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1)

“先在靠近尾巴根的地方开一刀, 这一刀最好还能确定留毛长度。”

景醇在美容桌上的柯基犬的左边屁股靠近尾巴的地方戳了个指印, “这里。”

瞧着齐骥果断地剪下一刀,景醇才放心地从防水美容服的衣兜里拿出手机。

【宴辰泽:你猜今晚我给你点了什么好吃的?】

自从那一天她在他家沙发上睡了一宿之后,他们俩之间的氛围就很微妙,虽然谁也没有挑明, 甚至是两个人都很默契的对那一天的事闭口不谈,但是从那以后,两人就打着“多一个人吃饭还能多点几个菜”的旗号, 天天自然而然地混在一起吃晚饭, 末了还经常以“饭后消食”的借口,一起围着小区遛几圈舒克。

二人日益熟悉的同时,四个月大的舒克愈发消瘦,成天一副吃不饱的可怜样儿,一出门就到处捡东西往嘴里塞……

景醇极力克制着想要往上扬起的唇角, 飞速地给宴辰泽回着消息。

【景醇:醋溜土豆丝?】

打完字以后景醇又面无表情地朝着正在修剪柯基屁股的齐骥道:“注意手法,直剪修圆其实就是在剪‘c’字形, 先从上到下, 再从左到右地包出c的弧度。”

【宴辰泽:还有呢?】

【景醇:麻婆豆腐, 紫菜排骨汤。】

【宴辰泽:还有呢?】

【景醇:你这个套路到底要用到什么时候?每次都让我猜, 然后按照我猜的去下单点菜, 我都说了三个了, 你再补一个凑够三菜一汤。】

【宴辰泽:……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景醇噎住, 这还用发现吗?他几天前的那条“请客吃饭的时候直接让对方猜猜要请他吃什么,照着他猜的点就行!”的微博, 简直不要太嘚瑟。

【宴辰泽:还不是怕我点的不合你的口。】

景醇低下头,无声地笑了。

齐骥瞥了景醇一眼,拿着梳子整理着剪过一遍的毛,“傻笑什么啊?”

景醇一愣,这都能看见?

齐骥:“你最近心情不错啊!”

“还好。”景醇清咳一声,睁着眼地说瞎话:“一想到隔壁铺面工期缩短了一半我就开心。”

“是吗?那你想好什么时候和……”齐骥朝着前台的陈赏心努了努嘴,“摊牌?”

景醇也朝着前台看去,刚要开口,就看到一个中年女人牵着一只棕色的贵宾犬走了进来。

那狗……

体型匀称,结构也符合纯种贵宾犬的标准,关键是棕色的毛发看起来又多又长。

景醇拍了拍齐骥的肩,一边往外走一边道:“给你十分钟搞定柯基屁股,然后着手准备你的毕业作品。”

出了工作区,景醇朝着中年女人走了过去,也不管陈赏心和中年女人在说着什么,景醇就插了进去,一双眼诚恳地看着中年女人,“阿姨,您的狗可以借给我做模特犬吗?”

中年妇女疑惑道:“模特犬是什么?”

景醇指着工作区里的齐骥,“您看,那是我们店里的学员,他现在已经可以独立剪毛了,您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帮您的狗狗修剪造型?”

虽然知道生意泡汤了,但是给学员找模特犬练手这事儿也是店里的惯例,陈赏心瞧着犹豫不决的中年女人,笑呵呵地解释:“阿姨,您别担心,我们会全程在旁边监督,另外让学员修剪造型是不收取任何费用的。”

中年女人喜出望外,“免费剪毛?有这么好的事?”

陈赏心:“当然呀!他才刚学会,还不熟练,我们哪儿能收您钱呢?不过您放心,如果剪的不满意,他的老师,也就是您面前的这位姑娘会帮忙调整的。”

景醇补充道:“只是学员修剪的话用时会比较长,可能狗狗站久了会有些累,不过我只会让学员单独修剪四个小时,剩下的我会协助他加快速度完成。”

“呃……”中年女人咬了咬牙,就把牵引绳递给了景醇,“行吧!交给你们啦!”

“谢谢。”景醇暗自松了一口气,又问:“您对造型有什么要求吗?”

