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1/1）
“你从哪儿听来的？”萧远祁挑着眉。
赵意筠斜靠在榻上, 并没有直接回答，只反问：“这是真的？”
“此事并未完全定下。”萧远祁走到榻边, 在她身侧坐下, 沉声道，“这两个月燕王都在炼制一种丹药, 每日早朝后他都会向圣上禀告进度, 但是这几日他却次次告假未来上朝。”
“这是为何？”她心里升起好奇之意，赶忙撑着身子坐起。
萧远祁见她这般模样，有些失笑, 道：“不过是有人故意授意罢了。”
赵意筠脑子里闪过一个人，开口：“你是说文达？”
“你倒是想得快, 没错, 正是文达。”
“那他们二人的目的是什么？”
萧远祁转过头, 看向不远处的书桌，淡淡道：“自然是为了韩灵雪的婚事, 他以此理由来拖延炼丹药一事, 圣上必会帮他达成。燕王一直苦于自己在朝中缺乏根基, 如今文达提供给他一个能将自己女儿嫁进东宫的法子, 他岂能不抓住？”
“可……太子不像是会任他们利用的人。”赵意筠看着他放远的双目。
“燕王此人外强中干，虽说没有什么实权，但在圣上面前却有绝对话语权，这样的人决不能成为文达的助力。”萧远祁双眸转冷。
“你的意思是？”
“要想这件婚事成不了，最好的办法自然是釜底抽薪……”
赵意筠心下了然，看来萧远祁和萧琰朝他们已经准备解决燕王了。
“看你昨日那样怎么问也不回答, 我还以为是什么严重的事。”她轻哼一声。
萧远祁顿了下，并没有接着话，反倒问：“刚刚进来的时候听织玉说你今早去给母妃请安了？”
“是啊，对了，你要是明日有空也过去看看她。”
“她同你都说什么了？”萧远祁点点头，不经意问道。
赵意筠下意识想到生孩子的事，轻咳一声：“就说了些家常而已。”
“真的？”他轻挑着眉，似有不信。
“我诓你作甚。”
萧远祁勾着唇起身，弯下腰一把将她直接抱起。
“哎，你干嘛！”赵意筠一声惊呼，下意识圈住他的脖子。
“纤云那个丫头心里最是藏不住话，我进屋前也已经问过她了。”萧远祁嘴角得意，大步朝着里屋走去。
赵意筠听懂他的意思，面上一红，忙道：“你不会来真的吧？”
萧远祁不语，直接将她轻放在床边坐着，眉头一挑问：“什么来真的？”
见他这样明知故问，赵意筠反而不急，自己脱下长袜，往床里头挪去，掀起被子笑道：“早点歇息是真的。”
话落，她直接背着身躺下，也不管身后的人是何神情。
一刻钟后，带着一身干净清爽水气的萧远祁从背后将赵意筠搂住，下巴轻抵在她的发顶，轻声道：“我会给你时间，等你完全准备好。”
赵意筠迷迷糊糊，听见这话却瞬间清醒，她一动未动，心里的思绪却渐渐飘开。
按理说，她对酱酱酿酿的事其实挺开放的，可为什么在自己对他有意的情况会下意识拒绝？脑海里隐隐约约浮现什么，可还没来得及抓住就又被困意所淹没。
三日后宫里传来消息，燕王私自囚禁童男童女剜其心脏为药引炼制长生不老丸，罔顾百姓性命，手段残虐，罚没燕王府尽数家财充缴国库，燕王韩甘择日斩首，其余男丁发配至北疆，所有女眷皆入贱籍，终身为奴。
齐安刚把这个消息说完，织玉就义愤填膺地喊道：“这燕王也太残忍了吧，那么小的孩子也下得去手！”
纤云和芸香连连点头，面上都有些愤慨。
“这么多孩子，城中难道就一点动静也没有吗？”赵意筠蹙着眉看向萧远祁，脑子里不免想象着那些无辜孩子的面庞。
“我们在北疆那些时日，应华城中就已经有数起孩童丢失的案件。”萧远祁摇摇头，从桌上端起茶盏，“你嫂嫂的父亲，大理寺卿夏原接手了此案，前几日他曾为此事去找过太子。”
赵意筠面上一顿：“去找太子？”
“夏原手上其实早就有了韩甘作案的罪证，可是韩甘深受圣上信任，如今又与文达联手，他不能保证自己能一举将韩甘捉拿归案，只得寻求太子的帮助。”
赵意筠点头，眉头一挑：“所以此前太子说会考虑和韩灵雪的婚事，就是为了放松韩甘和文达的警惕吧。”
萧远祁微勾起唇道：“太子最忌被人拿捏，韩甘此番也是咎由自取。”
“燕王府所有女眷如今都分派到各地做奴役了？”赵意筠突然问道。
“嗯。”
纤云在一旁有所感慨：“燕王如此恶行却要连累整个家族，这算是报应吗？”
“纤云丫头，你这是太天真了。”齐安抱胸站在一旁，笑着摇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纤云皱着眉。
