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表小姐5(1/1)

孙夫人派去迎接的人左等右等不见少爷出来, 一打听才知道出了科场舞弊大案, 圣上雷霆震怒,将涉事科场所有考生全部捉拿拷问。

孙夫人一听, 脸色先白了一半儿, 她赶紧派人去打听公案进展, 又求人疏通去探望自己儿子。结果走到监牢一看,当场就哭出了声, 独孤湛蓬头垢面蜷缩于牢房蒲草团上, 焦躁不安,惶惶怵怵, 宛若被野猫盯上的小老鼠。

孙夫人是父亲意外发迹, 得了锦乡伯的爵位,自己跟着沾光成了名媛贵女, 小时候也是吃过苦的, 于是得了独孤湛这儿子后,百倍疼惜, 跟天上掉下一条龙似的,养尊处优,出车入轿,从未受过半点委屈。眼见得, 儿子这才在监牢里过了一夜,就已经没个正形了,心疼的恨不得砍断栏杆抱住他,当下就眼巴巴得望着, 儿一声肉一声哭起来。

独孤湛见到母亲,也见到了救星,他扶着栏杆跪在地上:“我悔不该不听表妹的话呀。”孙夫人一听,哭声立即止住了,我千方百计打通关节来看你,结果你第一句话先提荣平?这还没娶媳妇呢,就忘了娘了。

“娘,我是冤枉的,我自幼聪慧诗词歌赋哪样来不得?干嘛去抄别人的。”

“娘当然知道你是好孩子,哎,也是你外公去世了,不然谁敢动你?你放心,你父亲已经在找人打听了,很快就能把你放出来了。”

独孤湛连连点头,却又道:“母亲,您一定要去平阳侯府一趟,找表妹讲一讲,看她有没有什么办法。”

孙夫人心道平阳侯府是要去的,平阳侯是你姑爹又是你未来岳丈,他肯想想办法总是好的。但荣平一个未出阁的小丫头能做什么?便是平阳侯,他常年混迹行伍,在文官邢狱方便能耐也有限。

但这些话此刻肯定不能说给六神无主的独孤湛,孙夫人给他递进被褥和食物就被催促走人。她回到府中,就看到丈夫凉国公和平阳侯正在商议,荣平也在一边旁听。

“到底怎么回事,可问出来了吗?”

凉国公瞎声叹气:“不妙啊,今年科考乃是首辅大人亲自命题,他得了陛下允许后,便把拟定的题目封存起来,有人专门看管,原本万无一失。但不知为何,进考场前就有人高价买卖,说押题必中。往年每次科考总会有这么些江湖神棍趁机敛财,所以一开始大家也没在意,但进了考场才发现还真的押中了,还不止一个人知道了真题而是一票人都知道,这影响太恶劣了。”

孙夫人诧异:“可这管湛儿什么事,他又没有买题目买文章。”

“还不是你平常纵的他,跟一帮狐朋狗友胡混混,平日跟他一起玩的,什么督尉的公子,齐国公的孙儿,他们都是一起玩的,现在那几个都说买了,湛儿也在旁边,他没买那可能吗?”

孙夫人急了,立即把儿子的书童叫进来一通审问,结果书童表示当时几个人都买了,公子也跟着买了,但他根本没当回事,说天下文章未必有我写的好,所以买了就丢在书房里,现在都没打开过。

孙夫人的脸立即垮了。

凉国公叹气:“买了没看说了没人会信。况且进场押题买卖那是民间正常风气,估计其他几个人摸查清楚了就会放出来了,但湛儿的问题出在哪儿,出在他那天刚好蒙陛下召见,进过上书房!”

荣平恍然大悟。

孙夫人如遭雷击。这是什么意思,皇帝自己不可能露题,首辅担当司考一职,巴不得万事太平,那可能露题的是谁,只有湛儿啊。

“他没有,他真的没有。我的儿子我还不了解?平日读书都是我逼他的,他根本不会特意去看有字的东西,况且他素来是规矩的,进了陛下书房哪来的勇气乱翻乱看。”

孙夫人泣不成声。

平阳侯安慰道:“当今天子圣明,一定会查清楚,还湛儿清白的”

孙夫人不住摇头,眼泪持续往下掉:“那牢房那么艰苦,酷吏那么凶悍,他刚在号子里考了三天试,身体本来就虚,再来逼问,磋磨,那还能扛得住嘛,他一定会生病,会受罪,你们快想想办法呀。”

