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1/1)

“啪”一声,萧则虔诚的手僵在半空, 那块被他珍藏已久的点心迅速掉落在地上, 并在他亲眼目睹下碎成两瓣。

他心一揪,下意识伸手去捡, 一只脚却快他一步,毫不客气地踩在点心上面, 将其碾得粉碎。

“臭小子,爷爷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尖嘴男面目狰狞, 满是怒火, 一把揪住萧则的衣襟, 举起拳头就想往他脸上揍。

萧则不解:“这是我身上最值钱的……”

“我管你值不值钱,今天爷爷就要揍死你!”尖嘴男一拳狠狠打出, 仿佛将所有怒气都施加在拳头里,不遗余力。

反正大哥都说了要杀这小白脸示威, 就算提前被他打个半死也不碍事!

萧则白净的脸上涌起一股委屈, 下一刻, 尖嘴男脸色大变, 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这弱唧唧的小白脸, 竟然一抬手就接住了自己的拳头?

他脸涨得通红,挣扎着欲要抽出拳头,却猛地一下子被萧则松开,连退三步,差点跌坐在地上。

“你这混蛋!”自觉丢脸的尖嘴男顿时目露凶光, 愤怒地抄起手边大刀,双手一挥,“老子要杀了你,去死吧!”

刀光在萧则浅色的眸子上留下一道残影,他不偏不移,仿佛被吓呆在原地。

尖嘴男脸上露出残忍兴奋的笑,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这人血溅当场的样子了。

刀刃眼看着就要划破萧则的面庞,却在下一刻堪堪停在他的眼前,只要再往下一寸,就能杀了这混蛋。

……可他好像没力气了。

尖嘴男愣愣地低头看着从自己身上喷涌出来的血液,大刀最终无力地从他手中跌落,发出一声轻响。

不知何时出现的侍卫面无表情地将刀从尖嘴男身体里抽出,然后推开他还在抽搐的身体,走到萧则面前。

“主子,属下来迟了。”

萧则呆呆地盯着虚空,好一会儿,他才从呆滞中回过神,胡乱点了点头,看向尸体的眼神有些奇怪。

侍卫只当他受了惊,小声道:“殿下,此地不宜久留,我打晕看守的人,估计很快就会被那群山匪发现,我先带您出去。”

等萧则随着侍卫一路躲藏到山腰时,满山遍野突然开始亮起火把,嘈杂的人声时远时近。

侍卫脸色微变,眼见着火光逐渐向着他们的方向前来,他一咬牙,对着萧则轻声道:“殿下,我去把他们引开,您朝着山下走,一定要逃出去。”

说罢,他就蓦地蹿出几步,转眼间便消失在山林里,只剩下萧则表情茫然地独自面对四周一致的黑夜。

一边是侍卫离开的方向,一边是火光明亮的山林,萧则想了想,最终挑了个黑漆漆的树丛,一头钻进去。

半个时辰后,他兴奋地从树丛中钻出来,然后看着眼前熟悉的一排房屋,又缓缓陷入沉默。

好像辜负了侍卫的信任。他想。

也许是大部分山匪都被派出去找人,此刻,谁都不知他们的老巢里进了“贼”。

萧则宛如进出无人之地,他想从众多房舍中选一个合适的藏身之处,于是找了半天,瞄准了一所看起来最像没人住的房屋。

——破屋顶,破窗户,屋子里的摆设都落了灰。

破旧的屋门缓缓发出一丝响声,立即惊到屋内之人。

“谁!”

那人眼神冰冷,将手中之物往身上一藏,警惕地走出

门外。

门开瞬间,一只黑影迅速蹿了出去。

——是只猫。

见状,男子神色微缓,左右看了几眼,才重新回屋。

原本就是在夜里,男子又未点灯,他只能看见手中的事物在月光照射下映出来的反光。

他甚至没有发现一个人就藏在离自己五步远的黑影里。

又过了一刻,男子整理好一切,仔细检查完毕后,若无其事地离开这间年久失修的屋子。

待四周重归安静,黑暗中的人影才悄无声息地露出半张略带好奇的脸。

“禀告老大,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我们都派人搜查过了,没有发现目标。”举着火把的小头领大声道。

络腮胡抓起手中长鞭,狠狠一挥,暴戾的目光扫视一圈:“你们这群废物,在我们的地盘上,竟然连两个人都找不到!”

看着头领手中夺命的长鞭,一众下属不禁抖了抖,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人小心翼翼问道:“老大,我们还找么?”

“找个屁!”络腮胡怒吼:“都给我回去守着山寨,这回谁要是再像张鼠那样蠢得被人杀了,当心老子剥你们的皮!”