中年女人:“没有没有,你们随便剪。”

等到陈赏心例行公事地和中年女人核对完信息,目送着中年女人走远以后,景醇才直视着陈赏心,颇为郑重道:“刚才……谢谢你。”

陈赏心愣住,继而笑道:“干嘛这么见外?再说了,帮学员借模特犬本来就是我该做的,我还想问你干嘛一声不吭地跑出来借狗啦?”

因为……万一我们终将分道扬镳,这些原本是你的事,就得我来做了。

现在开始学,似乎也不算太晚。

陈赏心伸手在景醇面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啊?”

“没事。”

说完,景醇蹲了下来,安抚着名叫“星星”的贵宾犬。

“老大……”陈赏心咬着涂成橘色的下唇,欲言又止,沉默了半天还是没能憋住话,“隔壁老王拉到投资了,最近诺一正在筹划开宠物美容店的事。”

抚在狗狗后背上的手一顿,景醇蹙起眉头,陈赏心怎么会知道诺一的事?

景醇:“是吗?”

“对,而且老王在上周的重庆犬展上,拿到a级宠物美容师的资格证了。”

“哦,那还真是恭喜他了。”

类似王思宇这样,带犬舍赛级犬参赛频率高得都恨不得住在犬展上的人,拿到任何荣誉景醇也不会觉得奇怪。

普通犬展的水,呵……深不见底。

陈赏心趴在前台桌上,津津乐道地讲着八卦,“我还听说老王拉到的这个投资人比齐骥还要有钱,哎呀!简直就是老王要多少他就给多少,你知道吗?他们并不是只开一个店,而是一来就同时开八个店!而且这八个店的选址基本就覆盖了整个云弄市!”

很好,她不但知道诺一的事,并且还知道得如此透彻。

陈赏心瞧着不为所动的景醇,略显不满道:“你就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诺一抢我们生意?”景醇哼笑一声,“教王思宇的时候我都没担心过,现在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云弄市里的宠物店还少吗?现在不过就是又多了八家而已。”

陈赏心声音冷了下来,“诺一做的是系统化的品牌连锁店,包含本来就很成熟的繁殖和宠物用品的售卖,再加上现在即将开业的宠物美容店,而我们呢?等诺一做起来了,我们拿什么跟诺一竞争?”

景醇吐了一口气,抱起贵宾犬星星就转身打开工作区的门,“你还记得我们开店的初衷吗?”

说完,景醇便走了进去,关上门,将陈赏心隔在了隔音玻璃之外。

终归还是说不出太重的话。

终归还是想在分崩离析之前垂死挣扎。

终归……还是害怕听到陈赏心的回答。

齐骥抱着剪好屁股毛的柯基走了出来,一边把柯基关进干净的笼子里,一边道:“你们聊什么呢?”

“没什么。”景醇不愿多谈,把怀里的星星递给齐骥,“给你四个小时,剪出贵宾犬的泰迪造型。”

尽管中年女人对造型没有要求,然而景醇还是不太敢让齐骥照着赛级标准造型去修剪,毕竟那些符合犬展裁判审美又特别考验技巧的造型,并不是那么的接地气。

比起犬展要求的欧洲大陆式,英国鞍式和运动式,犬展明令禁止参赛的贵宾犬的泰迪造型,似乎更招饲主喜欢。

齐骥看了看正在给博美犬洗澡的小马,又瞧了瞧一旁给暹罗猫吹毛的小白,最后还是不放心地凑到景醇耳边小声道:“有事就说。”

耳边温热的气息使得景醇下意识地退了几步,继而冷漠地瞪着齐骥,“四个小时连洗带剪,齐先生,你恐怕没时间和我聊八卦。”

齐骥撇了撇嘴,就把星星放到美容桌上,顺手拿过耳毛粉,认认真真地拔起了耳毛。

景醇搬了把椅子坐到齐骥旁边,像监考老师一样地盯着齐骥手上的动作,看着他拔完耳毛,又拿起剃刀剃着脚掌毛,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又顺理成章。

他每动一下,她的脑海里就浮现出曾经像他一样,围在这张美容桌边,做着他现在所做的事的人。

有她自己,有陈赏心,有王思宇,有小白,有小马,还有其他的,她带过的每一个还有印象的学员。

罢了,不过是人走茶凉,物是人非,就像毕业季,总要和过去的人事物挥手告别。

景醇摇了摇头,生怕自己陷进回忆里乱伤情,便朝着正在剪趾甲的齐骥随口找着话题,“过两天你就走了吧?今后有什么打算?”

