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十年(大结局)(1/1)

永元元年,郎中李凡与太医院众人研制出了药方,解了京城疫症危机。京城周围十三个村庄的村民也因为李凡的药得救。此番疫症共死伤两千三百人,南郡王妃失踪。

永元次年,姑熟水匪作乱,萧练带五十精兵平乱,将水匪一网打尽。萧练赤膊上阵,将水匪头子从水里抓了上来。那水匪头子竟是隆昌之难中逃走的沈文集。

永元三年,北魏举兵南下,拓跋羽御驾亲征。萧练带兵在南秦州抗敌。孤身身入敌营退兵千里,并于敌军之中斩落拓跋羽一把无字扇,重伤拓跋羽,使北魏十年不得进犯南齐。

永元四年,萧元达病逝,范太后懿旨命萧练为辅政大臣。

永元五年,萧昭胄亲政,封萧练为大司空,赐封梁王。

永元六年,萧练在宫中的桂花树下挖出了那条洞螈。奇迹的是那条洞螈竟然还没死,他孤身一人连夜带着那条洞螈赶去惊马槽。回来的时候奄奄一息,只剩下半条命,李凡不眠不休为他医治了半个月,他才算捡回一条命来。

……

永元十年。

整整十年,萧练从一个阳光少年长成了一个稳重青年,成了京城里有名的王爷。

人人都知道这个王爷不爱笑,不爱说话,但却杀伐果断,是一匹真正的孤狼。

人人都知道这个王爷权势滔天却不近女色。从没有人见过他去青楼,京城里的公主小姐各个都想嫁他,他却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任何一个人。

十年,什么都变了,萧练的头发长长了,像京中人一样绾起高高的发髻,带上了发冠。他脱下一身劲装,像是京人一样穿上了大袖衫。

十年,唯一没变的是他还住在李凡买的那座小宅子里。

就连李凡都搬出了那座小宅子,萧练还是住在那里。

李凡研制出了疫症的药方,范太后有意任他为太医院院首,但他却拒绝了。他背着他的小药箱日日在六疾馆里坐诊。

萧练下朝之后像往常一样走到六疾馆。现在的六疾馆里依然像何婧英在时一样。李凡在前堂坐诊,刘隐舟在后院忙着。谷修年会在六疾馆忙的时候来帮着写药方。潘游龙与柳如玉在没有戏的时候就会在六疾馆门前唱上一段,将收到的打赏全数拿给六疾馆买药。凤卿卿也偶尔会来六疾馆帮忙,把从商贾手中募集来的钱拿到六疾馆来。

萧练每日都会走到六疾馆,在六疾馆的后院里看看,随后自己走上小阁楼里坐着,直到太阳下山才会回到小宅子里。

小阁楼里萧练亲手打扫得纤尘不染。只是那道血阵却依然在地上。十年里,那血阵变成了黑色,变得模糊,但还依稀能看出当年画出的图案。

十年,每一日都这样,所有人都习惯了。

十年,李凡不知道劝了萧练多少次,对他说了多少回让他忘了吧。可是他总是笑笑不说话。李凡让他搬出小宅子住到司空府里去,萧练总是说他怕何婧英回来了找不到他。

除了萧练,没有人认为何婧英还会回来。

凤卿卿和刘隐舟在洪福酒馆的后院里给何婧英立上了一块牌位。

立牌位之前刘隐舟特地去问过萧练,以为他会反对,会生气。可萧练什么都没说。只是在他们立牌位的那天来看了看,他没上香,没哭,也没说话,只是静静站在牌位前看了好久,然后默默离开。

十年,他日复一日重复着平淡枯燥的生活,每逢十五都会去看看何胤,去崇安陵看萧子伦,看萧昭文。

他很少说话,却总是爱站在洪福酒馆前看那个手艺人做走马灯。他偶尔会和那个手艺人搭上两句话,偶尔也会买走一盏。不过买走的走马灯他都在回家路上随手送给路旁的穷人家的小孩。

何婧英在这世上竟然什么也没留下,除了那套鹅黄的轻衫,和一根金簪。

在宅子里时,萧练便拿着那根金簪,仿佛能看见何婧英戴着它的样子。能看到它在何婧英鬓边轻轻摇晃,能看见何婧英巧笑嫣然。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又是冬日,梅花树上积了雪。

小宅门口走来一个女人,穿着荆钗布裙看上去年纪不大。她她轻轻敲响小宅的木门,一个小厮躲着脚将门打开了半扇。

女人肩头落了雪,长长的睫羽上也落了雪,她看着小厮嚅嗫道:“请问,这是萧将军府上吗?”

那小厮愣了愣,打量了那女人一番,说道:“你等着。”

不一会儿小厮从宅子里走了出来,他拿出两个白面饼塞在女人手里。白面饼还热乎着,一看就是才从笼里拿出来的。“拿着吃吧。”

那女人捧着白面饼有些不知所措。小厮看那女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嗨,你等一下,我去看看炉子上的汤熬好没有。熬好了就给你端一碗来吧。要是没熬好给你端碗水来可行?”

小厮是个好心的,但也是个急性子,没等女人说话就转身就走了进去。

小厮往厨房走的时候正好遇见了从屋里走出的萧练。萧练见小厮急匆匆的样子问道:“你这么急干什么?”

“哦,门口来了个女乞丐,怪可怜的,我想着端碗汤给她。”

萧练眉头蹙了蹙,听见“女乞丐”几个字自己心跳没缘由地漏跳了一拍。

萧练大步流星地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他的脚步蓦地顿住了。

门口那个女乞丐穿着单薄的荆钗布裙,虽然衣衫有些破,麻鞋也被磨破了,但那身衣服却干干净净,显然认真洗过。她手里捧着两个白面饼眼神有些茫然。

一层氤氲的雾气覆盖在萧练的眼眶里,萧练赶紧用手背将那层雾气抹去,害怕面前的场景只是一场梦。就像他每晚都会梦到的那样,在他要触碰到的时候人就没了。

女人手里的白面饼,掉在地上,掉在台阶上的雪地里。

“萧练?”

听着熟悉的声音,萧练似乎陷入了更深的梦境。心疼与欣喜两种感情似两种巨力将心脏揉得粉碎。

萧练上前将何婧英用在怀里,用自己的大氅为何婧英挡去风雪。

是真的,这不是梦,怀里的人有温度,还在微微颤抖,这些都是真的。

萧练声音沙哑:“怎么那么久?”

何婧英嘴唇微微颤抖着,但声音里却带了笑意:“宗萨好像弄错时间了。”

萧练将头埋在何婧英的颈窝里无声地笑了笑:“回来了就好。”

大结局致谢&&反思

特别感谢每一个看这本书的朋友。你们的每一条留言,每一张推荐票都给了我很大的鼓励。当然留言之中有很喜欢这本书的,也有提出批评意见的。每一条都很宝贵。

其中一条留言感触特别深,大意是说这本书的基调阴暗,太多的虐,太多的负能量,失去了言情小说的意义。在这里为写得不好的地方向大家道歉啦。当然更感谢包容这本书各种雷点,各种辣眼睛片段的朋友。(●’?’●)?

