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我还是你金主(1/1)

回酒店的时候,已经凌晨三四点了。

那个人还在,在门口处,丝毫不顾忌形象地坐在地上,背靠墙壁,一条长腿支起,手随意地搭着,微微垂着头,额发险些遮住了双眼,不知是不是在睡觉。

季凉意这次没有转身离开,而是朝他走了过去。

他觉得他应该喝了不少酒,红的白的伏特加黑啤掺合在了一起,所以才会头晕。

可是他,分明滴酒未沾。

也许是太困了。

季凉意又想。

他终于走到了这个人的面前。

看着这个人慢慢地站了起来,动作有些僵硬,或者说,是身体已经僵硬了,他在这走廊里等了十多个小时,将近一整天,就这样一直坐着。

“你、”

季凉意刚开个头,面前这人上前一步,拽住了他的手腕,然后直直地咬上了他的唇。

力道很重,尖锐的牙锋刺破了唇瓣,有铁锈味溢了出来。

这种狠劲像极了江潮第一次正式自我介绍的时候,咬了他一口,换来了毫不客气的两拳。

他当时没有还手,而是眼带笑意地看着他在这个人身上留下的痕迹。

而这次,季凉意没有任何反应,黑眸沉沉地看着他,看着他许久未见的这个,恋人。

“对不起。”

江潮说。

季凉意依然看着他。

他能说什么。

他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他心里的话那么多,他也许会对无关紧要的人抱怨一两句,却不应该是这个人。

都是入局之人,谁能管得了谁。

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雷区禁忌,已经很艰难了。

“嗯。”

季凉意绕开他,掏出房卡去开门,却被江潮一把拽住了,“你能不能……”他话还没说完,手就被甩开了。

江潮眼里闪过一丝难过,已经一个月了,这个人还是不肯多看他一眼。

季凉意咬紧了牙关,生生抑制住了体内的冲动,他打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门有没有被关上他都来不及看,快步进了里面的卫生间,喉头的那股冲动终于压制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顺着洁白的瓷壁诡异而又蜿蜒地流了下去。

他喘了口气,觉得好多了。

“有药吗?”

有人哑声问。

季凉意擦了擦唇角,偏头一看,江潮正白着一张脸在旁边看着他。

他打开水龙头,透亮清澈的水流冲刷了下来,很快就把血渍冲刷干净了。

他洗了下手,“没有。”

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医院里。

没什么用。

季凉意走到里面卧室的床边,疲倦地躺了下去,“你走吧。”

江潮没有回话,他走了过来,躺在季凉意旁边,侧过身,轻轻地抱住了他。

“是不是很疼?”

季凉意沉默了很久,才轻喃了一句。

“江潮,当我喜欢上你的时候,就会疼。”

他原本以为是病的缘故。

直到后来,才恍然。

原来这是提醒,是警告他。

告诉他,他不能爱人。

这是对他的惩罚,他只能受着。

江潮的手收紧了一下,“对不起。”

是他私自把季凉意从游离的寂寞里拽进了凡尘,却又让他疼痛。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季凉意总是习惯于与人保持适度的距离,情敌,男友,同学,甚至是金主,都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因为这个人的心掏出来是会疼的。

他低低道。

“你别喜欢我了。”

季凉意突然坐了起来,冷笑了一声,“江潮你他妈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我说不喜欢一个人就不喜欢?”

“他妈我的心就是自动收缩柜?想掏就掏,想收就收?廉价的商品一样送了人,完了人不要了,再他妈给我甩回来?我还得自己捡回来?”

“你以为我是神吗?!”

“是,你在我心里就是神,”江潮专注地看着他的侧脸,“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能够靠近神。”

他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指关节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着冷白色,声线却很平稳,“但是季凉意。”

“我不爱你了。”

“我会把所有对你的感情,收回来。”

季凉意的指尖微微动了动,“那很好啊。”

他也不会有什么狗屁的负担和愧疚感。

也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

还是孑身一人,逍遥又自在。

江潮轻轻地笑了一声,他站了起来,手搭在季凉意的肩上,把人往床上按,整个人顺势覆压了上去。

他的力道很大,季凉意皱了皱眉,就要把人推开。

江潮屈膝压在他的大腿处,手按着他的肩头,挟制着人无法起身,他慢慢低下头,低笑了一声,声线低沉又带着丝丝威胁。

“但你别忘了,我还是你金主。”

你他妈我收你钱了吗?!