一群人连忙点头,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络腮胡满是横肉的脸上怒气不改,转眼又吩咐几个心腹去守着抢来的财物。

“老大,跑了两个,还有两个怎么办?”心腹面露狠色,“要不要都给弄死?”

络腮胡皱起眉:“这……”

“首领不可,”书生打扮的军师目露精光,“倒不如这般……”

那边,萧则好奇地翻出男子藏了半日的东西,是一块令牌,花纹奇奇怪怪。

他看了几下,觉得没什么意思,又想将东西给塞回去。就在他欲要放手的那一刻,门外突然发出一丝响声。

萧则手一顿,迅速悄无声息地再次隐蔽在黑夜里。

这次,进来的是个身穿黑色劲衣的蒙面男子,他在屋内仔细搜寻了片刻,一无所获后,露出来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失望。

萧则静静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总觉得这个人的身影有丝熟悉。

男子很快放弃这间屋子,转身消失。

这件屋子好像不太安全。萧则慢吞吞想着,然后也跟着走了出去。

等走出好远,他才感觉手中似乎还有东西,随即低头一看,轻声“啊”了一下,脸上浮现出点茫然无措。

——忘记还回去了。

萧则严肃着脸想了想,然后一把将令牌塞进自己怀里,那就下次见到那个人的时候再还罢。

他一路漫无目的地走着,途中路过马厩,看见了一头熟悉的小矮马。

马厩里栓着数十头高大雄壮的马,小矮马身在其中,宛如误入狼群的羔羊,腿都站不直,躲在马厩的角落里瑟瑟发抖,时不时就有大马拿蹄子踢一下它。

萧则一顿,四处看了看,就溜进马厩将自己的小矮马给牵了出来,还认真地摸了摸它被踢出血的脑袋。

但带着小矮马是肯定不能跑的,所以萧则把它拴在了大马碰不到的地方,顺便将马厩里的草料都给它拿了过来。

“乖,待会儿再带你走。”萧则轻声道,他还要把它带回去送给阿玉呢,可不能丢了。

做完这一切,萧则又开始了暗夜里的游荡。

没有人发现,他走得每一步看似漫无规律,却又一次次躲过巡逻的人。

“你有没有感觉有人跟在我们后面?”一个山匪打了个寒颤,狐疑地往四周看了几眼。

同行之人浑身一僵,忍不住踢了他一下:“大半夜你瞎说什么呢?我可没感觉。”

“啊,难道我看错了?”

两人渐行渐远,萧则从树下的阴影里迈出半步,下一刻又瞬间消失。

唉,安全的藏身之地好难找。他苦恼地想。

一刻钟后,萧则钻进一间黑漆漆的屋子。他看了,所有地方就这里巡逻的人最少。

但俗话说,夜路走多了,总会碰见鬼。

装满黄金白银的屋子内,萧则与黑衣人面面相觑,看着黑衣人熟悉的眉眼,他微微睁大了眼睛,“顾……”

“殿下想把那群人都引过来么?”顾骁眼神阴冷,见萧则乖乖闭嘴后,他冷哼一声,随即蹲下身拿起一块银锭,眼神火热。

被劫走的赈灾银两,他找到了。

身后,萧则轻声问:“你是一个人来的么?”

他的语气就像是在问你是不是来救我一样。

顾骁一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是的,恐怕要委屈殿下几日了,顾某今日要事在身,没办法带殿下走。”

萧则略微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点点头认真道:“保重。”

紧接着就一个闪身消失在屋内。

前后不过几息时间,快得让顾骁产生了几乎没见过他的错觉,看着萧则消失的方向,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丝古怪。

不对,萧则是怎么从山匪的看守下出来的?

为何又在听到只有他一人过来时,立即就跑?

仿佛其身后有人在追赶一般。

看守……追赶……

顾骁目光落在眼前的钱财上,他进来的太容易了,按理说,这么重要的地方应该派重兵看守才是。

可屋外不仅没人,反而安静得有些诡异。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顾骁脸色大变,猛地转身想要破门而出,却已经来不及了。

无数山匪举着火把哗啦啦从四处赶来,转瞬之间,就将这间屋子围得水泄不通。

络腮胡大笑着从人群中走出,“军师说得没错,臭老鼠果然只会往粮仓里跑。”