当然另一点这本书写得很不好的地方就是与历史有关的地方。虽然从一开始就是架空文,不是历史正剧,但是还是用了真实的时代、年号及历史人物。但在最后我完全跳开了历史,脱离了真实历史的时间线与历史框架,基本只能当作历史同人文来看了。

因为这段时间实在是太黑暗,太乱。总的来说就是你打我我打你,不断打仗,不断改朝换代的时代。依据原本历史框架,阿英和萧练大约都活不了吧。实在是舍不得。

但既然用了真实的历史框架,作为有责任感的作者,我认为我有必要将历史的原貌讲一下。以下是我啰哩啰嗦且极不专业的科普。不太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直接划过去看番外啦。

历史上,齐武帝萧赜是位明君。整个南北朝历史皇帝的在位时间都十分短。齐武帝在位时间十一年。南齐国祚短暂,只有二十年,但却历经三代七帝,平均三年一帝。其中萧昭业在位时间一年,萧昭文在位时间仅七十五天。

萧鸾发动政变废杀萧昭业之后,又废杀萧昭文,最后自己称帝。

萧鸾这个人坏的很,在位时间四年,将萧道成与萧赜的子孙全部诛杀干净,致使齐高帝萧道成绝后,是中国历史上最罔顾亲情的皇帝。而且萧鸾这个人每次杀人之前还要焚香哭泣一番,实在是坏滴很!

所以给他的结局也不太好。(¬_¬)

真实的历史比这本书里残忍得多,所以后面也跳出了历史框架,为了能给阿英与萧练一个he。不过像萧昭文、萧子伦、何胤等我会在番外里面做一个平行时空的设定,让他们都好好活着。

番外计划:

1.萧练与何婧英大婚。

2.公子羽

3.鬼面郎君

4.萧昭文与王韶明(平行时空)

5.萧子伦与元戈妘(平行时空)

6.何胤(平行时空)

【另外想看谁的番外可以给我留言哦】

番外也是日更,但同时新书《魔尊是我徒弟》也发了。在时间有限的情况下可能会优先保证新书的更新。新书是在修仙背景下的女强文,女主很飒,男主也很深情,是1v1,双洁的甜文哦。希望大家先收藏,继续支持我。

【下面是新书硬广】:

五千年来震慑三界,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女战神——监武神君白珞,终于一个不留神把自己的灵珠玩丢了。白珞回不去昆仑只好在人界买了宅子混吃混喝,还顺手收了个小和尚当徒弟。谁知那小和尚一天天的长大,竟然一心想着破色戒!

阅读指南:

1. 1v1,双洁,he,有糖,女强。

2.前期女宠男,后期男宠女。

3.只是修仙背景下的故事,实则与修仙没有太大关系。

萌雷自鉴:

1.养成系。(但实际年龄没有差,再细说会有剧透风险,点到为止。)

2.师徒恋。(但没有炼铜癖,徒儿会长大的。)

3.部分场景略血腥,口味略重。

4.中间要不要虐还没有想好,看月票吧。(狗头.jpg)

番外 大婚1

梁王大婚的消息轰动了整个京城。大家纷纷都在猜测到底是哪个公主小姐有这样的好福气。

十年住在小宅子不爱说话不爱笑的梁王似乎忽然之间转了性。皇上太后赏的宅子又大又气派可他偏偏嫌位置吵。他请了风水师光是看宅院都看了三个月,不是宅子太小就是宅子太大不够精致。

最终还是李凡帮他选了一处京郊依山傍水的宅子才和了他心意。

宅子定好他便开始张罗彩礼,凤冠霞披由宫里的绣娘赶制。太后让最好的绣娘亲手做,他还是不放心,下了朝总爱往绣房走走。

绣房原本也属于后宫,外臣不宜入内,但皇上不说,太后默许,谁敢拦梁王?还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萧练一到绣房,太监宫女就忙不迭的又是搬椅子,又是端茶,又是端水果。

何况梁王一张脸俊美无俦,走在大街上也总有小姐姑娘明目张胆的盯着看。他一站在绣房门口,绣房的管事公公就愁得鼻子眼睛都皱在一起。这些宫女们平日出不了宫,对梁王大多也是只有耳闻,梁王一来几乎后宫所有宫女们都拥了过来,挤着看这大齐战神,辅政大臣的风姿。

绣娘们就更惨了,看又想看,但手上活又不能停。何况萧练还就在头顶上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虽然是盯着自己手里的霞披,但那红热的目光仍然能烧得人耳根子发红。

为此,不知道多少绣娘扎了自己的手。

终于有一天管事的公公受不了了,温婉地告诉萧练,要是绣娘再这么扎下去,一双手就废了,这凤冠霞披也就做不好了。萧练这才作罢,由他们做好了送到府里来。

当然萧练大婚这件事,最心烦的人当属李凡。

他觉得自己的名字都该改成李烦才对。

这十年来,他早已习惯萧练日日来六疾馆,像尊雕像一样待在阁楼。

现在雕像开口说话了就着实烦人的很。

“李凡,你说她家人没了,我家人也不再,这拜高堂该拜谁?”

“不知道,要不你拜我?”李凡没好气地写完药方递给正在看病的人,抬头望了望后面排出长龙的人群:“下一位!”

“你说这酒席该摆多少桌啊?朝中的大臣是不能请的,但是凤姑娘,柳姑娘她们都得请吧?长城公主也得请吧?”

“别请我,我不去。”李凡更加没好气,萧练说是来帮他磨墨的,那砚台里的墨都干了!

“你得给我当伴郎啊!”

李凡有些震惊地看着萧练:“这时代也有伴郎的说法?”

“不管有没有,我们得有,热闹。”

李凡放下正在写药方的笔:“萧练,请你认真地看看我,伴郎得要未婚的吧?我已婚,且儿女双全,怎么看都不符合当你伴郎的条件。”

萧练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李凡说的话:“要不,我让隐舟那天先休了你?”

“啪”,李凡手里的毛笔摔在桌上。“你给我滚!不要再来找我!”

李凡推着萧练,把他推出六疾馆。相比起来李凡更喜欢那根不怎么说话的木头!

萧练一边走一边回头:“你别急啊,我事情还没说完呢,你儿子女儿能不能借给我当花童啊?”

“不能!!!!”

番外 大婚2

直到大婚当日,百姓也没猜到到底谁是新娘子。整个京城,除了萧练的新府邸在热热闹闹地办着喜事之外,没有第二家有办喜事的样子。

大婚当日整个朱雀大街都铺满了花瓣。百姓纷纷驻足观看,场面愣是比萧练凯旋回朝时还盛大。

只见萧练骑着一匹白马,穿着红色的喜袍,身后锣鼓喧天。一向沉静不苟言笑的梁王,穿上那身喜袍顿时多了少年气。

一路从梁王府行到朱雀大街。不过梁王同志走道朱雀大街上,终于不乐意了。

仪仗队走得太慢了,萧练一路上忍了又忍,终于在走到朱雀大街上时忍不住了。他大喝一声“驾”,小白龙朝城外离弦而去。朱雀大街上的红色花瓣被马蹄高高扬起,似是落下了漫天花雨。

萧练一袭火红的喜袍在这花雨中翻飞,嘴角情不自禁地噙着一个笑,眼角眉梢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气。

众人看得呆了,最先反应过来的便是跟在队伍里的红娘。

“诶!新郎倌怎么跑啦?”

