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谈(1/1)

夜谈

云禾和周满录完口供已经快十一点了。

走的时候,李警官特意叫了局里新来的陈警官送两位姑娘。

陈警官是今年警校刚毕业的大学生,叫陈述。模样看起来还有几分稚嫩,人长得白,说话声音很温柔,一点也不像警察。他已经从李警官那里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对云禾格外关照,就连送人回家这事儿,也是他私底下主动朝李警官提的。

李警官审过多少犯人,陈述那点心思他看一眼就明明白白,也没有拆穿,倒是乐意干一次牵线搭桥的事儿,于是便主动出面,提了这事儿。

云禾和周满也没有拒绝,毕竟外面天这么黑,两姑娘确实不安全。

云禾和周满连声道谢,陈述则红着脸先跑出去取车了。

虽是夏季,但入夜后,天气还是有些凉的。云禾和周满从里面出来,凉风一吹,两人都抱着胳膊打了个抖。

周满嘴里抱怨:“冷死我了。”然后伸长了脖子到处瞧,“那位陈警官去哪儿取车了?”

云禾也往前看了看,就看到陈述的车被一辆黑色的车挡住了。

云禾正觉得这车有点眼熟,关山就打开车门朝她走来了。

“云小姐,晏先生有请。”

算着时间,自从上次一别,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多月,云禾知道晏少舒那样的人,绝对不会轻易将自己的腿交给一个陌生人,所以她不打扰他,给足了他考虑的时间,原以为要一个月,没想到时间提前了。

云禾问:“可以先送我的朋友回家吗?”

关山看了一眼周满,没说话。

周满认识关山,又听到他说晏先生,赶紧摆了摆手,将刚走过来的陈述一把扯到身边,对云禾和关山说:“你们走吧,不用管我,陈警官送我回去就好了。”

说完又扯了扯陈述,陈述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只是顺着周满的意思点了点头。

关山拉开车门,语气和他的肌肉一样,硬邦邦的:“云小姐请上车。”

云禾看关山一眼,眼底有点情绪,但掩饰的很好。周满也没发现,反而傻呵呵地笑着一直在催促:“央央快点,别让晏先生等久了。”

云禾:“……”她在周满的催促中上了车。

周满站在车外朝她挥手告别,关山开着车慢慢离开警察局,周满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看不见了。

车里云禾一言未发,关山也不是多话的人,似乎除了晏少舒,他不喜欢和任何人说话。

车子一路平稳地上山,最后停在雪顶寺前。

剩下的路,是青石小路,车进不去,只能步行。

夜里,山上的气温更低,云禾下车后,只能抱紧胳膊,但是寒意无处不在,冷到牙齿都在发颤。

关山走得快,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云禾,等到了流云小舍,他一转身,才发现云禾的脸色白的吓人,嘴唇都是青紫色。

关上正想问一句是不是不舒服,云禾从他面前走过,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直接进了屋。

屋里暖和了许多,可云禾还是冷,从脚底到天灵盖都冷得不行。

关山带着云禾上了二楼,这一次不是书房,而是去了另外一间屋子,门一打开,云禾就看到了一整面墙的佛像,佛生百态,或怒或喜,她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站在门口迟迟未动,而身后的那扇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关上了。

云禾这才回神,看到了被佛像包围着的晏少舒。

他坐在一方木桌后,半垂着头,正专心地雕刻手里的佛像,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金丝眼架上泛起的冷光,以及他细碎的黑发晕染在光里,让他整个人多了几分暖意。

他没有说话。

云禾便自己找了地方坐下。

这间屋子四面墙,有三面都放满了佛像,房门一关,就好像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了,这里静谧无声,只有刀尖削掉木头的声音。

这样的空间里,时间仿佛都是凝滞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晏少舒才放下手里的刻刀,取下那副金丝眼镜,一边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粘在手指上的木屑,一边往她这边抬起了眸子。

才缓缓开口:“云小姐,又见面了。”

云禾坐的那处光线很暗,她小小的一团坐在那里很不起眼,他却可以在抬眼的瞬间精确地捕捉到她的位置。

云禾说:“这个时间并不是见面的好时候。”话一出口,带着点云禾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小情绪。

晏少舒手上的动作一顿,放下手帕,将身边的灯往上抬了抬,光线照到云禾那里,她被完全暴露在视野里。

云禾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明明那光并不太刺眼。

晏少舒问得直白:“云小姐在生气?”

