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夜谈(1/1)

杜仲点点头继续向下看, 只见岩浆缓缓在地上流淌而过,所过之处“兹兹”作响, 还冒出了几缕白色的轻烟。

他便又问道:“那这下面……还有活物吗?”

“肯定是有的,但他们也会有在这种环境中求生的方法。”大白柔美的眉眼间显露出了一丝惋惜,“我们这块大陆和大人那边的不一样, 千万年间皆是如此,除去中心区域, 剩下的所有地区都时常会喷出这种东西来。”

她话音刚落,前方便又有一束滚烫的熔岩高高的迸射了出来。

玄夜知道杜仲想多向下看看, 便叫黑鸟没飞的那么高,但这一束岩浆喷射的太高了, 又离他们极近, 差点就击中他们。

索性黑鸟反应极快的躲开了,才没被带进熔岩里。它不敢再低飞,立刻向上爬升高度, 飞到了云层之上。

他们越过了半空中那层厚重的火山灰,总算是见到了太阳。

天依然是蓝的,太阳在正前方晃得人有些眼晕, 杜仲忙伸手稍微遮挡了一下。

黑鸟转翅滑翔了一下稳住飞行高度, 随后才又开始扇动起羽翼, 带着他们平稳的向前飞去。

此时在云层和黑灰之上, 翱翔在天际的也不止他们一行人。只见数十只大大小小的鸟类都展开羽翼,借着风力在空中盘旋。

大白见了便道:“他们肯定是平日里就居住在这里的妖,方才岩浆喷发便都飞起来躲避了。”

这大约就是留存下来的妖所掌握的一种生存手段了。

脱离开了下层空间中的那些厚重火山灰, 视野便变得广阔起来,向下看能见到那看着脏兮兮的云层,向后看还依稀可以看到海天相接的那一线。

向前看,只见远处有一道通天的白色光柱,远远看着粗壮极了。

黑鸟从那群各型各色的鸟群中飞过,它们也都司空见惯的没有多做理会。

杜仲扶着膝头瞄了那群鸟几眼,随后看向正前方,对着那白色光柱轻点了一下下巴:“咱们就是去哪里?”

“不错。”大白应道,“那白色的光柱就是阻隔这些灰尘的屏障,其中的区域就是这块大陆的中心区。”

虽然他们已经可以看到那光柱了,但到底是因为光柱太粗了,其实还离得很远。

虽然鸟类夜间无法视物,但这片大陆地表被一层火山灰覆盖着,还不定时的会喷射出岩浆,一行人又不像长期在此居住的妖一般有经验,根本不敢贸然着陆休整,只能委屈着黑鸟日夜不停地飞了。

索性入夜后远处那白色的光柱依然在幽幽的发着白光,虽然周围漆黑一片,但是黑鸟盯着那光柱也不算是全瞎。

周遭一片黑暗的时候便可以把其他的光亮看的一清二楚,透过灰黑的云层可以见到下方偶尔有火光闪现,便是又有岩浆喷发了。

每当这时候就可以看到有鸟类妖兽腾空而起,也就着夜色在半空中翱翔。

因为玄夜伤势过重之外,几人都是轮换着打坐休息。现在正是轮到其他人休息的时间,杜仲便托着下巴眯起眼看着前方的光柱发呆。

夜风很大,下面的空间中偶尔还伴随着熔岩的火光,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现在大白也在闭目打坐,那群小崽子害怕自己被风刮下去掉进熔岩里,便离开了大白围到了杜仲身边,一个挤一个的紧贴着他的大腿,小白更是直接钻进了他的怀里。

杜仲托着下巴无声的勾起唇角笑了笑,心道:先前叫你们过来给我捂捂暖,你们一个都不来,这会怕掉下去就又过来了?

这时突然有一个嘶哑的不似人声的声音道:“很多年以前我也曾来过这块大陆。”

玄夜先前一直一动不动的坐在黑鸟脖颈间,杜仲以为他已经睡着了。这说话的声音过于嘶哑,杜仲骤然听到后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是玄夜在同自己讲话。

他不知道该做何回应,便“唔”了一声含糊着问道:“如何?”