李凡原本骑在马上跟在萧练身后,萧练一跑顿时弄得跟他要娶亲似的。李凡嘴角抽了抽:“让他去,时辰未到,他以为他媳妇儿会让他进门么?我们慢慢走。”

红娘:“……”

小山东苑里刘隐舟帮何婧英梳着发髻,小屋外面,尾宿早已经挂好了红灯笼。自何胤走后,尾宿就回到了小山东苑。如今自家小姐要出嫁了,他也高兴。

萧芙琳应着何敬容,也算做何婧英的娘家人,一早也来到了小山东苑。这会儿萧芙琳大着肚子跟何婧英待在里屋,都是第三个孩子了。

刘隐舟一边梳一边念着:“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或者是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铜镜中,何婧英肤如凝脂,俏若三春之桃。何婧英赧然道:“原本用不上这些的。”

她本是再嫁之身,是坐不得花轿,行不得礼的。按规矩,若是能坐着轿子从侧门进,就已经不错了。

可萧练不管这些,什么都要最好的。

刘隐舟眨巴了一下眼睛:“我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如今你可是新婚。”

萧芙琳挺着肚子站在何婧英身边,笑得促狭:“呀,就是呀,哪家小姐这么好看呀?”

何敬容在屋外听见了,回头高声答道:“当然是我们何家的。”

何婧英嗔怪地看了刘隐舟与萧芙琳一眼:“梁王胡闹,你们便跟着他胡闹。”

何婧英消失的这十年,没人认为她还能再活着回来,早已成了那洪福酒馆后院的牌位。

她重新出现在六疾馆的那天,众人都惊呆了,有震惊得说不出话的,有喜极而泣的。众人都十分默契地忽略了她王妃的身份,就连萧芙琳也不提这事。

何婧英还像十年前一样在六疾馆帮手,只是再也没回过王府,在小山东苑住下了。

刘隐舟半带笑意,半带叹息地说道:“人能为自己活一着那才是正经事。”

何婧英满含笑意地垂下眼帘:“你说得是。”

刘隐舟忽然又换上了一个促狭的笑容:“何况梁王可是所有京城姑娘求都求不来的主呢。”

何婧英被刘隐舟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低下了头。

忽然院外传来一阵轻响。刘隐舟掀开窗户一看,萧练穿着一袭红衣驾着白马从竹林里穿了出来。

刘隐舟惊道:“小姐,新郎倌来了!”

何婧英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怎么那么早?”

“新郎倌自己来的,心急了!”

萧芙琳扬声道:“这么早就来,这不是欺负人么?当我们何家没人了么?”

何婧英也是笑着对着窗外喊了一声:“尾宿,可别让他进来!”

尾宿倏地站起:“遵命。”

萧练刚刚从马上下来,还没来得及推开院门,尾宿就挡在了门口。尾宿笑意盈盈地看着萧练:“梁王来早了啊。”

萧练探头往里看了看,笑得极不正经:“媳妇儿我来接你了。”

何敬容笑道:“梁王,可是欺负人?花轿都还没到呢!”

萧练笑嘻嘻地:“我抱着走也行啊!”

“娶我们家小姐哪有那么容易。”尾宿手里拿了根树枝,笑嘻嘻地指着萧练。

“好。”萧练爽朗一笑,也从一旁摘了根树枝拿在手上:“你可得拦住本王!”

外面萧练一袭红衣在竹林间上下翻飞。

屋里刘隐舟偷偷掀了窗:“小姐!打起来了!”

何婧英墨发垂在肩头。十年了,好久没有见萧练动过手了,心里头痒得不行。何婧英干脆披着红衣散着发,将窗户一下子全都掀开来,站在窗前看着萧练。

萧练远远地见何婧英一袭红衣站在窗户里,笑意更浓了,琥珀色的瞳孔似聚满了阳光,满是暖暖的笑意。

这十年里萧练果然又长进了不少,他一边看着何婧英,一边与尾宿过招,尾宿都沾不到他半分。

刘隐舟紧张到:“完了完了,梁王太厉害了,尾宿拦不住啊。”

萧芙琳满脸骄傲地说道:“尾宿拦不住算什么?还有我夫君呢。”

说罢,尾宿被萧练一颗石子击中肩头败下阵来。

萧练手里一下一下地抛着石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何婧英:“媳妇儿,没人拦得住我,我可进来啦!”

何婧英脸色一红嗔道:“不害臊!”

萧练刚往院子里走了步,何敬容就走了过来:“梁王,还有本官呢。”

萧练笑道:“驸马也想和本王过过招?”

何敬容淡定道:“尾宿已经败下阵来,我何家怕是没人打得过梁王了。”

“才不是!”萧芙琳大喊道:“可还有一个人呢!”

何婧英站在萧芙琳身旁展颜看着萧练。

萧练赶紧摆手道:“打不过,打不过,甘拜下风。不过没有新娘子亲自下场的道理吧?”

“自然是没有。”何敬容风轻云淡地笑笑:“王爷可莫要忘了,除了武,还有文呢。”

“驸马说要怎么比。”

何敬容笑着指了指身旁的石桌,石桌上摆了一个棋盘,还有黑白两色棋子:“这个。”

萧练顿时变了脸色:“什么!!下棋??!!!”

番外 大婚3

当李凡带着花轿仪仗队敲锣打鼓走到小山东苑的时候,萧练正坐在石桌前与何敬容下着棋。萧练一脸苦逼,何敬容却是笑得云淡风轻。不得不说何敬容继承了何胤的儒雅气质,连笑都有几分像。

李凡下马踩着黑着脸踩着竹叶走进院子。

能不黑脸吗?萧练纵马一跑,就只剩下李凡一个人带着花轿仪仗队在万人的注目礼下缓缓走过朱雀大街走出城门。

到底是谁结婚?

到底是谁要娶媳妇儿?

李凡瞅了萧练一眼。萧练执黑子,何敬容执白子。看那棋盘上的阵势,那叫下棋吗?那叫吊打,那叫碾压,那叫嘲讽。

萧练一身好武艺,但文化课实在一般般,到了这较量琴棋书画的古代,形同文盲。

李凡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出息。”

萧练看着李凡笑得有些赧然:“你来了就好。”

什么叫我来了就好?

李凡直觉不好:“你输了多少?”

“十局。”

“然后呢。”

萧练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一局一坛酒。”

!!!!

李凡回头看了看,伴郎只有自己一个啊!!

何敬容十分惬意地看了看摆在石桌旁的几坛子酒:“倒也不枉费我贴了那么久的红纸。”

萧练倏地站了起来:“不下了不下了。”他一把将酒坛子提起来:“下棋我不行,喝酒倒不差。”

想当年用着萧昭业身体的时候,那个一杯倒的体制真是丢人得不行。喝点酒也可以在媳妇儿面前挽回点颜面不是?

李凡:“……”能得你!

萧练回头看了李凡一眼:“你也能喝酒的对吧?”

李凡:“……”你能你怎么不全喝完呢?

