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1/1)

荀邺得知她昨夜就记起了所有, 应该说从撞了脑袋后,她的记忆便开始复苏, 只是柳梓月姊妹俩还在时她记忆紊乱, 一时没清醒过来。

后来见到云绫,她脑袋钝痛, 想起了先前种种。

在她的记忆里,娘对她来说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她自小没了爹, 而娘的心里永远只把夫人排在了前头。

她原先不在意这些,因夫人不似别家主子, 她向来温温和和的, 待她极好。

可后来将军战死, 娘随着夫人消失了, 府内的人散了大半,连世子也不知所踪。

她等在府内险些饿死,最后还是原先同娘交好的丫鬟看不过眼, 将她收养了去,她便彻底不再念着娘了。

可那人身子羸弱,不过几载,便因病而去了。

自那后, 她伴做男子留在医馆替人看病过活, 日子虽不如从前却也安稳。

原以为她会一直那样活下去,却突然一日有人来寻她,说娘亲在燕国等她。

她犹豫不决, 临了确是跟着去了。

本想娘亲是念及自己,想要弥补才特意来寻她,可到头来,为的还是公主。

云绫被阿宁搀起后急忙要跟上去,可她摔得不轻,这会儿没力气走了。

阿宁见此将人背起追了上去,稍晚一步到了前屋。

云艽正和荀邺说着话,见二人进来后,脸色陡然冷了下来。

阿宁将人放下来,搀着其走到桌案前坐下,荀邺见此走过去,“云姨这是怎么了?”

云绫佝着背喘气,摆手道:“不碍事。”

荀邺瞧她鬓角发白,看着比先前苍老许多。他转眼看向一边沉默不言的云艽,叮嘱道:“云姨可要当心身子。”

云绫颔首,“少爷不必担心老奴。”

言毕,她扶着拐杖起身,推却要上来搀着她的阿宁,缓步挪到云艽边上。

云艽故意撇开脸不看她,她颤抖着,几近恳求地语气道:“艽儿,不管你认不认娘都好,娘错了,娘只是想看看你。”

荀邺见此不再多待,转身合门出去。

等二人推门出来时,天色已经完全大亮,朝晖倾洒,刺眼的光透过苍郁的枝叶落在檐下,荀邺抬眼看过去,发觉先一步出来的云艽虽是冷着脸,可却刻意放缓了步子等她。

他迎上去,不提方才的事,“我在城外寻到了一种毒,尚不清楚是何物,云姨可能来瞧瞧?”

他医术承她,眼下他分辨不出是何毒,自然希冀于她,若是其能看出一二必是极好。

云绫闻此颔首,拖着疲倦的身子随荀邺到了前院。

她站不住,找了位置坐下,荀邺拿来带回的匕首放在桌案上。

他挑开裹着匕首的布,拨去沾在刀上的泥土露出刀身,呈赤色。

尘土松散,湿软却并未结块,云绫打量片刻,问道:“这土是从何处挖来的?”

“井边。”

云绫将银针戳进土里,拧眉道:“此前老奴在古书里见过这种毒,此毒遇水无味,若是流入泥后,久而久之泥土便会成了赤色,而饮水之人会发热不止,且全身瘀斑,若是接触久了,则会传人。”

荀邺一怔,“这正与城外患疾之人病症相同,此毒可有法子解?”

云绫摇首,面露难色,“尚未,书上提及此毒发作后必死无疑。”

“云姨可有留着那本古籍?”

云绫,“还留着,不过古籍老旧,破损了好多页,上面好些字模糊不清,少爷要看?”

“嗯。”

此前他无从下手,如今既然知晓不是风寒之症,必然不能再用原先的方子。

·

柳梓月自上回出府回来后便一直好生待在府内,如今瘟疫肆虐,祖母的尸首下葬后府内便少有人走动了。

这些日子,恒九每天都会前来送药。

柳菡的身子倒真一日比一日好了,她没太多讶异,毕竟上一世此疾最终是被治好了。

她从未因此忧心过,只是旁的事叫她闷闷不乐。

这些天除去头一回她去见了恒九,往后便都是派了阿秋前去与他接应拿药,倒不是她不愿去,而是她怕自己忍不住问荀邺的消息,便索性连恒九都不见了。

这会儿是盛夏正午,外头艳阳高照,柳梓月眯着眼趴在桌案上掰算日子,自上回一别后,她已有二十余天没见过他了。

说起来,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躲着他,以她平日的做派,定是冲去问个究竟。

可细想来,现今的她没资格问他这些,即便是上一世,若无意知晓其身世,她也问不出口,他从来不愿跟她提及,她又何必自找难堪。

难怪他功夫了得,她还曾以为他手无寸刃,需她护着。

倒是她疏忽了。

到头来,是她攀不起将军府的声名。

柳梓月眼皮越来越沉,这些日子她未能休憩好,总是困顿,眼下倦意袭来,她阖眼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窗外枝叶繁盛,灵鸟在枝丫扑腾,不多时,一阵暖风吹过,惊得鸟儿乱飞。