玄夜还是一动不动的盘坐着,似乎方才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有下文了。

然而过了许久之后,他才又平静道:“我那时候也是从人界逃过来的,但我是挤在小船的货物仓里渡海过来的。”

杜仲一听他这话头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了,下意识的扫了一眼坐在自己身侧,也闭着眼睛打坐休息的顾清离。

“我那时候没有同伴,对这片大陆一无所知,第一天夜里的时候还差点让喷出来的岩浆给烫熟。”玄夜似乎是轻笑了一声,但因为声音嘶哑也挺不大出来。他说话间伸手轻拍了一下黑鸟的脖颈,“我很讨厌这里,因为我在这里苟且的那几年,没一天日子好过。不过它就是我在那段时间里捡来的。”

他这会大约是病糊涂了,再加上来到这里感触颇深,有些分不清什么话不该说出口了。

玄夜这人一旦自觉自己日子过得不好了,便要时时刻刻担心别人是不是都过得比他好,杜仲心知他这又是在和顾清离攀比了。

杜仲趁着他感慨的功夫,已经起身走到他身后迎风而立。片刻后等他话说完了才挑了下眉,轻轻弯下腰沉吟片刻后低声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恩。”

杜仲轻侧头看着后方笔直坐着的顾清离:“你一直在妒忌我徒弟?”

他早已看透了玄夜心里那点门道,不等玄夜答话便将声音放的更低:“但他过的不如你。你现在经历的事情他在很久之前,久到上辈子的时候,都经历过。我亲眼所见,没必要骗你。”

他也不过是因为身受重伤,整个人都朦朦胧胧的,有些克制不住情绪才会对着杜仲说了这些话。

玄夜此时骤然听到他说顾清离上辈子过的不如自己好,脑子里尚且还来不及仔细思量对方说了什么,心里却先有个地方放松了下来。

随后他才质疑着“哦?”了一声,也随着杜仲转头去看顾清离。

此时顾清离正双手放在膝盖上,闭着眼笔直的盘腿坐着。夜风吹得他额间的发丝向后兜去,将整张光洁的脸都露了出来。

杜仲才发现他看着早已没有了少年人模样,眉目英挺,闭着眼的时候面上没什么表情,看着有一点不近人情的冷漠,整张脸在前方光柱的映衬下显得很白。

杜仲看着看着就轻笑起来:“他从前没有一天过得比你好。被人嫌弃抛弃剥皮,他都经历过。”

玄夜听了这话也不知道心里作何感想,他盯着顾清离又看了片刻后,才舒了口气问道:“我到底比他差在了哪里,为什么最好的东西总能被他拿到,而我却没有?”

杜仲心道:你差的远了。

但杜仲还是说道:“我没觉得他拿到过什么好东西。”

玄夜抬起头,兜帽便向后掀起露出了他有些惨不忍睹的脸。他用血红色的眸子看了杜仲片刻,才“恩”了一声转回身去,仿佛先前什么也没和杜仲说过。

杜仲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也知道不好再说什么了,便直起身大步走了回去。

刚走到顾清离身边,便见本来闭目打坐的人睁眼抬头看向他,淡淡的低声招呼道:“师尊。”

他面上依然没什么表情,眼中却十分清明,被前方光柱的白光映的亮亮的,看得杜仲手抖了一下。

顾清离看了他一眼后就又低下头闭上眼端坐好,不等杜仲问便答道:“师尊一起身我就察觉到了。”

杜仲尴尬的摸摸鼻子“唔”了一声,见对方没再说话便也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又坐了回去。

碍于不知道那些岩浆什么时候会喷出来,他们最多也只敢让黑鸟稍稍找个高地停下来喘口气,便要立刻再启程飞到空中去。

这么日夜兼程了三天三夜,黑鸟已经快要力竭,喘的像个风箱。

而那屏障终于也不再是远远地看着一个光柱的样子,而是因为凑得越来越近,在他们眼中变成了一整面光墙。

终于在第四天凌晨时分,黑鸟不再向前飞,扑扇着翅膀猛的顿住了身形。这一个刹车差点把那群小狐狸甩出去,索性被七手八脚的都按住了。

原来是因为黑鸟天天盯着这光墙看得眼花了,没分清远近差点一头撞上去。

杜仲便转头去看大白,大白扫了一眼玄夜后轻轻摇了摇头。

杜仲在阵法一类上造诣比旁边几个人都高,便站起身向着那屏障走过去:“我来看看。”

他说着跳到了黑鸟的鸟喙上,细细看了下后探指戳了进去,皮肤刺痛了一下便收回手,大约了解到这是什么力度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