谁让自己倒霉摊上了这么个坑兄弟的货。李凡叹口气从也提起一坛酒,劈开坛子:“喝完我们可硬抢了啊。”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竹林里,一坛接一坛地喝,将五坛酒一下子喝了干净。

何婧英与刘隐舟站在小窗后面看得都是脸上一红。

两个人一般身高,面容俊朗,李凡脸上那道疤,看了许久之后,也不再觉得那么可怖了。两人单手提着酒坛,直往嘴里倒酒。意气风发的样子,让人看得心里一热。

石坛酒喝完,萧练把酒坛子往地上一摔:“现在可以抢了吧?”

顿时身后锣鼓声响,萧练一拂袖袍走进屋里,顿时愣住。何婧英坐在床上,凤冠上的珠帘遮住面颊。萧练心脏“咚咚咚”地直跳,手心都出了些汗,竟是头一次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刘隐舟和萧芙琳在一旁笑着,身后红娘唱着祝词。这满屋子嬉闹,萧练眼中就只有何婧英一人。

红娘将扎着花的红绸一头拿给萧练,一头拿给何婧英:“接新娘子喽!”

何婧英拿住红绸,见萧练不动,轻轻拽了拽。

萧练这才回过神来。他将红绸在臂上一挽,走上前去一把将何婧英打横抱了起来。

何婧英身体失重,一声惊呼,赶紧搂住萧练的脖子。

红娘在后面惊叫道:“王爷不能这样的,这不合礼数。”

萧练扬起一边嘴角笑了笑,要什么礼数。自己媳妇儿当然自己抱在手里好。

梁王府门前,李凡的一双儿女撒着花,宾客等在门前,远远地看见那花轿,听见那锣鼓声就喧闹起来。

跨过火盆,拜过天地,就送入了洞房。

何婧英坐在椒房里,听着外面的喧闹声,嘴角噙着笑。刘隐舟陪着何婧英坐在屋里,一会儿又掀开窗户往外望望。

“小姐,外面可热闹呢,庐陵王他们灌梁王喝酒呢。”

“小姐,听声音好像是潘游龙喝醉了,唱了一段呢。”

“小姐,古修年那书呆子又在吟诗了呢。”

“哦。”刘隐舟似乎回过点味儿来:“不能叫小姐了,得叫梁王妃了。”

何婧英将凤冠上的珠帘撩起一点。其实什么也都看不见的,只能听见喧闹声。

外面的喧闹声渐渐小了下去,看似是宾客走完了只剩下了李凡、潘游龙、古修年这些人。他们把萧练一把推进了洞房:“新郎倌来咯!”

刘隐舟笑嘻嘻地将喜称递了过来。萧练用喜称轻轻挑开何婧英的盖头。

新娘子明目皓齿,口若含丹。萧练看得愣了神。

刘隐舟见萧练那傻楞的样子,强忍住笑,赶紧退了出去,将门关上了。

何婧英见萧练久久盯着自己一言不发,嗔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我媳妇儿好看。”

何婧英嗔道:“以后有一辈子还不够你看的?”

萧练凑近何婧英,浓浓的酒味顿时扑鼻而来:“那可要说好了,看一辈子,可不许再骗我了。”

何婧英低垂了头,眼里覆盖上一层氤氲的水汽:“好不骗了。”

p.s.没有车,大家死了这条心吧。我271都还没解禁呢。(爆哭.jpg)

番外 鬼面郎君1

李凡,这个名字就没取好,真正应了一个凡字。模样平平,成绩平平,家世平平,好不容易考上一个大学眼看就能毕业出去找工作了,还被车撞了。

在最后一刻他知道自己死了。还死得有点难看,一场三车连撞的车祸,他是夹心饼干中间那层。他后面是一辆大货车,撞上他之后还把他前面的猛禽抵出去老远。猛禽被撞坏了保险杠,他却整个车都扁了,车窗玻璃上全是血。

想想坐在驾驶室里的他死得时候一定不怎么好看。

他这辈子唯一不平凡的估计也是这场车祸了。因为别人车祸都是直接见了阎王或者见上帝,他却穿越了。

在接受了穿越这个事实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还算挺幸运。虽然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时代,但是他还活着不是?不仅仅还活着自己好像还是一个少爷,不用受冻挨饿还有佣人的那种。而且长得还挺帅。

穿就穿吧,那就活着吧。可惜好景不长。

哦,不是不长,是太短了,也就两天之后吧,竹邑发生一件大事。县令周老爷家的小公子发了疯杀了自己全家。

他爹是县衙的师爷,周县令的拜把子兄弟,周县令死后,他爹嚷嚷着这是阴谋,要以身殉道。

他爹不仅自己要殉道还把他全家给殉了。他自己临阵怂了。

能不怂吗?爹不是他真爹,时代也不是他的时代,那种感情他理解不了。他从车祸中拣回一条命来,他只想好好活着。

所以他爹提着刀向他走来的时候,他反抗了。他虽然是个瘦弱的读书人,但他爹也是个文人,那一刀捅偏了。他流了很多血,但没伤着要害,他没死。

竹邑的人前来收尸的时候见他长得好看,顺手将他救了。

他便去到了另外一个地狱。

他醒来的时候在一个还算华丽的房间里,三层高的一座小楼围成四合院的样子,一共四十八间房,四十八个人。他那时觉得他可能入了谁的后宫了。

他希望当家的是个女人,他尊重同性恋但自己并不是这个性取向。所以当他听人说到“老爷”的时候,他菊花一紧,有点绝望。

他的隔壁住着一个前些天关进来的人,模样好看的很,是个少年。

那少年眼底总是透着一股不信任的神色,还莫名的让李凡觉得他有一股野心。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有野心也算难能可贵了。

这个少年跟谁都不对付,唯独还能跟李凡说上几句。

也许是李凡身上怂包气质让他觉得无害,也许是只有李凡不会用狼一样的眼神去看他,谁知道呢?总之这个少年与李凡特别亲近。

不过再亲近少年都不会告诉李凡自己的名字。

这个院子里的人都这样,四十八个人,两个abcd的绰号都没有。没有人有名字。

李凡后来才知道,怂包是不能在这个院子里活的,不把自己当作一匹狼也是错误的。

在李凡住进这个院子十五日之后,院子里死了一个人。

那个人倒在院子中的花园里,杀了他的人正是李凡隔壁的少年。少年似是恨极,一刀一刀捅在那人身上,那人都死透了少年还是不肯住手。

杀人的动静并不小,整个院子四十六双眼睛都目睹了少年杀人,但没人制止他。只有李凡一个人上前来将他拉了开来。

少年那一双眼睛透着阴狠,回头看着李凡很不解的问他:“你拉我做什么?”

少年是真心求问,李凡是真心不解。

“你杀人了!”

少年讥讽地看着李凡:“你不杀人?”

“我为什么要杀人?”

这下子院子里其他四十六个人笑了起来,看着李凡的目光像看一个傻子,或者说像看一头待宰的羊。

少年讥讽地一笑:“你应该谢谢我,这样五天之后,你少挨一刀。”

“五天后?什么五天后?”李凡还是不解。

众人笑得更厉害了。

李凡此时才意识到,他可能不是秀女。

他追着少年问,少年不耐烦了冷冷扔下一句:“每个月都会一场遴选,或者的人才有资格住在这里。若老爷看上了就会让你做鬼面郎君。”

这是李凡第一次听道“鬼面郎君”着四个字,听起来感觉竟然和夜礼服假面差不多。

“怎么遴选?”