“你是想问我还要不要涉及宠物行业吗?”齐骥看了景醇一眼,继续道:“接触了一个月,这个行业确实没有我想的简单,不过……若是你需要投资,我很乐意效劳。”

景醇笑道:“就我这经商的脑子,你不怕我把你的钱败光了?”

“我很高兴你能想到这一点。”

“什么意思?”

齐骥转了过来,一双眼里满是的笑意,“证明你把我当朋友了。”

景醇直视着齐骥,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虽然我不太认同你那局限于小商贩的经营理念,不过我不介意投资给你,让你去试试。”

“喂!你们这些有钱人是不是总喜欢让别人花着你们的钱,去买自己的梦?”

三年前,荆彩也说过类似的话。

然而齐骥并不是荆彩,他的出发点,介于友情和另外一种,叫做“欣赏”,或者是别的,他还没想明白的情感之间。

齐骥笑了笑就转过身,继续给贵宾犬星星剪着趾甲,就像刚才的景醇那样,不否认,也没有承认。

……

下午两点多,景醇给齐骥规定的四个小时到期结束,然而贵宾犬的泰迪造型连身体都没有剪完。

“行了,你拍个照留作纪念。”景醇从她的剪刀收纳包里挑了一把做工精致的弯剪,“剩下的我来。”

齐骥没有停下手中的剪刀,“我可以剪完。”

“你确实能,但是狗不行。”景醇瞧着一直站着没休息过的贵宾犬,“星星太累了,我把身体剪完,给它坐下来再让你剪头部的造型。”

齐骥叹了口气,妥协地拍了照就让到了一边,瞧着景醇熟练地调整完毛发,“咔嚓咔嚓”地剪了起来。

可是没过一会儿,景醇就时不时地停了下来,皱着眉地甩动着右手。

齐骥:“怎么了?”

“没事。”景醇想了想,又朝着齐骥道:“你看着狗,我出去一会儿。”

眼瞧着景醇走出了工作区,在一旁修剪着博美犬的小马开了口:“你不知道老大的手腕不太好吗?”

齐骥看了过去,“你说什么?”

“唉!你果然不知道,也正常啦,老大一般不会主动提起的。”小马看了一眼在前台往手腕上缠着绷带的景醇,继续道:“干我们这行的,没点工伤都不好意思说是宠物美容师,老大的手腕是老毛病了,叫……腕管综合征,据说是长时间拿着剪刀修剪造型落下的毛病。”

“腕管综合征……”

“对呀!得了好长时间了,她也没空去治,现在肯定更严重了,我听白姐说,半年前马来西亚有个什么大型比赛,主办方还邀请老大去做展示嘉宾,但是她担心她的手,怕坚持不下来就拒绝了。”

小马:“老大来了,你可别在她面前说这事儿啊!她呀,哪儿都好,就是犟……唉!”

话音刚落,景醇就推开了美容间的门,活动了下缠着绷带的手,就拿起剪刀,二话不说地继续修剪着狗毛。

齐骥安静如鸡地立在旁边,直勾勾地看着没事人一样的景醇。

明明是可以靠脸吃饭的女人,为什么非要选择做这么苦这么脏又这么累的工作?

还这么拼死拼活的……

恨不得所有事都一手包办……

倔强得让人想冲她翻白眼的同时,又心疼得要死要活……

不知道过了多久,景醇撞了撞出神的齐骥,“头部线条也开好了,照着修圆。”

“嗯。”

“记得手法……”

“行了。”齐骥打断道:“你就不能少操点心?”

“……”

……

一个小时以后,齐骥剪下最后一撮毛,满意地放下了剪刀,“怎么样?”

景醇点了点头,“不错,头是头尾是尾的。”

“有你这么夸人的吗?”

兀的,工作区里连接前台的的广播响起了陈赏心的声音,“星星剪好了吗?主人来接了。”

景醇:“抱出去吧。”

齐骥抱起剪得漂漂亮亮的星星,跟着景醇一道出了工作区。

“哦哟!”中年女人迎了上来,然而看清楚齐骥怀里的星星以后,笑容便僵了起来,“呃……是蛮好看啦,只是这毛留得也太长了吧?我领回去不好打理呀!”

中年女人:“还有这脚……怎么不剃光哟?这样很容易脏啊!”