季凉意差点把这句话吼了出来,他挣扎了一下,却被更用力地压制了。

而且不知道是被江潮按住了哪里,整条胳膊都开始失去知觉,就像是打了麻醉药一样见效。

他闭了闭眼,“江潮,你别逼我。”

“就上床而已,逼什么?”江潮凑上去,唇停留在了他的唇角处。

他一直在观察着季凉意的反应,见人冷着一张脸,也不作任何反应,他咬了一下这人的唇,提醒了一句。

“你待会最好不要乱动。”

季凉意冷哼了一声,“你这是在威胁?”

“对,我非常不介意去医院陪你。”

“一个月,两个月,或者半年,都可以。”

他的手停顿了一下。

“你想要用药吗?”

季凉意猛地睁开眼,“江潮?!”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

“你都这么久没碰人了,不憋吗?”

“还是,”他的话顿了顿,“你碰过谁?”

酒吧里的人太杂了,环境又混乱,季凉意在里面待的时间也很长,要是真做了什么,他也不会知道。

更何况这个人长得这么好看,主动送上来的人肯定不少。

“我碰过谁跟你有关系吗?”

江潮动作一滞,突然勾起一个笑容,很漂亮,漂亮得像是把手术刀,极轻,极冷,极薄,反射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冽寒光。

“是没关系,”他轻轻地抚摸季凉意的脸,“但是谁胆敢碰我的人,谁就得死。”

“季慎是第一个。”

他语气轻暧,“你说,白茉,谢子昀,谁是下一个?”

“你别逼我恨你。”

季凉意语气平淡。

“你敢说季慎死的时候你没有恨我?!”说这话时,江潮的眼尾已有些泛红,手抑制不住地轻颤,却被他死死地按捺住了。

他当时连看一眼都不看他。

那几日,江潮甚至整夜失眠,一入睡,眼前就是季凉意背对着他,对他说。

不要他了。

这比杀了他还要让人无法忍受。

“你当着我的面杀他,不是在逼我恨你?!”

季凉意怎么会不明白江潮是怎么想的,他甚至想的比江潮要更明白,更透彻。

“我如你所愿了,江潮。”

江潮的心突然像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的疼,他以为他能承受住,也能坦然接受,却原来在看到这个人神情冷漠的时候,他还是无法忍受。

季慎只不过是在这个世界上死了,脱离了游戏而已。

但是这种事只有那么寥寥几个人知道。

季凉意不知道,他也没办法知道。

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就那样地死在了他面前,季慎是一个,墓是一个。

死了,就再也没有了。

再过不久,那个人存活在这个世上的痕迹也会被渐渐抹去。

“江潮,我只有两年了。”

游戏的规则他一直都不太懂,直到季慎死的时候,他才隐约触碰到了丝缕。

一个人代表一年时间。

淘汰的规则。

不是喜欢,就是死。

他不知道都有谁,都是什么身份,但确实是有两个人死了,死之前都对他说了喜欢,真心的,他能够感受得到。

所以他才会没死。

“如果你是那几个人之一,离我远点吧。”

他身边不是什么好地方。

从来都是。

就这样一个人,算了。

“你怎么知道你只有两年,而不是七八年?!”江潮恶狠狠道,“下次再有这种想法,信不信我上了你!!”

避而不答,在转移话题。

季凉意心里冷笑了一下,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

……

江潮说着脱了外套,随手扔在地上,俯身弯腰,低头。

……

季凉意倒吸一口气,“你他妈给我出去!”

他发现到现在麻痹的状态已经转移到整个上半身了,而且胳膊处一点缓解的意思都没有,显然刚才江潮不是按住了哪个穴道,而是直接用了麻醉剂。

他居然一点都没察觉到。

……

季凉意听到自己声线不稳地说。

“江潮,你起来,我有话对你说。”

几息之后,江潮站了起来,凑过来埋头在他的脖颈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带着些笑意,“你根本就没有话要说,而且,你有反应了。”

“再没有反应,我就真的要用药了。”

“乖乖躺着,别乱动。”

“操.你大爷!”

季凉意忍不住骂了一句。

“操.我大爷不如操.我。”

江潮微微喘息了下,“而且我就在这儿呢。”

……

等到声息歇下来的时候,不知道过了多久。

季凉意听到了敲门声,就起身穿衣服。

江潮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直到人利落地扣上了皮带,也不拿外套就出去,才忍不住问了一句,“谁啊?”