少年不耐烦道:“我怎么知道?每个月都不一样,我也在这里才三个月而已。”

“那你上一个月是什么?”

“狮子。”

“什么狮子?”李凡预感不好。

“就是把所有人和狮子关在一起三天,活下来的人就能出来。”少年顿了顿又说:“哦,老爷还不喜欢受了伤的人,他不喜欢我们身上有疤痕,所以重伤的人也不能出来。”

李凡浑身的血在一瞬间凉了下去:“与狮子关在一起,怎么可能活着出来?”

少年笑得很轻松:“狮子吃饱了就能活着了啊。”

番外 鬼面郎君2

五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等他们四十七个人都聚在一起时,李凡才发现如果不看样貌,他们身高身形都差不多,若是从背后看去,像是同一个人。

几个黑衣人向是赶牲口一样的把他们赶上一辆车,带走了。

李凡以前连架都很少打,别说功夫,也就只能仗着这具身体肌肉力量不错,扛扛重物,跑跑步。

李凡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他们被带到山林深处,被扔进了一个洞里。

那是山林中天然形成的洞穴,两侧山壁陡峭湿滑,没有丝毫能攀附的地方,只有洞口垂下的绳子可以上下。

等他们四十七个人都进了洞中,山上的人将绳子收了回去。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站在山洞上方说了这次的试炼题目。

题目很简单,最多只有一个人可以从洞里出来,没有时间限制。

顿时洞中的人四散逃去,有五个人直接在洞中打了开来。

李凡慌不择路差点撞到别人的刀上,被少年一把拽了过来才躲过。

少年看着已经打起来的人,嗤之以鼻:“这些蠢货,让他们先打。”

这五个人每个人的实力都不容小觑,但等他们打完了,也耗光了精力,变成了砧板上的咸鱼。

最初的惊慌过去之后,李凡很快镇定下来。他知道除了只能活一个之外,不限时间更是考验。“我们需要去找水、食物、还有干柴。”

少年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凡:“你不怕我杀了你?”

李凡镇定道:“还是先想想怎么活下来比较重要。这个洞不小,从上面看不清下面的全貌,你说上面的人怎么知道下面的人死了多少?”

少年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有些困惑。

李凡眼光黯了黯:“只要时间够久,这里没有食物自然会死人。”

少年皱眉道:“这样的话有可能所有人都死了啊!”

李凡无奈地笑了笑:“你忘了吗,送我们下来的人说最多只能出去一个。”

少年悚然一惊但很快又镇定下来:“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猎物。你去取点水,可别死了。”

两人分头行动,李凡将山洞寻了一圈,发现山洞很大,但相对封闭,也没有暗河,可以算作一个大型的密室了。

没有水的话不出三天就死了,哪里还用等别人杀过来。

方才斗在一起的人死了四个,就在洞口的正下方,看着洞口那一点光,死不瞑目。

在他们下来的洞口处,崖壁湿漉漉的,树叶上沾了一些露水,李凡摘了一片叶子来,卷成一个斗状,在叶片上一片一片收集着露水。

忽然之间身后一个人猛地朝李凡扑了过来卡住了李凡的脖子,刚集了点露水的叶子一下子摔在地上被李凡压在身下。

李凡双手死死地掰住钳住自己脖颈的手,只觉那双手力气无比的大,他自己怎么都掰不开。

原本都是差不多身型的人,力量悬殊并不大,但求胜欲让人变得十分可怕。

李凡很快觉得自己呼吸都困难起来,眼珠似在变大就要撑破眼眶,大脑也逐渐失去意识,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模糊。

忽地脖颈上的力量一松,大量的空气重新灌入李凡的肺里。李凡剧烈的咳嗽起来,待咳嗽平息他见少年拿着一块染血的石头气喘吁吁地站在他身后。

少年半边身子都染了血,一看便知他杀的不止眼前这个倒在地上的人。

少年抹了一把满脸的血:“我守着,你取水。”

李凡从地上爬了起来,捡起身下那片叶子从新卷成斗状,更加快速地在叶片上取着水。

少年声音有些嘶哑:“这洞里没有动物。不过没关系。”

李凡正在取露水的手一抖。回头看了看倒在地下的人,只觉胃里一阵恶心。

没有动物却有人,少年是这个意思吧?

番外 鬼面郎君3

李凡与少年在洞中躲了五日。外面传来的惨叫声越来越少。活着的人不多了。

竹邑一直没有人来过。

死去的人渐渐引来蚊蝇,腐臭味一阵又一阵地飘来。这个腐臭味只会越来越浓。

李凡每天和少年结伴去洞口取水。他还在洞中找到了些能吃植物。

第六天少年出去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块烤好的肉,是熟的。

少年将肉递给李凡:“你再不吃就死了。”

李凡将目光从那块肉上移开,拿起一根草塞到嘴里嚼了:“死不了。”

“迂腐。”少年抬头看着李凡:“你见过打仗吗?”

李凡摇摇头。

少年眼神黯了黯:“那你知不知道北魏的军队会养两脚羊?”

“两脚羊?”李凡有些不解。

少年将手枕在脑后:“就是从边境捉一些女人,汉人居多,随军养在军队里。”

少年有些嘲讽地看着李凡:“一堆男人养着一个女人,你应该知道那女人是做什么的吧?”

李凡沉默没有说话。还能是什么呢?

少年声音有些低沉:“可你知道她们为什么叫两脚羊么?”

李凡抬头看着少年。少年眼神中透出些怨毒:“因为在食物短缺的时候,这些女人还能吃。”

李凡有些震惊地看着少年:“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娘就是这样一个人。”

少年说这话时眼神中只有恨,深入骨髓的恨。他将手里那块烤熟的肉仍在李凡面前:“这就是哥人吃人的世界,吃不吃随便你吧。”

李凡看着那块肉最终没有伸手去拿。他似乎想找些话来安慰少年,但却想不出可以说什么:“外面的世界也有好的一面。”

“好的一面?”少年看着他:“你是士族出身吧?”

“不是。”

“那也一定是有钱人家的。”

李凡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他不知道在这个世界怎么算是有钱,但有人叫他少爷。叫他少爷的是府里的佣人,比起少年的母亲身份还要高一些。

少年说道:“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是被抓到竹邑来的。而我是自己进来的。”

李凡有些震惊地看着少年,居然有人会想来这吃人的地狱。

少年冷漠道:“我是从军队里逃出来的。在军队里我只能被别人吃掉。但在这里只要搏命,不仅有一线生机,还能衣食无忧,还能做人上人。”

少年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凡:“所以最后我也有可能杀了你,你明白吗?”

李凡笑了笑:“我们也得先活下来是不是?”

少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还剩多少人?”

