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1/1)

早在那年派人出去追杀回来没多久, 江大老爷就已经将知情的人全都暗暗处决了, 对于那个带出去的女娃娃究竟有没有死这件事虽然他自己心中也存有疑虑, 但为了让这件事不再外传,还是选择了最稳妥的做法。

自然也瞒着自家这个冲动又愚蠢的二弟。

可是今日却从二弟口中听到了本应该随着丁五丁六的死而消失于世间的真相, 他又怎能不心惊。

江二老爷脑袋不太清醒,但多少还记得点事,被江大老爷这么厉声一喝,酒劲散了大半,自己随后一琢磨,也觉得这事透着点蹊跷。

当下顾不得那么多了,江二老爷带着自己大哥并一众家丁就杀去了玉娘所在的那个暗门子。

尚不知情的老鸨还以为来了生意,正要上前招呼却被家丁一脚踹飞。

江大老爷带人一路冲到屋里, 却见玉娘依旧端坐着,心平气和地给自己斟酒。

“老爷,您回来啦。”玉娘看到跟在江大老爷身后进来的江二老爷, 露出个安心的笑容, 道, “这一声不响地走了,可把玉娘给吓坏了。”

江二老爷很是尴尬, 碍于自家大哥在场, 应声不是,不应又不是。

好在江大老爷很快镇定下来, 四下一打量确认屋里再没有别人,便和江二老爷一道走到玉娘身边坐下, 问道:“你告诉我二弟的那些话,是哪里听来的。”

“咦?什么话?”玉娘迷茫。

“呃……”江二老爷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就是我那个死去的女儿。”

“哦,那件事。”玉娘恍然大悟,“可那不是老爷您自己说的吗?”

话音刚落,玉娘的下巴就猛地被人擒住了,江大老爷失去了耐心,道:“我二弟可根本不知道孩子死在永山附近,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玉娘看着眼前这个人,再看看江二老爷,一双眼睛透亮,喃喃道:“你说他是你二弟,那你果然就是江大老爷了?”

江大老爷眉头一皱,这女人在扯些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江二老爷也是一脑门汗,凑过来道:“玉娘啊,这就是我大哥,你赶紧交代了吧,别回头吃苦头。”

没想到玉娘却是扯着嘴角淡淡笑了:“吃苦头?我玉娘啊……最不怕的,就是吃苦头。”

说时迟那时快,寒光一闪,玉娘的衣袖里落下一把匕首,冲着江大老爷的面门就直直划去。

江大老爷离她近,哪里想到有这样的变故,好在他反应颇为迅速,眼见着匕首直冲自己而来,立刻身形往后一退,而这时候原本凑过来的江二老爷,因着喝多了酒身体很是迟钝,就避无可避。

“噗嗤”一声,匕首扎进了江二老爷的胸膛。

玉娘却没有就此住手,见江大老爷避让开了,身后的家丁们就要一拥而上,她凭着一股蛮力,跳起来往江大老爷身上一扑,匕首胡乱地寻到地方就是一捅。

这一捅未能伤到要害,却是直入江大老爷的下身。

顿时屋里惨叫声此起彼伏,江大老爷忍着剧痛一脚踢开玉娘,玉娘还待再追上去,家丁们已经将她团团围住架了起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江大老爷觉得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喘着粗气问道。

“哈哈哈哈——!”玉娘双眼赤红,自知今日已经逃不出去,仰天大笑,“老天有眼让我也有报仇的这一天!没能亲手杀了你这狗官当真遗憾,想来你被伤了那处我也不亏。丁六,你的仇老娘给你报了,叫你等了这么久,这就下去陪你!”

说着,玉娘手腕一转,匕首冲着自己腹间一刀扎下,再无犹豫。

就这样,安平坊里这一场闹剧之后,死了一个妓子,江二老爷也跟着殒命,江大老爷昏迷了三天三夜后听说子孙根彻底伤了,生不如死。

只是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江家却是讳莫如深,谁都不肯透露半个字。

太后江怜雪听闻后,一口气没喘上来,竟然生生晕了过去。

与江家这边的水深火热不同,景川侯最近是忙得热火朝天。

钦天监那边定下了言怀瑾和阿弯的婚期,时间很是紧张,纳采问名的流程不赶紧走起来可不行。

于是凤中城的老百姓们又开始围观慎王府的小厮扛着大大小小的箱笼隔三差五往景川侯府跑的景象了。

言怀瑾做事情难得高调了一回,吹锣打鼓的光彩礼就送了三天才送完,还用他那羸弱的小身板亲自去郊外打了一对大雁回来,听说为此练了足有半个月。

景川侯这人平日里不太着调,在嫁女儿这件事上,不知为何仿佛和言怀瑾对着干似的,生怕人家说阿弯是攀附富贵,竟然也跟着吹锣打鼓地让人送嫁妆送了三天,等到第四天,还特意风风光光地抬了一个黄花梨木百宝嵌玉拔步床过去,足足叫凤中城的百姓们看直了眼,直呼此等盛况生平仅见。

