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1/1)
刚才太心急, 所以没考虑那么多。
等到了东西明码标价的杂货铺,才暗叹小烟的明智。
少年往篮子里放了针线和一小块布料,走去柜台结账时, 发现里面又多了几颗扣子, 几块碎布。
他瞄一眼歪坐在篮子里的洋娃娃, 宠溺地弯了弯眉,对老太太说:“这些,麻烦您帮我包起来。”
走出杂货铺,他小声问兜帽里的她:“小烟拿的那些布和纽扣……”
刚提及,她已知道他要问什么, 截话道:“我想要!所以拿了, 略略略。”也许是兜帽里不透风, 她感觉脸颊有些发热, 怕他追问,大声转移话题,“烤面包!别忘了!笨、蛋!”
少年弯起的碧绿眼眸,漾开春水般的波澜。
明明又小又软, 毫无杀伤力, 偏还凶巴巴的,真可爱……
买了两根长条面包塞进后背的行李, 快走近城门, 少年忽然想起什么,扭头折返。
她揪他耳朵:“哼哼,又忘记什么重要的事了吧?”
少年没否认, 点头说:“的确是很重要的事。”
“你太蠢啦,要是没有我在一旁提点,什么事都做不了!”
这回,他也举双手赞同:“嗯嗯,没有小烟的话,什么都做不了。”
前一秒还盛气凌人的洋娃娃,又被他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了?
这股莫名躁乱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只能又揪一下他耳朵,顺着衣领躲进他怀里不再说话。
过了会儿,她被重新扯出来,刚要发火,嘴里被塞了一颗糖。
少年漂亮的眸子里映着她傻乎乎的小脸,温柔又真诚地告诉她:“现在只能请小烟吃最便宜的水果硬糖,以后,我会买下整间糖果屋,送给小烟。”
明明只是个洋娃娃,她却清晰地品尝到水果糖的甜味。
一直一直甜到她根本不存在的心房。
她垂着脑袋,少年温热的呼吸蕴在她头顶,紧张又讨好地问:“小烟,可以跟我和好了吗?”
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很快停住,抬起一张大红脸,凶巴巴地说:“不!可!以!”
***
晚饭后没再打镇定剂的缘故,乔烟睡满9小时后很自然地从梦里苏醒。
她坐起身,咽了咽嗓子。
总感觉梦里那块水果硬糖的甜味还残存口中。
倘若一切如贺莲所说,那刚才的梦就是他们曾经体验过的虚拟恋爱。
拿起床头的水杯边喝边失神地想,贺莲看上去温柔内敛,想不到这么会撩!
没等佣人进来伺候,她自顾自进浴室洗了脸,刷牙的时候,门从外面推开,一身白的男人走进来——正是方才梦境里的主角。
似乎没料到她已经起床,贺莲有些失望地走近,看了眼搭在金属架上的毛巾,手指微动,遗憾地错开了视线。
“休息得怎么样?”他问。
乔烟咬着牙刷,说话含糊不清:“还好。”两个字的回答过后,唇角溢出些许泡沫。
贺莲眼眸一亮,抬手用指腹替她仔细擦掉,末了,拧开水龙头一面冲洗一面说:“过几天就是贺老爷子的生日,我不得不回贺家一趟。”
“所以……?”乔烟埋头吐掉泡沫,身边人体贴地递来水杯。
“所以,今天要坐大约两小时左右的车,我担心你身体吃不消。”
贺莲的话让她险些被漱口水呛到,抬头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你说我也要去?”
“当然,留你一个人在这边好几天,我不放心。”顺手拿过梳子替她梳头,镜子里的男人,有世上最温柔的眉眼,“而且,我会想你。”
和霍沉的傲娇别扭完全不同。
这个男人注视着她的时候,就像在注视着全世界。
没有暴力、没有冷嘲,只有温柔以待。
乔烟失神地看着面前的玻璃镜,感觉自己正一点点沉进漩涡,心里的天平在他和霍沉之间摇摆不定。
比起霍沉的闪烁其词,明显贺莲的解释更加丰满诚恳。随着梦境故事的展开,对他的排斥也在潜移默化地减弱。
到底……
该信谁?
***
不想被梦境的温柔侵蚀了理智,坐车前往贺宅的路上,即便无聊得让人昏昏欲睡,乔烟也不曾合上过眼睛。
贺莲似乎很忙,上车后双手就没离开过笔记本的键盘。
察觉到乔烟的视线,他偏头,想起什么,有些自责地吩咐助理拿给她ipad:“忘了你会无聊,看一部电影,两小时很快就过去。”
乔烟没料到他会给她联网的ipad,看着屏幕上的满格信号发愣。
在她还没表现出信任前就给她联系外界的机会,这一点江仇和霍沉都不曾做到!贺莲敢如此不设防,是不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说谎?