少年摇头道:“不知道。最开始死了四个,我杀了七个,剩下的不知道。”

死去的人成了活下来的人的食物。竹邑的不会来,因为食物充足,人不会那么快只剩下一个,所谓的遴选还要继续。随着时间的流逝,少年也许是现存的人里面体力最好,武力值最强的,所以李凡跟在少年身旁还算安全。

但事情不会一直尽如人意。在一天两人结伴去取水的时候,他们遭到了三个人的攻击。

其中一个人装作死尸躺在那些早已死了的人中间,在他们取水的时候猛地冲过来将少年按在地下。

李凡第一次杀了人,用一根削尖了的树枝,捅进了对方的心脏。

他拖着少年回到他们躲避的地方,从鬼门关拣回了少年的一条命。

李凡与少年藏在洞里整整二十日。这二十日李凡守在他们躲避的小洞口总共杀了十一个人。

直到他手里的木棍被浸成了黑色,直到他的眼中不再有光彩。

竹邑终于来人了。

醒来的少年却在这个时候从背后捅了他一刀,将他独自留在了洞中。

番外 鬼面郎君4

整整一个月,鬼面郎君在深坑中整整呆了一个月,与腐尸为伴,与草叶树根为食。

李凡靠在石壁上,眼神有些空洞,连日来以草叶树根为食整个人都提不起力气来。他望着远处觉得有些遗憾。这洞里怎么没有一颗枣子树?否则他还能练练裘千仞的绝技,说不定哪天被人救出去了,自己还能成为一个绝世高手。

就在他以为就将命丧于此,与那些无名无姓的人为伴时,少年又回来了。

少年不一样了,他带着面具,穿着紫袍低头看着李凡:“你果然还活着。”语气里没什么惊喜,也没什么恶意。

李凡乏力地抬头看了看少年:“恭喜你。”

少年怔了怔,眼中划过一丝厌烦:“恭喜我什么?”

“如愿以偿当上了鬼面郎君。”

少年顿了下来,一双冷冷的眼睛从面具后看着李凡:“你不恨我?”

“恨。”李凡眼神空洞地看着崖壁:“但又有什么用呢?”

少年毫不意外李凡的回答:“现在你信这是个人吃人的世界了?”

李凡回头看了看少年,笑得有些无奈:“可是我还是吃不下去。”

少年笑了,难得的眼神里没有阴鸷,看上去竟然有些天真。少年愉悦的说道:“我果然没有选错人。”

少年说又问道:“你会医术?”

李凡摇摇头:“只是略通药理。”

“那就够了。”少年说道:“要知道我们这里懂杀人的人很多,懂药的却不多。你跟我走吧。我带你上去。”

李凡没有反对任由少年带着上去了。

从此之后李凡变成了又一个鬼面郎君。他要活就要带上那张鬼面具,由人在脸上划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这是老爷的主意,他要让每一个鬼面郎君记住自己的身份,但却忘了自己原来的名字。

他与那个少年一样,脸上有一模一样的疤,带着一模一样的面具,穿着一模一样的紫衣,但却接着不一样的任务。

李凡还记得他第一次见老爷那天。

少年将李凡从洞里带上来厚,带李凡去见了一个人——竹邑传说中的老爷。

“这便是你说的人?”老爷声音有些冷。

“是。”少年答道。

“院子里有不少人,你怎么偏偏选了他?”老爷似乎并不喜欢李凡。

“那些人只会杀人,论杀人没人能胜过我,但他会救人。”

老爷笑了:“会救人?你需要人救人?”

少年毫无畏惧地抬头看着老爷:“我要世人看不懂鬼面郎君,鬼面郎君越神秘,就能做越多的事。”

少年说的这番话老爷倒似觉得十分有趣:“双城记?有意思。”

李凡心里蓦地一惊。双城记?

他强行压下自己惊讶。现在可不是“认亲”的时候。如果把他抓到竹邑来的正是这个老爷,让他们自相残杀的也是这个人,那么比起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他更危险,更可怕。

这样的人是会对自己惺惺相惜还是忌惮?李凡不敢赌。

但事实证明李凡的选择是正确的。

李凡的谨小慎微为他换来了好几年的安生。他因会做神仙玉露丸得到了老爷的青睐。

李凡在竹邑里看着新的鬼面郎君候选人被不断的送进竹邑,更多的鬼面郎君被挑出来,派出去做任务。

有的鬼面郎君出了竹邑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有的则被冰冷的送回来,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首。

那个少年一直是佼佼者。

直到一日,鬼面郎君收到了任务,不是竹邑给他的,而是那个少年。

雏鸟日渐长大,便要离巢了。

少年在信中提到了一个可以召唤的阴兵的传说。虽然只是一个传说而已,但少年想去试。唯有掌握足够的力量才可以真正的获得自由,才可以真正的活命。

李凡去了一趟乱葬岗,他没能拿到扶桑佩反而差点被人埋在乱葬岗里。没想到这一次失误却救了他的命。

他因没有得手而躲在京城暗中跟着萧练与何婧英,倒是让他发现了京城里找扶桑佩的人不仅仅是他,对这个阴兵传说感兴趣的人也不仅仅是他和那个少年。

如此倒是奇怪了,京城的动静并不小,为何萧道赐没有让人去取反而是少年写密信给他?

况且一个流传已久的传说,一瞬间在京城流传开来,不是很奇怪吗?这幕后的推手李凡不知道是谁,但他知道此时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他正欲找少年说此事,却传来少年与南郡王前往陆良寻找鬼兰的消息。

他往陆良追去,却终是晚了一步。最后等到的是少年死在陆良让他接任少年去皇上身边的指令。

他守在皇上身边十五天,也用了十五天的时间想好了自己的后路。

所以他在皇上睁眼的时候,取下了自己的面具。

托庇于这个时代站在权力顶峰的人才是他唯一的出路。他没有少年的野心,他只想活命,他将有关于竹邑的事、有关于神仙玉露丸的事和盘托出。

当然他也给自己留了后路。皇上早已被少年喂下过神仙玉露丸,如果皇上除掉竹邑他就是这个世上唯一会做神仙玉露丸的人。

他毫无悬念地赌赢了。没有一个君王可以忍受别人染指自己的王座。

他成了天师留在宫里为皇上制药。

他在丹房外布下迷烟,自己便安安心心地躲在丹房里。

他一度满足于在宫里的生活,也一度忘了自己的名字。

番外 鬼面郎君5

三颗针、天青地白、九龙藤、铁筷子、见血飞、五香血藤……

李凡一样一样细细数过来,他试了无数种中草药才替换掉了原本神仙玉露丸的配方。皇上清楚自己服用的是什么东西,也清楚自己早已依赖这个药物。但他还是保留了一丝清醒,让李凡给他配置解药。

可是神仙玉露丸哪里来的解药呢?只能寻找中药替代,一点一点的降低药性。

他若是能在回到自己的时代,可以去考个中医的学位了吧?

不过李凡想了想自己那糊满血的驾驶舱摇了摇头,还是安安心心地待在这里吧。

不过……

李凡摸了摸脖颈,上面还有一条细细的伤痕。

这个世界怎么就有人不按常理出牌呢?!