反而当事人的阿弯,每日在家中都在努力和自己手中的那一针一线卯着劲地计较。

作为新妇,理当孝敬长辈,然而言怀瑾的长辈死得只剩下太后了,阿弯才懒得搭理太后,所以成亲要准备的那些针线活她通通不管,就琢磨着怎么也得亲手给言怀瑾做一身里衣,再做上一双鞋吧?

这事对她来说着实有些艰难,都奋斗了小半个月了,还没见什么成效。

所以言雨澜跑到景川侯府来看她的时候,她就有些垂头丧气的。

言雨澜一见她这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戳着她的脑门道:“外头为了你的婚事都热闹翻天了,你这怎么愁眉苦脸的呢?敢情一点喜气都没沾上,太不吉利了,快给我把眉毛舒展舒展!”

阿弯也觉得这么着不是个办法,于是一面琢磨着绣样,一面道:“那你快说点叫人开心的事情来听听,让我振奋一下精神!”

言雨澜眼珠一转还真想到了,便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江家出事了!”

“江家?太后娘家那个江家?”阿弯瞪大了眼睛。

“嘿,全凤中也就你不知道了,他们家那个二老爷和大老爷为了争抢一个粉头,不知怎么的就叫人给捅了!”

“哇哦。”阿弯发出一声惊叹,“后来呢?”

“听说二老爷当场就没了,大老爷抬回去之后昏迷了好多天,太医院那边拼死拼活给救过来了,不过似乎伤了什么地方,救不好了。”

“啧啧,所以人不能作孽呢!”

“这还没完呢,你猜怎样?太后听到这个消息,也昏过去了,听说如今还卧病在床呢哈哈哈!”言雨澜说着说着就笑起来。

阿弯“啪”地一下连忙捂住了她的嘴,道:“小点声!也就是在我这,你如今可还在后宫住着呢,收敛着点,她到底是太后。”

“对对对。”言雨澜赶紧清了清嗓子,反省一下自己平日里有没有得意忘形。

“不过啊,”阿弯又道,“果然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呢!”

这就是她对于江二老爷的死,全部的感想了。

素梅如今的日子不太好过。

自从那一日被禁足之后,她就一步都没能踏出过院子,后来言怀瑾迁府出来,她也随着众多侍女一同来到了慎王府。

但是她的禁足令并没有解除,而是寻了一处僻静的院落继续关着。

言怀瑾并不苛待下人,一日三餐吃穿用度还是像从前那样待她,但就是不允许她踏出去一步。

素梅觉得定然还是被疑心了,说不准言怀瑾早就知道那些事就是她干的,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还要这样把自己关在王府里,直接处置了或是发卖了都比这样正常。

兴许,他真的是顾念着这么多年自己悉心照顾他的情谊吧。

素梅这般有些自嘲地想着。

这样也好,她已经几乎断绝了先前的心思,只觉得恍如一场大梦,既然还能在言怀瑾的近旁了此残生,也未尝不是一种求仁得仁的好结局。

只可惜宿命却偏偏不想放过她。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素梅端着一盏灯走到院子里,远远看到那个隐在树后的熟悉身影时,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你又来做什么?如今我什么都做不了了。”素梅沉着声音问道。

刀疤脸从树后走出来,脸上的笑容很是得意,道:“自然是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怎么?听说了没?先前那个小丫头,和你家主子定亲了。”

素梅手上的动作一顿,抿一抿唇,道:“既然如此你也该知道,殿下早就疑心我了,我于你们也没了用处,别再来找我了。”

刀疤脸却不这么想,反而走进几步,道:“他虽然疑心你,却也没把你怎么样,可见还是念旧情的,对不对?”

这句话正说中了素梅的心思,她忍不住眼睫颤了颤,轻声道:“放过我吧……好不好?”

她真的不想再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了。

刀疤脸并不打算放过她,他今日的差事本也不是来和她周旋,只是走近她,伸手一掌就劈了下去。

素梅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