赵意筠也有些好奇，跟着看向齐安，只听他开口：“这失踪的孩童前前后后足有几十人，燕王府再大，也肯定会有人看见，更不用说韩甘的妻女，这些人虽没有直接杀害那些孩子，可叫一声帮凶不足为过吧。”
赵意筠想起韩灵雪故作单纯柔弱的模样，心里发寒。
“你怎么了？”萧远祁伸手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轻声道。
“没事，就是有些感慨。”
“嗯？”
赵意筠反手握住他，另一只手则抵在桌上撑起下巴看着他，道：“人有千面，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永远不会猜到一个人内心的底线在哪儿。”
“世间百态，我们能做的只有做好自己罢了。”萧远祁拿着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
齐安看着两人的小动作面上一顿，两位主子之间的气氛真是越来越容不下他人了，可他现在必须得开口：“咳，属下还有一事要同世子妃说。”
赵意筠反手指指自己，道：“和我？”
“是。”齐安点头道，“刚刚宫里来消息，除了说燕王一事之外，还说长乐公主邀世子妃明日到宫中一趟。”
赵意筠正想点头，却忽然感觉刚刚一直在她掌心做小动作的拇指一顿，她下意识看向萧远祁，这人面上却丝毫没有异样。
“我知道了，明日我会进宫。”
或许，是她多心了。
翌日。
“你也要出去？”赵意筠正欲出门，却见萧远祁也一副要外出的模样。
“嗯。”萧远祁眉目淡淡，“进宫。”
她一顿，奇怪道：“你也进宫，那你昨夜怎么不说？”
“想多陪陪夫人。”萧远祁微垂着眸，自然地回道。
赵意筠心里虽觉得有些不对劲，可也没多想，两个人一齐走出了梓院。
长乐宫里，萧琰音一身云锦宫装，正坐在凉亭边喂着湖里的小鱼。
“公主，祁世子和世子妃来了。”一旁小宫女突然低下.身开口。
萧琰音立刻回过头，只见一男一女，一个面容冷峻，一个笑意温暖，正并肩朝着凉亭走来。她面上一喜，丢下手中的饵料，轻提着裙摆，小跑上前，喊道：“远祁哥哥，嫂嫂。”
“参见公主。”赵意筠缓缓福身。
“嫂嫂快起！”萧琰音轻扶着她起身，随后又看向站在一旁的自家堂哥，笑道，“长乐记得自己只邀了嫂嫂，远祁哥哥怎么也一道跟来了。”
“怕某些人和上次一般拖着我夫人不让回家罢了。”萧远祁嘴角微弯，语气淡淡。
萧琰音笑意一滞，轻咳一声笑道：“远祁哥哥说笑了，长乐不敢。”
等寒暄完，赵意筠就被萧琰音拉着手臂走到前头说悄悄话。
“嫂嫂，我有事同你说。”
赵意筠昨日便有所猜测，嘴角一勾道：“让我想想，是不是和某位沈姓将军有关？”
萧琰音双颊泛红，别别扭扭地轻“嗯”一声。
“怎么了？”看她这般，赵意筠倒是十分好奇了。
萧琰音正要开口，余光却见萧远祁已经走近，忙转头吩咐宫女：“喜鹊，你快带远祁哥哥到我宫里坐坐，之前父皇赐我的那些好茶快拿出来。”
说完，她也不等萧远祁拒绝，直接拉过赵意筠去了湖边凉亭。
“神神秘秘的，说吧。”赵意筠莞尔。
萧琰音微低着头，手指在红木椅面上划拉着，沉默半晌后才道：“三天前，我去东宫找皇兄，不小心在他宫门外摔了一跤。”
赵意筠见她顿了顿，追问：“然后正好撞见沈将军？”
“嗯……”萧琰音点点头，接着说，“我当时尴尬极了，一点都不想让他瞧见我，忙让喜鹊站在我面前帮我挡着，可他却停了下来将我背起，把我送到皇兄那儿。”
“那他有说什么吗？”
萧琰音摇摇头，轻叹一口气：“一句话也没说，只有见到皇兄的时候开了口。”
赵意筠一笑，真是一点也不意外，道：“虽然他没对你说什么，不过以我对沈将军的印象，他可没有助人为乐的爱好，尤其你是公主，帮你很有可能会被扣上刻意讨好的嫌疑，他能够将你背到太子那儿，显然是待你不同。”
“嘿嘿，其实我也觉得，所以我才会想着要和你说。”萧琰音笑颜灿烂。
赵意筠现在有一种嗑西皮的既视感，问道：“之后呢，这两天你们有联系吗？”
萧琰音一顿，未语。
赵意筠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答案，问道：“你这次竟然能忍住不去找他？”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找他。”