前几天那个差点把自己活埋在乱葬岗的太子妃提着剑就冲了进来。李凡想不明白一个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女人怎么就能壮得跟头牛一样?这满丹房外的迷烟对她一点作用都没有。冲进来就给自己一个过肩摔,卸了自己胳膊。

真是见了鬼了,这个女人不是穿越来的就是蒙古来的。

李凡揉了揉自己还有点痛的胳膊。

想起何婧英还差点灌了自己一嘴的毒药,背脊都凉了,杵药的手不由自主地加大了力。

谁说古代女人都贤良淑德的?不见得啊!

很快他就发现打破他宁静生活的不止有何婧英,还有个叫萧练的人。

不过这人没有何婧英那么好的体质,硬生生地倒在了自己丹房前的院子里。

“天师天师!有人闯了丹房了!”

“又有人闯丹房?”李凡压根不想回去看是怎么回事。

“是个和尚,倒在丹房院子里了。”

“和尚??”

李凡回到丹房蹲在地上对着这个所谓的和尚看了半晌。

圆寸,没有戒疤。如果不是一个还了俗的和尚,可能又遇到“老乡”了。

李凡不动声色地将萧练抬进了天师阁。

萧练醒来之后扔给李凡一个方子。

李凡看了一眼,那方子上写着人参、黄芪、杜仲、大黄、郁金、远志、甘草、洋金花、延胡索。

“这什么?”李凡问道。

萧练声音有些沙哑:“戒毒的方子。不过不知道每一种药的剂量,得试。”

“你要这个做什么?”

萧练看着李凡:“鬼面郎君,你制了毒药,难道不应该也制出解药吗?”

“神仙玉露丸不是毒药。”

“可终究会让人上瘾,伤害根本,你就不怕报应在自己身上?”

“报应?”李凡笑了:“我只想活命而已。报应也要死了才能有不是。倒是你,一个和尚操这些心干什么?”

“我要救人。”

呵,林则徐啊?还救人呢?李凡无声地笑笑。

萧练叹道:“活一辈子,总得做点什么有意义的事吧?”

李凡这时候却笑不出来了。

一个为了自保而拼上性命的人,有什么资格谈理想?李凡叹道:“我姑且试试吧。”

萧练正要告辞,李凡却顿了一顿。直觉告诉李凡,这个人是跟萧道赐完全不同的人。

有那么一瞬,李凡想问问萧练,是不是与他一样来自同一个地方?但他最后还是犹豫了。

在这个世界,他只能相信自己,无法相信任何人。

番外 杏花雨1

“小姐,这京城就是比不得我们琅琊,感觉这南郡王府也小得很,还没有我们王家宅子大呢。”

王韶明皱了皱眉:“张嬷嬷说话要小心些,王府里规矩多。”

张嬷嬷撅了撅嘴:“王府又怎么样?以后小姐你就是王妃……”

王韶明听得心烦,索性也就不再听张嬷嬷说话,一边耳朵进一边耳朵出。

她奉父亲之名来南郡王府,说是来京城做客修养,实际上他爹存的什么心思,大家都心照不宣。

她王韶明虽说不上惊才绝艳,但也算一个大家闺秀,却非要做这样一个龌龊之人。

更令自己心惊的是在来京城的路上自己做那一个梦。梦中她穿着了皇后的凤袍,被皇上抱在怀里。那个穿着明黄衣衫的少年紧紧的抱着她,脸上还沾满了血。他说:“韶明,你别走,我什么都没有了,你别走。”

她醒来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泪珠。

梦里那个少年她从来没见过。

张嬷嬷推开芳菲馆的大门,一直喋喋不休地抱怨总算是停止了:“这个院子还算不错吧,等到过了五月,满院子花开了,奴婢给小姐移几株月季来,保准漂漂亮亮的。”

只不过这满园子的春色也没能让王韶明心里轻松半分。那南郡王明明与王妃伉俪情深,对自己是半分也没入眼。

虽然自己也恨自己的身份,但看到南郡王丝毫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心里也是委屈得很。

张嬷嬷见王韶明眼里蓄着泪,赶紧说道:“小姐,怎么好好地就哭了?以后日子还长呢,可断不能像今日一样,让人欺负了去。”

见张嬷嬷又要开始唠叨,王韶明捂着的耳朵走进自己房里,往桌上一趴,把整个脑袋埋进了臂弯里。

晚上太子妃王宝明设宴。按道理王韶明应当叫王宝明一声姑姑,两个人的名字也就一字之差。但实际上王韶明对王宝明也没什么记忆,只是知道王家有这个么太子妃而已。

王韶明从箱子里拿出一件普通的水蓝色的纱衣正准备换上,张嬷嬷就大惊小怪地冲了进来:“小姐,你怎么能穿这么普通的衣服呢?可不能让人把我们王家小瞧了去。”

张嬷嬷是王韶明的乳母,对王韶明可谓是尽心尽力,比自己的娘亲还亲。张嬷嬷这个人也没什么坏心,就是嘴碎了些,王韶明对张嬷嬷总是诸多容忍。

这会儿看张嬷嬷兴致勃勃地拿了一件胭脂红的淑女并蒂莲束腰长裙来,她还是穿上了。

“我们家小姐就是顶漂亮的美人。都说这京里美人多,我看都没我家小姐漂亮。”

王韶明苦笑了一下,她觉得这件胭脂红的长裙很难看,让自己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但是又什么关系呢?她只想在这南郡王府里住到差不多的时间就回琅琊去。

王韶明跟着张嬷嬷走到太子府去。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太子府,漂亮是漂亮,可是她总觉得冷冰冰的。她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她更喜欢自己在琅琊的那一方小小的院子。

要是不能嫁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就宁愿在自己的小小院子里孤独终老了。虽然她的父亲一定不会允许她这样做。

王韶明叹了口气,转过垂花门就看见了南郡王和南郡王妃。

南郡王穿了一身月白长袍,王妃穿了一身鹅黄衣衫,连头上的配饰都很少。但两人并肩站在一起,就像是那谪仙般的人儿。是从那天宫之中落到人间的一对神仙眷侣。

王韶明越看越觉得自己龌龊不堪,脏污至极,心里越发的难过。

还没来得及向王爷王妃问安,王宝明就走了过来:“韶明,你怎么脸色不好,可是路上累到了?”

王韶明赶紧答道:“民女多谢太子妃关心,民女下午歇了歇已经好多了。”

王宝明温和地笑笑:“你不用跟我客气,叫我姑姑就可以。你小的时候我还将你抱在怀里玩过呢,没想到一转眼就出落成这么亭亭玉立的大美人了。你初到京城钥匙又什么不便的。一定同我讲,不要客气。”

王宝明看了看王韶明身后问道:“你就只带了这么一个仆妇来?可要再多给你拨两个丫鬟来?”

王韶明赶紧摇头道:“太子妃不必客气了,芳菲馆里光是扫洒的丫鬟就有许多个,我平日的饮食起居向来都是由张嬷嬷一个人照料的,够了。”

王韶明心里叹道,张嬷嬷的性子能跟谁相处啊?估计要把人得罪完了。何况王府里人多口杂,张嬷嬷说话没个边的,被人听了去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呢。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心里有着这许多事,再好的佳肴放在王韶明嘴里都味同嚼蜡。

正是百无聊赖之间厅外一人风风火火地跑了来。

人还没看见就先听见了声音:“母妃,你怎么生病啦?”