陈赏心歪着头,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道:“阿姨,刚才是您说的对造型没要求,随便我们怎么剪的啊!”

中年女人:“我是说了随便剪,可是谁知道你们会这么剪嘛!我以前带星星去的店,都会把脚剃了,毛毛剪得短短的呀!”

齐骥:“您好好看看,这才是标准的泰迪装!那些把脚剃光的才是糊弄人的好吗?”

中年女人:“哎呀!你这小伙子是怎么说话的?怎么就糊弄人了?我听不懂什么泰迪装,我只知道我家星星就是泰迪犬,满大街跑着的小泰迪都是那样剪的毛!”

“根本就没有什么泰迪犬,那是狗贩子给品相不纯的贵宾犬乱取的名字!”齐骥冷笑道:“满大街都是那种奇怪的造型,给你剪了个标准的,竟然还不识货!”

中年女人:“唉!你……”

景醇冷声打断道:“别吵!”

待双方都闭了嘴,景醇朝着中年女人道:“今天星星累了,您要是实在不满意,明天再带过来,我给你重新修一遍。”

中年女人伸手指着景醇,“你说的!”

景醇拉住不服气的齐骥,连忙答应道:“对!你想怎么改,我就怎么剪。”

中年女人瞪了齐骥一眼,抱着狗转身就走。

齐骥甩开景醇的手,愤怒道:“凭什么要重新帮她剪?我他妈剪了一天才剪好的,她说改就改?”

景醇面无表情地看着齐骥,“就凭她是星星的主人,她不满意就得改到她满意为止。”

“呵,那我学了一个月的标准造型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得照着这些傻逼主人的傻逼要求做事!”

陈赏心朝着店门翻了个白眼,“谁说不是呢?啧……白瞎了给她养那么好的狗!”

齐骥古怪地看着陈赏心,一万个不愿意承认他们俩此时此刻居然站在了同一战线……

景醇叹了口气,“好了,不是所有人都和她一样,只不过刚好让你遇到了。”

齐骥脱了防水美容服,一把扔在前台上,“要改你改,从明天起我就不过来了,你们就在这个能憋屈死人的行业里放光发热吧!”

说完,齐骥就头也不回地出了店门。

“唉?怎么又走了?”陈赏心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踩着高跟鞋地追了出去,“齐骥,唉?等等我啊!”

又……

景醇看着这熟悉的一幕,不禁笑了起来。

似乎加上这一次,这位高傲得受不了一点委屈的云巅物业总经理,一个月里居然被她气走了三次……

景醇安排小白坐到陈赏心的位置上看店,自己却躲进工作区里,一边收拾着美容间,一边数着时间地等着什么。

十多分钟以后,陈赏心回到了店里,就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做着她的本职工作。

又过了十多分钟,景醇的手机震了起来。

【齐骥:陈赏心以为我们不合,跟我保证只要我肯投资十个约定宠物生活馆,就踢你出局。】

【齐骥:我假意答应她考虑一下,让她把店铺开业至今的账目和原来做过的营销策略发给我,应该明天就能拿到,等我找人分析完再告诉你,千万别忙着拒绝,这些东西绝对能帮到你。】

【景醇:谢了,明天你真的不过来了吗?】

【齐骥:嗯,我的年假早就结束了,是我多赖了几天,明天回到公司有得忙了。】

【景醇:好。】

【齐骥:对了,有空就去医院看一看你的手,我可不想哪天听到你拿不动剪刀的消息。】

景醇不再过问齐骥是怎么知道的,只是直愣愣地看着手腕上的绷带。

这点小伤就拿不动剪刀?

不存在的。

……

第二天清早,云巅物业。

“唉?听说齐总回来了!”

“对啊对啊!我早上见到他了,哇!也不知道他这一个月去哪儿了,瘦了好大一圈呐!”

“惹……我倒是听了个小道消息,齐总之前不是在瑞士留学吗?据说他这次是回瑞士和大学时代的女朋友结婚去了,你早上见到他的时候有没有在他手上看到戒指?”

“我还真没注意到,不过以齐董事长凡事都要大操大办的风格,独生子结婚这种事,恐怕不会瞒着我们吧?”

“唔……公司里不都在传咱们要上市了的消息吗?,有可能是为了公司形象着想,就先压着等上市以后再公开吧!”

“咚咚咚……”

敞开的玻璃门被扣响,总经理助理从门外探进了脑袋,“项目二部的所有人,会议室开会!”