云禾眨了一下眼,惊讶他太过于敏锐,她只是太冷了,又干巴巴地坐了一阵,开口说话的时候,难免带了一点情绪。但晏少舒这么一问,她那点情绪也渐渐散了,但还是很坦诚地回答了晏少舒的提问:“有点。”

不矫情,不虚伪,坦诚得让晏少舒的思绪停顿了一秒。

他还没有开口,云禾又说话了:“太冷了。”

过了一会儿,故意似地补充了一句:“差点冷死。”

晏少舒看着她,脸色果然很白,嘴唇又青又紫。他喊来了关山。

“让小楠熬一碗姜茶送上来。”

关山余光从云禾脸上扫过:“先生,这个时间小楠已经睡了。”

晏少舒:“叫醒。”

关山应下,退了出去,将门也带上了。

晏少舒从木桌后推着轮椅慢慢靠近云禾,他手里拿着一条白色的毛毯,递给云禾,语气依旧淡淡的:“抱歉。”

云禾接过毛毯,将自己裹进去,也不知道晏少舒从哪里找来的毛毯,带着一股清雅的味道,和尚未退却的温度。

云禾杏眸半抬,视线虚虚地落在他的脸上:“我接受你的道歉。”

晏少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很淡地笑了笑,又慢悠悠地推着轮椅回到了木桌后。

他没有着急和她谈事情,仿佛在等她缓过来。

隔了一会儿,关山重新打开门,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姜茶,他放到云禾面前,又退了出去,关门的时候,余光瞥见晏少舒常年搭在腿上的毛毯不见了。

毛毯去哪儿了?似乎裹在云禾身上。

姜茶是暖的,云禾喝了一口,从胃里开始慢慢暖开,她没有把姜茶放回桌上,而是捧在手里。她朝木桌那边看去,晏少舒拿着砂纸,仔细地打磨着。

云禾轻轻叫了一声:“晏先生。”

女人的声音很轻细,似乎怕吵到他,像是猫儿叫了一下。

晏少舒抬眸,声音温润,像她刚才喝进胃里的姜茶:“云小姐好些了吗?”

云禾点点头。

晏少舒说:“这个时间请云小姐过来,是我考虑不周。”

云禾听着,无意识地舔了舔唇,上面还有姜茶的余味,她索性低头又喝了一口,静静等着晏少舒下面的话。

“关于云小姐的提议,我有个条件。”

云禾点了点,顺着他的话接了一句:“正好,我也有一个条件。”

晏少舒并没有意外,他神色未变,依旧温和:“什么条件?”

云禾说:“你这个地方环境很好,我想让我妈妈也住在这里。”她是有私心的,云嘉柔距离晏少舒越近,越有利于她的身体,她杏眸眨了一下,鸦翅般浓密的睫毛也跟着颤了颤,然后缓缓说道,“而且,晏先生你一点也不亏,我这是白白送个人质给你,你也不用担心我居心叵测。”

晏少舒盯着她,审视了一会儿,问:“你觉得齐老先生在这里?”

云禾笑了笑,没回答。

晏少舒说:“那可能要让云小姐失望了。”

云禾望着他,目光坦荡:“晏先生想太多了,我只是单纯的觉得,你这个地方适合养病而已,而我的母亲需要静养。”

晏少舒沉默,黑眸半垂着,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云禾问:“晏先生的条件呢?”

晏少舒的手又无意识地轻轻捻着手持珠上那颗血菩提,光影将他的下颌线削得立体分明,微微一抬,那凌厉的气势便荡开了。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我的条件是云小姐也住进来。”

他将刚才她说的话又原封不动的还给她:“而且,云小姐你一点也不亏,我这是白白给了你一个陪伴母亲的机会,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对你母亲做什么。”

云禾也望着他,眨了眨眼,先笑了。

笑声就在这静谧的空间里回荡,不吵,轻轻的。

晏少舒推着轮椅慢慢走出来,她拢了拢身上的毛毯,也放下姜茶站了起来。

两人面对面,云禾朝晏少舒伸出右手:“合作愉快,晏先生。”

晏少舒目光落在她葱白的指尖,轻轻一握,语气里的疏淡难得少了一些,他说:“合作愉快,云小姐。”

关山将云禾送下山的时候,已经快一点了。

他注意到云禾身上还裹着那条毛毯,他想问点什么,但是又问不出口,最后只能沉默着将云禾安全送回了家。

回到流云小舍的时候,雕刻室里的灯光还亮着。

关山推门进去。

晏少舒正拿着一尊雕刻好的佛像观赏,他问:“送回去了?”

关山回答:“嗯。”

晏少舒放下佛像,示意关山过来推他。

从雕刻室出来,关山推着晏少舒往卧室去。

走廊的灯光很暗,关山目不斜视,走到卧室门口,他听到晏少舒说:“阿山,云小姐是我的客人,以后,她会住在这里,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

关山神色一凛,想到因为自己的疏忽,导致云禾脸色苍白,他郑重地点头:“抱歉先生,以后不会了。”

晏少舒回了卧室,关山将门悄然带上。

走了几步,脑海中回忆起刚才晏少舒说的话来,先生说什么来着,云小姐以后会住在这里?

关山心里惊了一下。

流云小舍从来没有女人,云小姐住进来,岂不是成为了这屋里唯一的女人了?

关山一时间有点消化不了这个消息,想了想,跑去将曲贺楠从睡梦中叫醒,曲贺楠一晚上被叫醒两次,他心里那团火都要烧到天灵盖了。

曲贺楠咬牙:“又干什么啊?”

关山双手按住曲贺楠的肩膀,一脸凝重地摇晃着他:“小楠,以后这里要多一个女人了。”

曲贺楠:“?哈?”

作者:字数要超了……压一压,等到周四换榜后更新。16号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