王韶明抬起头来,望着厅外,逆着光有些看不清闯进门来的人样子。只看见那人长身玉立穿着一身湛蓝衣衫,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待那人走进厅来,王韶明看清那人的样子,心里蓦地漏跳了一拍。

那少年的模样和梦里少年的模样重合了。

“皇上,我们不降。”

“皇上,下辈子我还来找你好不好?”

“皇上,这辈子过得也不差了。”

“皇上,我好想睡觉啊。”

“季尚,我冷。”

“季尚……”

王韶明觉得心似被紧紧拧了起来,眼泪不自觉地就从眼眶中落了下来。

“季尚……”

待王韶明回过神来,萧昭文已经奇怪地看着了自己。

王韶明耳根子一红,赶紧将自己的眼泪擦干净。

一桌子人都看着王韶明,连张嬷嬷也有些不知所措。

王韶明低垂着头小声说道:“汤汁溅到眼睛里,让大家见笑了。”

王宝明赶紧让人拿清水来。

王韶明吸吸鼻子。为什么自己就那么难过呢?明明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但是就是觉得好难过啊,好像是一个失而复得的人,一个她等了好久好久的人。

番外 杏花雨2

春日,河岸两旁开满了杏花,粉色的杏花在两岸边落了满地。远远看去,像绵软的粉色的云落到了地上。

河里飘着画舫,歌女坐在船头弹着琵琶。那边河岸上一个踩高跷的艺人头上顶着好几个陶碗。三三两两的人在杏花树下坐下,手里拿着酒壶饮酒作诗。女子不似平日那般矜持,也敢隔着河岸与对面的男子唱起歌来。这大概就是春日里最美好的景色了吧。

萧昭文站在船头,一袭湛蓝的衣衫在脖颈处微微收紧。随着他脖颈线条向上看去,下颚线明朗坚毅,但笑起来时又总让人觉得他还带着几分孩子气。

萧昭文对王韶明伸出手:“王姑娘,这里有些滑,你可要小心些。”

王韶明轻轻搭上萧昭文修长的手掌。萧昭文指节间的薄茧有些粗糙,但却透着一股暖意。王韶明握着萧昭文的手抬头看着少年纯澈的双眸一时间竟然忘了脚下的船舷。

王韶明脚下一绊,身子一晃,眼见就要摔到河里去。王韶明手臂一紧,被萧昭文一用力拉了起来。王韶明整个人落到了萧昭文温热的怀里。

隔着衣衫,王韶明的脸贴在萧昭文结实的胸膛上。

萧昭文胸膛传来的有力的心跳声让王韶明一直莫名慌乱的心安定了下来。

仿佛有另一个声音在说:“你还活着,真好。”

萧昭文放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动。怀中的人儿像只小兔子一般依偎在自己怀里,萧昭文头都不敢低,窘迫地站在船头,喉结微微动了动,声音都有些暗哑:“王姑娘……你没事吧?”

王韶明顿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紧紧抱着萧昭文没放手!也不知自己今日是怎么了,撞进萧昭文怀里时只想紧紧抱着他,这一辈子都这样抱着不放手才好。

可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也不过是第一次见这个人啊!

王韶明赶紧站了起来,一张脸羞得通红:“让王爷见笑了。”

“没……没什么。”萧昭文双手不自在地放在身侧,手心都出了一层薄薄地汗。

幸好这个时候船家说话了:“二位可坐稳喽,开船喽。”

两个人在船舱里一人一边坐下了。船舱中间的小桌上放着一壶酒,还有些糕点。

萧昭文给王韶明斟了杯酒:“王姑娘这些糕点是京城洪福酒馆里买来的,那是京城最好的酒楼,你尝尝。”

王韶明拿起一块绿豆糕放在嘴里,轻轻咬下一口:“挺好吃的。”

两个人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两句,竟然就没有话了。

王韶明也从没这样和一个男子待在一起过,也不知道应当找些什么话来说,只好望着窗外。

河水上飘着杏花瓣。粉粉的,星星点点的飘在水上。

另外一条船上坐着几名女子脱了鞋袜赤足放在水里轻轻荡着,看得王韶明好生羡慕。

她一辈子闺阁礼仪,琴棋书画,从未这么快意过,不由地就看出了神。

“王姑娘,也想玩吗?可以做这边船舷来。”

王韶明脸一红:“不了。”

萧昭文也顿觉自己这么叫一个姑娘在自己面前脱了鞋袜,着实有些轻浮了。当时只觉得王韶明或许喜欢,想也不想就说了。

船家一边摇着船,一边喝了一口酒壶里的酒,看着眼前这队小青年心中暗暗觉得好笑。他在这条河上摇了一辈子船了,租他船的男男女女何止上百。

船家摇着船的幅度大了些。

王韶明一声惊呼,差点落到河里,萧昭文赶紧上前去将她揽住。

萧昭文正想问王韶明有没有事,结果一低头对上王韶明一双温柔的双眸。他顿时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一样,下意识地一松手往后退了一步。

“噗通”,萧昭文脚下被麻绳一绊整个人落进了河里。

“王爷!”

王韶明赶紧将萧昭文从河里拉了上来。萧昭文一身湿透了,上船的时候也让王韶明一身沾了水。

“王爷你没事吧?”

萧昭文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看着王韶明满脸担忧的神色,心底似有什么东西荡漾了开来,暖暖的,痒痒的。

萧昭文爽朗一笑,露出自己两颗小虎牙:“我没事,这水里可凉快了,王姑娘要不要试试?”说罢萧昭文将自己的皂靴脱下来扔到一旁,赤足伸进了河里,坐在船舷上向王韶明伸出了手来。

王韶明脸上一红,脱掉自己的鞋袜牵着萧昭文坐到了船舷上去。

对面画舫的歌女拿起一朵花向萧昭文扔了过来。萧昭文一伸手接在手里,递给王韶明:“喜欢吗?”

王韶明一双眼睛如月亮般弯弯的,她笑着点了点头从萧昭文手里接过杏花。

萧昭文爽朗一笑:“我再去给王姑娘摘一朵好看的。”

萧昭文站了起来:“船家,靠边停一停。”

“好叻。”

船刚停稳,萧昭文回头对王韶明说道:“王姑娘,你可在船上坐稳了。”

话音刚落萧昭文竟是连鞋袜都没穿,踏着船舷跃上了河岸。

那株杏花树晃了一晃,杏花瓣从空中洋洋洒洒地落下,落在河里,落在船上,落在王韶明的肩头心上。

萧昭文从那杏花雨中探出头来,指了指开得最繁盛的一枝杏花问道:“王姑娘,你可喜欢这一枝?”

王韶明点点头。

萧昭文将那枝杏花摘了下来,轻轻巧巧地又落回船上。他举着那枝杏花:“喜欢吗?”

“喜欢。”

这个少年拿着杏花,笑的时候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他自己可能不知道吧,自己比这杏花更好看。

王韶明此时可能也不知道吧,比起这枝杏花更喜欢眼前的少年。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画舫的歌女弹着琵琶,婉转地唱起曲子。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那些莫名的难过被这漫天的杏花雨涤荡开来。

仿佛有一个声音穿越过时空,穿越过旧日的断井残垣,在风中轻轻呢喃。

“你还在,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