柳梓月手被压得酸涩,她动了动身子。

来者见此停住脚不敢再动,立在远处看她。

眼前的人睡得香沉,不知是梦见了什么,她咂嘴,满足地笑了笑。

良久,见她不再动后,来者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了她的面前。

荀邺一早便潜了进来,这些天他忙着翻看古籍寻制解毒的法子,抽不开身来。

每每派恒九来打探,却从来见不着她。

那日她匆匆离开,他本以为她不过是一时惊着了,却没曾想她是要一直躲着他。

眼前熟睡的少女容色娇艳,双唇一开一合地张着,红唇诱人。

荀邺抬手,炙热的指腹压在她的唇上,抹去唇角的水泽。

他脑内猛地闪过她踮脚擦过他的唇的场景,那时他压着躁意,本想着解决事端后,待她及笄之日便上门提亲。

可眼下,他等不及了。

她张着唇,嘴里咕哝着,荀邺凑近,听见小声道:“荀邺。”

荀邺身子一僵,侧眼见其并未睁眼而是梦呓,他盯着她俯身而下,薄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他目光灼灼,贪念少女的温软及体香,缓缓下移覆上了她的朱唇。

下一刻,柳梓月睁了眼。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思念成疾出了幻象,否则荀邺怎会出现在此,还吻了她。

柳梓月动了动身子,面前的人早已起身离开了她的唇,她擦了擦眼,见其依旧立在眼前,身姿挺拔。

荀邺面如常色,丝毫没有被发觉的慌意,只是耳根处隐隐发红。他立在前边盯着她看,见她一直揉眼,提醒地咳了声。

柳梓月闻声一下子清醒了,她起身往后退了半步,指着他说不出一句话。

良久,她似是才反应过来他做了何事,捂住唇瞪他,“你怎么在这!”

荀邺朝她走近,甘松香扑面而来,她往后退,险些撞碎身后的瓷瓶。

她扬声,“我说你!”

荀邺靠近捂住她的唇,“里面有人。”

柳梓月往后靠了靠,咬牙用着气声道:“你知道还敢进来!”

荀邺瞧她娇嗔凶狠的模样不由笑了声,柳梓月愣住,一时失神。

荀邺见此将她逼至墙角,沉声问道:“你为何,要躲着我?”

闻此柳梓月眸光黯淡,敛了敛眸闭口不言。

荀邺低着头目光如炬地盯着她,良久,她出声,“你……”

原本想问的话卡在喉咙里,她松懈了身子贴在墙上,闭眼道:“我不想见你,你走吧。”

荀邺眸光深深,眼底迸发着灼热的烈焰,她这番话无疑是在侵蚀着他的意识,见她还欲出言,荀邺俯身压下去,堵住了她翁张的朱唇,这回不仅是轻轻一碰,而是带着浓烈气息,将她剩下的话尽数吞噬掉。

柳梓月一惊,伸手推他,他用力扣紧她的腰肢,令她挣脱不得,唇齿相碰,鼻息间萦绕着他滚烫的气息。

柳梓月发晕,身子轻飘飘的使不上劲,若非他撑着,她便要摔了下去。

一吻罢,柳梓月面色绯红,清澈的眸子氤氲着水汽,她喘着粗气,瞪圆了眼看他。

温热柔软的触感还在,荀邺抬手按了按眉心,适才反应自己做了何等荒唐之事。

他垂眼盯着她,对上那双清亮的眸子,从衣袖中取出早已备好的玉簪递到她面前。

柳梓月愣神,眼前的玉簪洁白无暇,晶莹通透。

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的那根玉簪。

她眼神一瞥,昂首看着他,“送我?”

荀邺抿唇,轻嗯了一声。

柳梓月没接,直视他,“为何送我?”

他言简意赅道:“及笄礼。”

柳梓月挑眉,故意道:“可眼下还未到我及笄的日子,收不得此礼。”

荀邺看见她眼中的狡黠之色,佯装收手,“既如此,那便等等吧。”

柳梓月见此伸手一把夺了过去,嘟囔道:“送出的东西哪有往回收的道理。”

荀邺本就只是逗她,见此不禁笑了笑。

柳梓月小心翼翼地拿着玉簪,错开身子从里抱出妆匣,拿出那根先前修补过的玉簪,将两根一齐摆在桌案上,原先她只觉得像,可放在一起时竟分不出真赝。

荀邺看过去,记起云绫同他所言,抿唇道:“这根玉簪,是我母亲留给妹妹的。”

柳梓月闻声回头,讶异道:“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