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九十九朵玫瑰(1/1)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个人走了进来,仿佛是习惯性的,脚步很轻,几乎听不到任何行走间的声响,除了空气中越来越浓烈的猩红的甜香味,像极了某种催情的混合药物。

季凉意睁开眼,头也未回,冷声道。

“把玫瑰扔掉。”

这人脚步一顿,轻笑了一声,然后是一支花束跌落在地的声音,那盛开的饱满的红玫瑰于半空中掉落一片花瓣,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我之前送你的九十九朵玫瑰便这么让你讨厌?”男人的声音与他的人一般带着一种孤冷的感觉,分明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语气却硬生生压着几分委屈。

闻言,季凉意起身,动作不大,却带着细碎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神色没有半分变化,只是看向这个人,“是你?”

他其实一开始也并不对玫瑰过敏,直到某一天,他准备出门的时候,家门口处放着一大束玫瑰。

九十九朵。

九十九种玫瑰花。

颜色热烈的花瓣上还沾有透明的露水,就连空气中都混合着浓烈的玫瑰花香,靡丽,悱恻,暧昧无比。

从那开始,季凉意再也没办法正常地接触玫瑰花了。

男人笑了笑,显然心情很好。

“是不是很喜欢?”

喜欢到。

这辈子,都不会再接受其他人的玫瑰。

季凉意的眸色冷了几分。

“你是谁?”

他根本没有见过这个人。

男人勾唇,一向寡淡的面容多了几分邪气,他朝床上的季凉意伸出手。

“墓,你的,追求者。”

季凉意冷笑,语带嘲弄,“追求者就是枪杀,然后再把人囚禁起来?”

他此时完全被困在床上,手脚上俱是锁着细长的银链,锁链的另一头延伸到他无法看到的地方。

更糟糕的是,他腰腹上的那道枪伤,虽然缠着白色的纱布,但一直在阵阵作痛,所以他根本无法剧烈活动。

墓眨眨眼,“误伤,你可不要误会我,你身上取出的那颗子弹可并不是我的。”

季凉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但如果不是你,这子弹不会射到我。”

要不然他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卷进枪杀事件里。

墓叹了口气,语气无奈,“我也没想到那家伙技术这么差,这么短的距离都杀不死人,还能误伤。”

季凉意冷冷地看着他。

“至于囚禁,”墓弯唇笑了笑,“我要是不把你锁起来,你吃了我怎么办?”

他说着抬起小臂放在季凉意眼前,那修长有力的小臂内侧是一道极为惨烈的咬痕,整块肉几乎被咬掉,血肉模糊。

但这人却根本不包扎,只简单地处理了下,眼神极为温柔地看着季凉意。

“你当时可真用力。”

“……”

你试试动刀取子弹的手术一点麻醉都不用,这人在给他做手术的时候,他愣是生生疼醒了几次。

虽然这么说,墓却一点也没有要给季凉意解开锁链的意思,只问道,“你饿不饿?”

季凉意扫了他一眼,“你说呢?”

墓笑,“等一下。”

他出去了。

门也未关,虽然是囚禁的意思,但这人却好像并没有怕他逃出去。

当然他现在身上带伤,又被锁着,基本也跑不了。

季凉意抬手,查看了一下手铐,制作极为精细,材质很特殊,触感温凉,有一处开关,应该是有对应的钥匙。

房间里的摆设很漂亮,温白的家具,上面一点灰尘也没有,米白色的窗纱随着风在半空中飘动着,空气中有一股咸咸的潮湿的海风气息。

这里肯定离海很近。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这的,季凉意自己也不知道他睡了多久,只隐隐有感觉身边一直有人,但是他根本无法醒过来。

墓很快就回来了,端着一个白底素纹的盘子,盘子上是一块质地韧嫩、干香味浓的牛排,旁边还摆放着几颗鲜艳多汁的草莓,先不论香味,造型倒是十足得好看。

但是季凉意一点也不想吃,试探道,“没有中餐?”

海,西餐,该不会已经出国了吧。

墓好似一点也不知道他的想法,只回道,“没有,我不怎么会做中餐。”

他说着,坐了下来,“我喂你?”

季凉意伸手接过来,“不用。”

他其实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也不知是因为饿得太久,还是因为某些药物。

盘子边缘放着银制的刀叉,他拿起叉子,吃了两颗草莓,味道很甜,柔软多汁,嘴里苦涩的味道才被掩盖了一些。

他的动作很慢,切牛排的动作更慢,一块热气腾腾的牛排慢慢变得温凉,才被切成几小块。

旁边坐着的男人也不急,只安静地看着他,直到季凉意吃了一口之后,问道,“味道怎么样?”