“怎么了?忘了怎么用?”见她捧着平板半天没动静,贺莲停下手里的事,坐到她身边,手把手地教。
指尖划过屏幕,温热的低语拂在耳边,“只下了基本的app,如果你有想玩的游戏,可以在这里下载,密码是你的生日。”
他当着她的面儿输了一串数字在备忘录,没等到任何回应,搂着她的手臂微晃,轻声询问,“明白了吗?”
被男人圈进怀里的亲昵姿势让乔烟分外不自在,她挣脱他怀抱,捧着ipad退到一边,耳尖微微发红:“我知道怎么用……”
她此时此刻的模样,让贺莲想起当初那个洋娃娃。
唇边笑意又深了几度,他让她感到害羞和不自在,这不说明她正慢慢变得相信他,并且对他也感到在意起来了吗?
真是个让人心情愉悦的征兆!
虽说拿到了联网ipad,但乔烟并没急着轻举妄动。
首先,她不知道怎么联系霍沉,其次,贸然报警要是惹恼了贺莲,情急之下被杀人灭口也说不定。
制造了那样一场车祸都能安然无恙的人,怎么可能缺不脏手就解决她的办法?
况且,她现在也不知道该信谁了。倒不如静观其变,到了贺宅兴许能从旁人口中得到更确切有用的信息。
……
车平缓地驶入通往贺宅的幽静小道,两侧宽阔的草坪修剪整齐。
气派大门随距离的缩减逼近眼前,司机通话后,门卫仍然懒散地坐在岗亭,态度怠慢得让乔烟诧异。
这么嚣张,是家里拆迁暴富打算辞职不干了吗?
贺莲神色淡淡,仿佛早已习惯,助理却不快地“嘁”了声,愤愤不平地嘟囔:“狗眼看人低!”
贺莲提醒他:“这里是贺家,注意你的言行举止。”
助理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嘴张了张,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憋屈地扭过头去生闷气。
乔烟不明所以,一车人等了半晌后,司机压着火气下车交谈,递了些好处,门卫才不再刁难。
“妈的!每次来贺宅都要受些鸟气!”司机低骂了句,砰一声重重关上车门。
贺莲的车顺利穿过大门,沿喷泉池右侧的小道前行,渐渐远离气派的主楼。
最终,在偏角略显寒碜的一栋小楼前停了下来。
面前三层高的小楼,比霍宅佣人住的地方还不如。楼两侧的植物许久不曾打理,嚣张地爬上楼房墙面,几乎封死一楼的窗户。
一眼望去,就像是座废弃的鬼屋。
贺莲下了车。乔烟以为他有事才暂停此处,便捧着ipad继续玩不费脑的小游戏,然而助理和司机也陆续下车,她才察觉不对劲,此时右侧的车门被打开,贺莲手撑在车顶,弯腰提醒她:“小烟,我们到了。”
一个每天都有人预约作品的画廊老板、坐拥城市森林别墅的土豪,到了贺宅竟住这种地方?
直到司机把后备箱的行李搬进来,乔烟都没能完全接受这一事实。疑惑的目光投向贺莲,男人温和的眉眼被室内的昏暗覆上一层阴霾,显得晦暗不明。
他挽起袖子,偏头抱歉地说:“暂时要委屈小烟几天。”手搭上她肩膀,微微握紧,“也仅仅只是这最后的几天……”
乔烟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想问,司机已经提了满满一大桶水过来,骂骂咧咧的话打断她的疑惑:“艹他娘/的蛋!水管都生锈了!贺家这帮人都是吃/屎不干活的废物!”
助理脱下西装外套,袖口高挽,蹲身洗抹布,没好气地应声:“怎么不干?全给主楼那傻x干了!”
乔烟诧异。
司机两腮胡子,粗言粗语是情理之中的事,怎么斯斯文文的助理也说起了脏话?
她哪里知道,这两位是贺莲共事多年的心腹,贺宅的人如此不待见自己的老板,当然生气!
“屋里灰尘大,小烟去院子里等会儿,我给你搬张椅子。”贺莲也拿起抹布去水桶边清洗,助理瞧见,一把抢了过去:“我来吧!贺先生你陪乔小姐就好。”
司机拿了大剪子正准备去门外清理封窗的植物,听见这边动静,也跟着劝阻:“我说贺先生,您的手是要画画的,怎么能干这种粗活?”
贺莲却是谦和一笑,落在屋角蛛网上的目光突然变得深远:“说起来,这些活我做得可比你们顺手。”
好多年,都在这些脏活累活里煎熬。
抹布上洗不掉的潮气,是他曾经最熟悉的味道。
司机摸了把鼻梁,他这个大老粗的确不擅长打扫卫生;助理搓洗抹布的手一顿,见贺莲坚持,只好作罢,自我安慰道:“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
“当然。”贺莲从他手里拿回抹布,两个字,道出十足把握。
一步步踏入落满灰尘的大厅,脚印在他身后延展出一条通往黑暗的路,抹布落在破旧的木制高脚椅上,灰尘雪崩般两侧扑开。
男人指尖擦过椅面,状似画出一柄倒十字架,轻轻吹掉指尖的灰,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极具重量:“真正的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