大家自然尽力,只是事情一时半会儿没有转圜之机,科场关系着国家人才选拔,当年出事,主考官都被腰斩,此次偌大干系落在了独孤湛身上,即便凉国公面子再大,也无人敢作保,连宫里的独孤贵妃想要求情,皇帝都闭门不见。

孙夫人急得焦头烂额,再进牢房看,独孤湛被跳蚤虱子咬着,冷水干馍吃着,几天过去就瘦掉一大圈,虽然看在两府面子上还没上重刑,但也被上了铐镣枷锁,整个人经过几番审问,已经精神恍惚,出现崩溃之状。

“找荣平,一定找她救我。”

孙夫人百般无奈,只好去找这个侄女儿。儿子本来不是还看不中她吗,怎么忽然又把她当救世菩萨了。

孙夫人几日不见消瘦许多,荣平认真看着她的面相,发现舅母这些年变化略微有点大。荣平记忆里,她的子女宫相当饱满圆润,长女宫廷为妃,盛宠不衰,儿子独孤湛俊俏聪颖,儿孙福不错,但最近子女宫却愈发凹陷了下去……面相半路出现改变必有蹊跷。她细细推算一番,发现还是被早年的二嫁命格给影响到了。

“您原本山根略微有些窄小,但后福殷实,因此无伤大雅,但最近眼下出现了些不太好的纹路和黑点,按照相术的理论,主刑克子女。但您的面相上原本是没有这个征兆的,现在看去是受了夫妻宫凶煞的影响。”

孙夫人闻言,愤然作色,怎么我孩儿受了无妄之灾,你倒说是我克的?

“你别在山上听了牛鼻子叭叭两句,就回来大放厥词,我与你舅舅相敬如宾,哪来的什么凶煞……”

她话音未落,立即愣住了,面上一阵恍惚。

荣平见她想起来便道:“缘也好,孽也好,彻底了断才能顺遂。可以让我看看您的手掌吗?”

孙夫人被荣平一语说破凶煞,也自心虚,犹犹豫豫的伸出手去,怕荣平看出点什么,又怕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荣平曼声道:“您这掌纹,情感线上下分为两条,分支破段,一条情感主线由南侧分叉下垂至嫦娥山,这条线着实不太吉利,它走势崎岖破碎影响到了子孙。所以,您的问题还是出在婚姻上,如今您既与大舅琴瑟相和,那就想想别个吧。”

荣平点到为止。她发现这位舅母的掌纹着实奇特,纵深如芦苇,横叉如梅枝,主策谋高,能力强,但心性狡猾凶恶,并非善类。当下她自己也暗暗心惊,这么多年,舅母在她面前始终是可亲可敬的长辈,在外人面前,是贤良淑德的贵妇人——若非现在窥见一毫根本,她只怕也会被蒙蔽一辈子,若真被算计到头上,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荣平脑海中不期然的闯入自己的惨烈结局,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送走荣平,孙夫人在室内团团转了一圈,她担心儿子没错,可她也不想叫一个小辈拿下马了。荣平拜了玄门高人为师,现在还真有两下子,若真按照她说的做了,还不是助长得她愈发得意?

可要是不做,湛儿怎么办,凉国公若知道是自己带累的,必然也跟自己生嫌隙。正犹豫不决呢,派去盯守的小厮心急火燎的来报:“夫人,不好了,咱家少爷在里头发了高烧,都开始说胡话了。”

孙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当即一咬牙做了决定:“好好好,还真逼我到这种地步了,我年年给你烧纸钱还不够吗?还得给你来个大道场。”

她立即筹备人手,让他们赶往孙家屯,寻到一户张姓人家,赠予牛羊绫罗,金银田产,还做了好大一场水陆法事。

那法事做的漂亮啊,道众僧徒,念经唱号,飞纸扬帆,热热闹闹做了七天。满庄屯子人都去看热闹,夸凉国公府有气派,好大方。

据说那张户人家正值缺医少药缺吃少穿,得了国公府送的救命钱,开心的不得了。

孙夫人在府中着急的等待着,过了几天便传来消息,说皇宫有个宫女出来作证,有望还独孤湛清白。现在刑狱司正在核查,事情顺的话,不出几日,独孤湛就可出来了。

阿弥陀佛无量寿佛……孙夫人满天神佛谢了一遍,也没忘暗搓搓的谢地下的某位。大松口气的同时,再想想荣平这个侄女儿,孙夫人内心有点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