季凉意回了一句,“跟你有关系吗?”

他说着就带上了门。

江潮躺了下去,手搭在眼睛上,遮住了所有落入眼里的光,低低地问了一句,“没关系吗?”

季凉意是多骄傲的一个人啊。

他是不是该庆幸,到目前为止,季凉意都没有提分手那句话。

不知道是不是忘了,还是觉得已经没必要再提了。

敲门的是昨天的那个话唠,季凉意看着人的脸,才从记忆角落里扒拉出这个人的名字。

“越陌。”

“快到中午了,我也不知道你在不在,所以就过来敲门试试,”越陌说着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然后看了他一眼,接着又看了一眼,看着,看着,脸红了。

这人眉眼里的性感惑人太明显了,就像是能引诱人犯罪的勾子,勾得人心砰砰直跳。

而且,这人唇上的咬痕也很明显。

越陌有些不知所措地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自己脸烧得厉害,“那、那个,这个给你。”

他把东西和钱塞给季凉意,就脚步匆忙地离开了。

季凉意低头一看,是两瓶酸奶。

这人倒是客气。

他关上了门,把酸奶放在了桌子上,想找个地睡觉,从昨天到现在都没睡,还一直在折腾。

但是他住的这个套间就一个卧室,客厅里的沙发长度也不够他睡的。

季凉意开始有点懊恼刚刚出来的时候没顺带拿上外套,至少顺手把手机带上也可以。

他现在要是出去,连去的地方都没有,酒吧这会儿都还没开门。

过了一会。

江潮穿好了衣服,从里面出来,见季凉意坐在沙发上,电视亮着,人歪着。

他叹了口气,走了过去,“你去床上睡吧。”

季凉意已经快睡着了,听到声音时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被江潮推了一下,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那双好看的眼眸蒙着一层雾气,神情带着茫然。

他这副模样太可爱了。

江潮忍不住低头凑过去吻了吻他,干燥温热的唇瓣轻轻地摩挲着,彼此的气息相互交融着,温情脉脉,让他忍不住有些沉迷,甚至想伸手抱他,直到季凉意清醒过来,偏过了头。

江潮呼吸一滞,却若无其事地推了推他,“你去睡吧,我待会就走。”

季凉意起身就走,在经过江潮的时候,手背被轻轻地摸了一下,回头看去,江二少舔了舔唇角,对他笑得意味深长,“没什么话要对我说?”

“或者说,舒服吗?”

他可是全程主动,季凉意躺着享受,不说句舒服也太过不去了。

季凉意发现这人越来越不要脸了,或者说他一直都这样,只不过以前他还在季凉意面前装得小白点。

他提了下唇角,却感受到唇上传来的火辣辣的感觉,提醒他之前江潮到底咬得有多狠。

他朝江潮走了一步。

“怎么、唔。”

季凉意回去睡觉了。

江潮愣了半天,才抬手,指腹触了触下唇瓣,有血珠沾了上去,殷红一点,特别得鲜明显眼。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可爱。

他是说过以后不会再咬人,但今天还是咬了。

所以季凉意也不多说,直接回了一口。

他笑着笑着,沉黑的眸子冷静了下来。

没有人能够准确地知道自己的死期。

但是季凉意说得很明确,他既然知道,说明有提示或者其他,或者说,他也知道了这场游戏。

虽然不知道这个人在扮演什么角色,但事实上,这场游戏的主动权一直都在他手上。

两年。

屹今为止,已经出局了三个玩家,为什么会是两年?

如果是与玩家有关系的话,他就不能轻易动手了。

现在看来,这场游戏,到底谁是猎手,谁是猎物,也未可说。

难怪他从一开始就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突然想起那次,两个人在吃饭的时候,他提及了白茉。

季凉意在饭后突然说了一句。

“不管是谁,你都别管,只要相信我就行了。”

这样类似的话,他曾说过好几次。

当时学校里关于他和郑易的话题绯闻闹得是沸沸扬扬,江潮以为他是在指郑易。

现在想来。

这个不管是谁,说不定指的是,所有人?

或许说是。

所有的玩家?

就比如,之前让他离白茉和季慎远点?

“那她一个小姑娘,我还会吃亏不成?”

“会。”

“我会让小叔收手,你以后别掺合他的事。”

“为什么?”

“我心疼。”

“如果你是那几个人之一,离我远点吧。”

原来他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提醒,也一直想要把他从所有人当中,摘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