季凉意慢慢地咀嚼,然后咽了下去,评价道,“勉强。”

只能勉强入口。

墓思索了一下,“可能是忘了放糖了。”

“……”

牛排里放糖是什么鬼。

墓看着盘子里仅剩的一颗草莓,问道,“这是给我的?”

“不是,”季凉意根本没有给这人留食的意思,他面无表情地把那颗草莓放到嘴里,准备提前把它吃下去。

就在这时,男人突然把手放在他的肩上,然后整个人凑了过来。

他的动作很快,白底素纹的盘子直接被碰掉了,里面盛着的带着肉汁的小块牛排纷纷洒落,有的甚至从季凉意的身上滚落了下去。

季凉意狠狠咬了一口伸到他嘴里的舌尖,就听见这人嘶了一声,然后放开他的唇。

“饿了这么久居然还有力气,”墓低眸看着他,唇角已经隐隐有血渍,沉声道。

季凉意的脸色很不好,不仅是因为这人莫名其妙的动作,更因为刚刚牛排掉落到他身上,而他因为要时常上药,所以上衣是敞开的。

漂亮的肌理上沾了深色的肉汁。

很不爽的感觉。

墓很快就发现了,他低下头,动作极为自然地在那沾着肉汁的地方舔了起来,一点一点,留下淡淡的水渍,慢慢地往下移……

季凉意黑沉沉的眼眸始终看着他的动作。

直到墓开始用牙齿咬开腰带,季凉意伸出手放在他的脖颈上,指腹在那大动脉上摩挲着,那一处的肌肤格外得柔嫩,能够很明显地感受到这人僵硬了起来。

因为那里是死穴。

墓轻轻皱了皱眉,强忍着下意识反击的冲动,抬头,仿若对孩子的恶作剧无奈般叹息,“不想做就算了。”

季凉意也没理会他,他觉得很累,于是躺了下去,随口问道,“这里是哪里?”

“一座海岛,”墓说着,准备给他盖被子。

季凉意看着他的动作,动作很熟练,也很轻,带着很明显的小心翼翼,然后抬手,示意他,“把这解开。”

墓脱鞋上床,神色认真地看着他,“万一你在床上杀了我怎么办?”

季凉意也神色认真地看着他,“之前一直躺在我旁边的人就是你?”

“对啊,”墓点头,“你放心,我睡相很好,一次也没有压到伤口。”

季凉意皮笑肉不笑,“怪不得我一直有一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墓躺在他旁边,按住他手上的锁链,轻声细语,“下次再有这冲动,我就只能再缩短你的活动范围了。”

被囚禁的日子很不好。

哪怕这里天气很好,日光曜曜,空气通透,风时常进来与米白色的窗纱姑娘缠绵不休,亲亲爱爱。

季凉意靠在床上,翻着一本外文书籍,上面密密麻麻的蝌蚪文,让人一看就头皮发麻。

但是他还是耐心地看着,从第一页开始,慢慢地翻译着,其中偶尔会穿插素描的老旧图片,带着西方文化特有的奔放与热烈,那是一张近乎全裸的女人图像。

曲线丰满,神情陶醉。

季凉意看了一眼之后,翻到下一页。

门并没有被关上,或者说除了休息的时候,其他的时候,门都是开着的。

但是没有一个人经过这里。

除了墓,季凉意见不到任何人,只能听到海浪在不断地翻涌着,白鸥飞过半空中鸣叫的声音。

墓经常会过来,每次过来都会带一样东西,盛开的鸢色花朵,精致的白色贝壳,浑身会发光的鱼,造型奇特的暖石……

就像是在讨好心爱的姑娘。

季凉意除了一开始会评价一下,后来再也懒得与他说话了。

他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

墓开始无法与他睡在一起,因为这人身上一直未曾散去的杀意。

躺在一个要杀了他的人旁边,对于一个警惕心极高的人来说,很难入眠。

而且很多次,他都会在半夜中突然惊醒,因为哪怕是被锁链锁着,但离得并不远,这个人还是能够触碰得到他身上的某些地方。

虽然这个人很少主动接触他,也懒得搭理他,但光是目光的注视,他都会下意识醒过来。

这场熬鹰。

到最后,倒不知是谁熬了谁。

好感度始终卡在十点,不上不下,就像是没了电池的时钟,静止在那里。

墓开始隐隐有些不耐。

直到这一日,季凉意放下那本书,平静的眼眸看着他,告诉他,他想出去晒太阳。

墓的心下意识松了一下,过去解开手铐脚链上的开关。

其实对于季凉意来说,锁不锁真的没什么,因为他身上的伤并不轻,所以他基本上不会乱动,这些天也一直在床上安安静静地养伤。

躺在床上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肢体已经开始有些僵硬,所以动作很是缓慢。

墓上前去扶他,然后被他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