“一回来就开会,就算结婚了,齐总还是那个齐总。”

“走啦走啦!”

五分钟后,会议室。

西装笔挺的齐骥端坐在最前方的皮椅上,等人都到齐之后,齐骥便吩咐助理把资料分发下去。

然而拿到资料的职员,才是看了一眼标题,就“嗡”地一声,炸开了锅。

“宠物店运作案例?我没看错吧?宠物店???”

“哇咧!这账目怎么做成这样?也太不专业了吧!”

“这张是什么啊?谁做的?居然敢打上营销策略的标题?”

乌拉乌拉的声响,吵得齐骥头疼,他轻咳一声,会议室里立马安静如鸡。

齐骥扫了一圈与会的众人,继而象征性地弯起唇线,语气和他的笑容一样,足够凉薄,“之前被宸景集团否了的两个合作方案,是你们部门做的?”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面如死灰。

“我记得我休假前已经把思路给你们理好了。”齐骥转眼看着立在一旁的助理,“还是你没有告诉他们?”

无故躺枪的助理连忙自证清白:“我当然说了,当时怕说的不够清楚,我还把您的原稿打印出来,发给他们每个人了!”

“很好。”齐骥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那么谁来告诉我,同样的思路,为什么最后是项目一部做的案子通过了,你们的就被否了两次?”

众:“……”

当高压的气氛蔓延地足够浓重的时候,齐骥才满意地松口道:“给你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兀的,与会的众人就像看到食物的土拨鼠一样,先前还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此时却一个个地抬起了头,目光炯炯地看向齐骥。

“你们刚才不是很嫌弃面前的这份资料吗?给你们三天时间,重新做一份像样的分析报告给我,有任何意见和建议尽管提,另外,有能力写出一份经营企划书的,还有现金奖励。”

……

云巅物业要进军宠物行业的消息不胫而走,伴随着愈演愈烈的传闻,又过了几天看似风平浪静的日子,转眼,就到了九月。

“姑娘。”一个抱着雪纳瑞犬的胖女人站在十个约定宠物生活馆的前台边,够着脑袋地瞧着正在玩手游的陈赏心,“你们今天营业吗?”

陈赏心迟迟等不到齐骥的消息,渐渐地就越发消极怠工,就像现在,陈赏心只是看了胖女人一眼,就继续玩着游戏,“还不到上班时间,有事吗?”

胖女人腼腆地笑道:“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有事得出趟远门,现在就要走,可是我家甜心也得修毛了,你看……能不能先放你这儿,等你们上班了再给它做美容。”

“行吧。”陈赏心一脸不耐地退出游戏,一边询问着胖女人,一边戳着键盘地录入信息,表格填完以后才从胖女人手里接过雪纳瑞犬,抱到位于洗澡间的干净笼子里。

景醇从隔壁店铺走了回来,看了看笼子里的雪纳瑞犬,又看了看时间,“这么早?”

“是呀!”陈赏心翻了个白眼,“人家说了,要出远门,说不好我们下班以前都不能接走。”

“就当帮忙寄养一天了。”

陈赏心一惊一乍地叫了起来,“哎呀!不会是扔我们这儿弃养的吧?”

景醇耸了耸肩,“收都收了。”

“它要真是被遗弃在我们店啊,我最近的运气可就真的差到家了。”

好在陈赏心只猜中了一半,晚上七点,自愿留守在店里的景醇终于等到了雪纳瑞犬的主人。

“对不起对不起……”姗姗来迟的胖女人连连道歉,“害你等那么久,吃饭了吗?”

“吃过了。”景醇学着陈赏心的模样,极力客气地笑道:“不过我们店里不卖宠物食品,只帮你遛了狗,倒是没有喂过它吃的。”

胖女人在雪纳瑞犬香喷喷的脑袋上亲了一口,“好的好的,谢谢你啊!”

