“沈叔叔。”

沈谨现在看着不太好——应该说是糟透了,他身上的西装皱巴巴的,还沾着灰和水渍,几缕头发狼狈地搭在额前,眼里都是血丝,脸色却苍白得像个死人,他牵起云卷的手,一言不发地拉着她朝外走。

“沈先生,”何叙抬手拦住他,“你要带着卷卷去哪儿?”

“不关你事。”

“我是她爸爸!”何叙厉声道。

“你也配?”沈谨冷冷看着他,“我说,让开!”

何叙瞳孔一颤,云筝宜那个贱人死了也不让他好过,她居然把这种事告诉沈谨!何叙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木着脸往旁边退了一步——他不能让沈谨现在把那些事说出来,不然云筝宜的遗产他一点拿不到……只需要再忍忍,再忍一忍就好。

沈谨带着云卷去了云筝宜出事的地方,路上拉着警戒线,除了警察还有一些正在打捞的人,云卷看到这个场景,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冻住了,整个人不住地发着抖,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沈谨没有强求她,站在她身边,看着江面,声音嘶哑:“他们说捞不到人,和车一起炸……”

“你别说了!”云卷捂着耳朵退后几步,摇头,“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沈谨只是顿了下,继续说:“一起炸碎了,江水太急,只能捞到几块车的碎片,法医检测过了,上面有她的血迹,所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眼眶发热,“她死了,确定了。”

“我让你别说了!你听不到是不是?!我知道!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我知道!你不要再说了,不要说了。”云卷嘶声裂肺地尖叫起来,手臂在空中没着落地敲打,像个疯子一样。

“你该来送送她……她最爱的人就是你。”沈谨道,“我会照顾你。”

云卷心里弥漫出一丝真切的悲哀,云筝宜那么爱云卷,可是云卷却很快就会遗忘她——云卷得到的东西太多了,从来不会懂得珍惜,没有这一个还有下一个,唯一坚持的就是对顾席的喜欢,最后却落了个惨死的下场。

这一切听起来就像个笑话。

“我不需要你照顾,”云卷道,“我有我爸爸。”

沈谨偏头,很轻地看了她一眼,转回头继续看着江面:“我会照顾她。”

——就像你一样。

*** ***

打捞队捞出来的那些车子碎片不可能用来放进墓里下葬,云卷从云筝宜衣柜里挑了条裙子——云筝宜最喜欢这条裙子,因为这是云卷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放进骨灰盒里,摆在了灵堂上。

云卷穿一身黑色长裙,头上戴了朵小白花,站在门口朝着每一个前来祭拜的人鞠躬道谢。

“谢谢。”看到面前多了个人,云卷下意识道谢鞠躬。

腰还没来得及弯下去,那人就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云卷愣了下,抬眼,顾席那张脸出现在她眼前,他看起来很憔悴,仿佛几天不睡的人是他一样,云卷怔怔看了他好一会儿,扑到他怀里,“顾席,顾席,我没妈妈了……我没有妈妈了……”

顾席的身体僵了一瞬,缓缓抬手抚了抚她的背,“叔叔让我带你去歇一会儿。”

云卷点头,抹了抹脸,“你和我一起吧,我、我不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好。”

两人一起去了殡仪馆的休息室,顾席看她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坐着,踌躇一会儿,抬手按住她的肩膀,“你……”

“顾席,我该怎么办啊?”云卷顺着他的姿势抱住他,脸埋在他的肩窝,哽咽着说:“大外公他们家一直想把公司从我妈妈手里抢走,现在妈妈不在了,我又什么都不会……我该怎么办啊?你帮帮我好不好?”

怀里的触感温软,顾席却按住她的肩,猛地把她推开一点,低头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你只担心这个?”

“什么叫‘这个’?要是云絮音她家拿到公司她肯定会把我赶出去的,”云卷揪着他的衣摆,“你帮帮我,我不想被赶出去。”

“原来……”顾席话没说完,他摇摇头,挥开她的手,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云卷保持那个被他挥开的动作发了一会儿呆,起身也走出休息室,往灵堂走。

刚踏进灵堂,云卷一眼就看到了混在一群人中的杨玫,她的眼神太得意,云卷看着有点扎眼,她看向另一头的何叙,心想:这人真没种,云筝宜活着的时候唯唯诺诺,只敢在她死了后才来张牙舞爪地挑衅。

她收回目光,走回门口,继续朝着来人道谢鞠躬。

何叙的得意只持续到了云筝宜下葬,等听云筝宜的律师读完她的遗嘱后,他整个人仿若被兜头泼了一桶冰水,手脚发冷,他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云筝宜把全部东西都给了云卷,在她成年之前全部拿给沈谨和她外公打理?”

律师推了推眼镜,“是的,云筝宜女士在十一年前就定下了这份遗嘱,虽然这些年常常会对遗产的内容进行更改,但的确是所有遗产都由云卷一人继承,在她成年之前由沈谨先生和云天和先生代为打理。”

何叙的呼吸急促,死死咬着牙,额角青筋绷起。

十一年前——云筝宜刚发现他出轨的时候。

“凭什么?!”何叙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旁边听着的林余菡先不干了,指着沈谨道,“我们云家的发东西,凭什么给他一个外人来管?十一年前就立了遗嘱?嗤——谁知道是不是你们俩合起伙来想要骗钱。”

“云筝宜女士还交代过,如果到时候有任何人提出异议,让我当做没听到,所以我就不和林女士解释什么了,如果林女士觉得这份遗嘱有问题,可以去法院起诉我司。”

“你——”林余菡一口气哽在胸口不上不下,恨得不行,转眼看向何叙,骂道:“云筝宜对你可真好,一分钱都没给你,怪不得你只能在公司里混吃等死。”

“你给我闭嘴!”云卷狠狠瞪着她,“你再说一句我就把你赶出去。”

——她得了云筝宜所有的遗产,说话都硬气了。

蒙在眼前的雾顿时散开,何叙目光灼灼地看着云卷,云筝宜不留给他又怎么样?他能拿捏住云卷,只要他哄两句,云卷手里的都会成为他的。

他看了看沈谨——只要再等几年,等到云卷成年,云筝宜拼死拼活十几年挣下来的东西都会是他的……说不定,云氏也会是他的。

他的野心和欲望翻滚出的热度温暖了他的四肢,解冻了他的表情,他走到云卷身后,摸摸她的发顶,“筝宜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就算给了我,以后我也是会全部留给卷卷的,她直接给了她也没什么区别,沈先生和爸爸比我更了解公司的事,让他们来管的确比我要合适。”

他这一番话把云家其他人恶心够呛,他一开始那样子大家又不是没看到,真当谁瞎吗?

不过云筝宜遗嘱里写得明明白白,他们想要闹那律师就用一句“可以去法院起诉我司”堵他们。

看着争不到东西,众人也就消停了,等所有流程走完,各自散了。

作者:谢谢各位老板~~哐哐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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