“这有何难？”
萧琰音抬起头，忙道：“嫂嫂有好主意？”
“好主意谈不上，但却有一个特别正当不过的理由。”赵意筠故意停顿一下，见她面露急色才笑道，“他既是帮了你，你自然要当面道谢，可你们一个是公主，一个是镇北将军，若是私下见面总有不妥。”
“那怎么办？”
“告诉太子，以太子的名义召沈将军进宫。太子虽然一直明白你的心思，可逆如今有正当理由，他必然无法反对，而旁人更是不会多疑。”
萧琰音沉思片刻，拍手敲定，道：“太好了，就这么办！”
两个人说完悄悄话，便要往殿内走去，走到一半，萧琰音突然侧头看了眼赵意筠，后者自然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也侧过头对上她的视线。
“怎么了？”
萧琰音嘴巴微动，看上去有些犹豫。
赵意筠有些不解：“公主可是还有感情方面的疑惑？”
“不是……不对，也算……不是我的。”
萧琰音说得断断续续，这让赵意筠更加纳闷。
“哎，我直说了，但你可不要伤心。”萧琰音深吸一口气。
赵意筠还没想通为何自己会伤心，就听她道：“五日后，状元郎方连清就要迎娶顾司谏之女了。”
话音刚落，赵意筠脚步便顿住，她缓缓转过头看向萧琰音：“方连清迎娶顾……梓薇？”
不对啊，原著男女主成亲是在元平十五年，可现在还是十四年，怎么提前了？
“是啊，方连清这月下旬就要被派到浒州，原本那顾司谏说什么也不肯把他女儿嫁给他了，可二人情深不渝，方连清便靠他那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顾司谏定下成亲之日。”萧琰音说着说着，继续往前走去，可走到一半突然发现身边的人还在原地。
“嫂嫂，你怎么不走了？”
赵意筠回过神来，扯出一个笑道：“就来了。”
萧琰音走回去拉过她，轻声道：“嫂嫂，你是不是不开心了？”
赵意筠一顿，难道顾梓薇曾是萧远祁白月光的事她也知道？
结果萧琰音的下一句来了：“嫂嫂，那方连清不适合你，我觉得你和我远祁哥哥才是绝配。”
“……”
哦，她忘了还有原主和方连清这茬。
“嫂嫂？”
怕她多想，赵意筠只好回道：“我没事，我早就忘了方连清这号人了，就是突然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意外，对了，方连清为何会被派到浒州？”
原著里并没有这一部分。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那日我有听到皇兄和沈无炀说过一两句，好像和文相有关。”萧琰音摇摇头。
赵意筠心里有数，便也不再多问。两个人亲密地回到长乐宫主殿，只见萧远祁端坐在一旁，手边放着一盏茶。
“说完了？”见她们二人进来，萧远祁抬眼看去。
“是啊，可以把嫂嫂还给你了。”萧琰音俏皮道。
萧远祁坦然地起身拉过赵意筠到自己身边，两个人陪着萧琰音聊了一会儿便直接从长乐宫离开。
赵意筠心里藏着事，直到上了马车都未曾主动说过一句话。
马车行得慢，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萧远祁突然开口叫停。
“世子，怎么了？”齐安在外头问。
便是赵意筠都回过神来看着他，面有不解。
只见萧远祁淡淡吩咐道：“去买些糯米红豆糕。”
“是。”齐安行动力很强，也从不会多问缘由。
可是赵意筠却开口问道：“怎么突然想到吃外头的糕点了？”
萧远祁虽说爱甜食，但若非必要还是不太愿意吃外头的食物。
“头先你不是说如意阁的糯米红豆糕好吃吗，既然入过便买一些。”说着，他掀开一旁的车帘。
赵意筠顺着窗口看去，如意阁三个大字的牌匾高高挂着，铺子外头挤满了人。她心里划过一道暖流，萧远祁这人平时看上去对什么都不关心，可有时候却总会在小事上让她一愣一惊……一喜。
“咳，我看是你自己想吃吧。”她不习惯那种故作温情的场面，轻咳一声，撇嘴道。
萧远祁轻笑一声，点点头：“有道理。”
等她尝完一块红豆糕，赵意筠才明白他说的“有道理”是何意思。
“味道不错。”萧远祁轻舔嘴角，眸光微动。
赵意筠红着一张脸，扭头不愿意看他，双唇微微红月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