结了账,胖女人念叨着“甜心饿坏了吧?妈妈给你买了新狗粮,咱们回家吃饭饭喽!”就欢欢喜喜地抱着狗出了店门。

景醇收拾好以后就关了门,又跑到隔壁店铺里——这间刚刚装修完,即将投入使用的教学室。

空气里还弥漫着涂料的刺鼻气味,景醇得意地环视着店里崭新的物件,再过几天,这间教室就要迎来第一批学员了。

这是在她漫漫人生路之中的一个转折点,同时,也是一个令人激动的全新起点。

兀的,裤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景醇看了一眼来电人,接了起来。

宴辰泽柔和的声音就钻进了耳朵里,【你还在店里吗?要下雨了,你给我定位,我现在过来接你。】

景醇摇了摇头,反应过来他看不见以后,才笑道:“不用了,我现在就回来,马上就到。”

【能行吗?都开始飞着雨滴了。】

“能。”

挂了电话,景醇走出教学室,锁好门就找了辆共享单车,朝着家的方向,越骑越快。

然而景醇还是快不过说下就下的雨水,等她回到安居小区,衣服的前襟和后背已经湿了好大一片。

脑袋上忽然多了一片阴影,雨水打在上面嘀嗒作响。

宴辰泽右手撑着伞,一脸埋怨地看着正在锁车的景醇,“都说了我去接你了,干嘛非得把自己搞得像只流浪猫?”

弓着腰的景醇身子一震,下一秒就别过脸,景醇悄悄摸摸地抹了一把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液体,而后吸了吸鼻子,才直起身子转了过来,明知故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你说呢?”

景醇看着宴辰泽那双温柔得能拧出水来的眼,一时间竟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宴辰泽……”

“滴滴……”

马路上传来刺耳的喇叭声,掩盖了景醇的呢喃,宴辰泽什么也没听见,还疑惑地看着欲言又止的景醇,“愣着干嘛?还没淋够雨啊?”

“……”

宴辰泽动了动一直揣在外套里的左手,“刺啦刺啦”地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装着奶茶的塑料手提袋,“拿着捂手。”

景醇接了过来,隔着袋子摸了一下奶茶杯就连忙缩回了手,不可思议地看着宴辰泽道:“这么烫你还揣在外套里?”

“不就是怕它凉了嘛!”

瞧着他不好意思的模样,景醇将袖子拉得盖过掌心,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杯暖到烫伤的奶茶,“走吧。”

雨幕中,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挤挤挨挨地并排走着,高的那个领着矮的那个,躲过浅浅的水洼,避开迎面而来的路人,那把由高的那个撑起的伞,一直都往矮的那边倾斜着,还好高的那个穿了黑色的衣服,即使淋湿了大半个身子,矮的那个也看不出来。

二人走进单元楼,宴辰泽一边收着伞,一边道:“晚上在店里吃饱了吗?不够的话家里还有。”

家里……

忘了是从哪一天起,他俩之间,就很少有“你我”的界限。

“现在还好,等饿了我再上来拿。”景醇想了想,又问:“晚上还得遛贝塔吧?”

“嗯,它有雨衣,就是不太会穿鞋,遛完给它洗洗脚就行。”

“对了,你还没去过店里啊!晚上遛完贝塔你把它擦干好了,明天把舒克和贝塔一起带来店里舒舒服服地做个spa怎么样?”

“真的假的?”宴辰泽提议道:“要不要叫胡奕文把小黄和大佬也带来?”

“好啊!好久没见到小黄了,我确实有点想它,而且啊,干了这么多年,我都还没见过活生生的孟加拉豹猫。”景醇朝着宴辰泽眨了眨眼,“最重要的是,我想给你看看刚装修好的教学室……”

最好还能在那里,把今天没能说出口的话,认认真真地告诉你。

“这么显摆的吗?”

“那必须的哈哈哈哈……”

宴辰泽跟着笑了起来,瞧着面前虽然淋了雨略显狼狈,但却活灵活现的景醇,立马就和印象中那张照片里,犬展上笑得明艳动人的她融为了一体。

宴辰泽加深了笑意,脸颊上的酒窝又大又深。

他的这只猫,总算是养熟了。

“叮……”

电梯停在了12楼,景醇出了轿厢,朝着宴辰泽晃了晃手里的奶茶,“谢啦!”

“瞎客气什么?”宴辰泽死死地按着开门键,恋恋不舍地交代着:“回去立马洗澡,别着凉,一会儿你也别上来了,我遛贝塔的时候顺带把饭给你送下来。”

“好。”

“还有把店铺的定位发给我,我转发给胡奕文和他约时间。”

“知道了。”

“那……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

今天,在雨水的冲刷下渐渐落幕,然而谁也猜不到,明天,还会不会依照拟定好的计划,按部就班地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