顾骁阴沉着脸,冷冷地看着四周,又是那个军师。如今敌众我寡,倒不如……

下一刻,他猛地抽出武器,径自冲向络腮胡。

络腮胡也没想到此人在围攻之下,竟然还选择反抗,愣了一下后,迅速与顾骁缠斗在一起。

顾骁自幼习武,武艺不俗,一来一回间,正处于上风。络腮胡见自己敌不过对方,立即召来属下在一旁协助,一时间两边不分上下。

于是,谁都没有发现,他们身后的树丛里一双眸子正静静地看着他们。

萧则躲在阴影中,忧愁地看着唯一一条离开的路,那边被无数山匪堵得严严实实。

出不去,只能躲着看人打架,无聊,想阿玉。

他又小小地叹了口气。

“主子。”

突然,他的身后传来一小声轻呼,一个侍卫面色诧异地出现在他身旁。

萧则茫然地抬起头,对侍卫来去无踪的本领见怪不怪,只是好奇地想他怎么来了,也迷路了么?

侍卫悄声道:“殿下不下山,难道也是来查真相的么?”

真相?萧则表情更懵了。

“属下方才发现这山匪有古怪,故想来查探一番,没想到又碰见了殿下。”

黑夜里,侍卫看不太清萧则的脸色,只轻声道:“只是这群山匪不好对付,趁着有人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您快随我下山罢。”

萧则还未回答,一道淡淡的声音就突然响起:“既然都来了,还走做什么?”

侍卫面色一变,抬眼看去,不知何时一群山匪已经将退路断绝。他们全身包裹在黑衣里,若不出声,在暗夜中极难发现。

萧则看着领头人的面貌,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令牌,是他。

“军师来得正好!”

那边,络腮胡大笑道,手中武器挥舞得更加有力,对面的顾骁咬牙抵抗,额角慢慢冒出汗珠。

那军师淡淡看着表情茫然的萧则,微笑了下,然后拍拍手,接着就有山匪压着两个人上前。

正是另外的两个侍卫。

“在下知道这位公子隐蔽功夫极佳,您若是独自一人逃了,我们还真不一定能找到您。所以,在下特地将公子的人给带了出来。”

萧则闻言一愣:“你要做什么?”

军师儒雅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威胁一下公子罢了。”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侍卫虚弱地抬起头:“主、主子……别管我们。”

萧则眨着眼睛不理他,径自认真地问军师:“我能拿东西和你换么?”

说罢,他作势将手伸进怀里。

见状,军师无所谓一笑,打断萧则的动作,“公子,没什么比留下你更重要了。”

萧则茫然了一瞬,护卫挡在他身前,轻声道:“主子,你快走。”

军师闻言叹了口气,下一刻,四个山匪就冲了上去,瞬间与护卫厮杀在一起。

而萧则那边,也被几个山匪围堵在树边。

那几个山匪看着萧则靠在树干上弱不禁风的模样,又想起柴房内张鼠死去的惨状,脸上不由露出凶残的神色,就是这个小白脸,害死了他们的兄弟!

见萧则茫然着脸没有反抗,有人直接伸手去拽他的手,“这小白脸该不是个傻子罢!”

哪知一拽没拽动,壮汉样的山匪表情错愕了一瞬。

正巧有人举着火把,他便见萧则琥珀色的瞳孔正直勾勾地盯着他,冷冷的没有半分情绪。

“害!”壮汉惊得后退半步,再去看时,发现他还是一副愣愣的表情。

“你怕什么?”有山匪见状大笑,“一个小白脸,你都拎不动了?”

说罢,他忽然精准地掐上萧则的手腕,狠狠一扭,就想将其扭断。

但是下一刻,他就错愕地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被捏在了一双修长的指尖内,他顺着看去,就见那小白脸对他轻轻鼓了下脸。

这是他被扔出去前最后的意识。

壮硕的身躯被轻而易举抬起,在空中飞了片刻,又狠狠砸在树上,发出一声惨叫。

围在萧则身边的众人看着他干净利落的动作,又看着壮汉抽搐不止的身体,被吓得齐齐后退一步。

这这……简直比老大力气还要大,不是要命么!

就连被禁锢在山匪手中的护卫二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想起临行前元帝交代的话,两人对视一眼,满心的不可思议。

而萧则只是轻轻拍了拍被壮汉抓过的衣袖,从怀里掏出那块令牌,再一次慢吞吞问道:“你真的不换么?”

军师早已被他那股诡异的力气给惊到,面色苍白,在看到他手中的令牌时,顿时脸色大变,急火攻心道:“你从哪儿来的?”

萧则脸上浮现出一丝羞红,腼腆地摸了摸脸:“从你屋子里拿的,忘记放回去了。”

说完,还感叹似的补了一句,“你的屋子好破哦。”

军师:“……”

作者:我以为可以在四千字内写完,现在,可能还需要一个四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