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皇子妃5(1/1)

尘埃落定, 王氏被赏赐自裁, 也算留了体面。荣平看着满地狼藉,皱了眉头, 示意下人重新拾掇好。安王大约为了表示安抚, 还派人送了东西过来。然而荣平只想打爆他的狗头, 于是一转手丢给了缕儿和嬷嬷。

她命人在卧室侧面收拾了一张床榻出来,自己站在屋子中央, 四下观望, 过了一会儿,却见林渺溜溜达达从大门进来。

荣平顿时无语, 你一个刺客这么光明正大的晃悠真的好吗?

“王氏院子里那个盒子——”

“我放的。”

果然, 荣平甚至不觉得意外。

“我看她特别宝贝的偷偷塞进来,就干脆给她送回去了。”

荣平轻轻松了口气, 好险。“你刚才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躲什么, 我说我是你们王妃的人,就没有人敢拦我, 也没有人敢多问了。”

林渺回答的理所当然。荣平有点脑仁疼,这下好了,将来事情爆发,所有人都知道王妃跟刺客是一伙的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好歹说一声,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荣平此前不是没考虑过报告安王,拿下林渺的可能性,毕竟那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而且前程可期,活着对自己还有些用,现在却觉得那男人不可救药,还不如死了让自己日子更清净。

林渺却道:“暂时不动了,我在王府后院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还要再观察观察。”

荣平心里好奇,但鉴于知道太多的人往往活不长,因此不多提问。没有了王氏,柳侧妃后来居上,缠得安王对她入迷宠爱,荣平每日里跟林渺练练武,读读书,日子倒也简单快乐。

她心境变好以后,武艺也跟着长进了,一把长剑舞将开来,剑花如封似闭,滴水不漏,所见之人无不大惊失色,进而敬畏有加。

荣平对这种状态颇为满意。让别人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确实可以省掉许多麻烦,更少了那些以为正房无宠的阿猫阿狗过来犯贱找死。

碧梧院的柳凝寒闻说消息,颇为惊讶,自她穿越过来,一切事情都很顺利,连后来被安王信赖有加的王氏都提前下线了。安王也对她日渐着迷,但荣平的存在却总让她心里不安。

据她所知,这王妃可不是什么武将之后,也不会功夫,而且算算日子,她应该已经为安王挡剑死掉了,怎么现在还活着呢?安王登基后追赠她为皇后,还以她的美德无人超越为由,再不立后,可现在看来两人分明关系不是很融洽,搜屋一事让两人隔阂更大,那是不是说明自己有机会做一下正室?

侧妃贵妃,名头再好听,也是妾,到底不够名正言顺。

柳凝寒决定投石问路,摸摸荣平的虚实。于是,她特意挑了个好日子,筹备了宴饮,还请荣平过来游玩。

“主子,您还是要小心些,王妃平常声色收敛,但我总觉得她恐怕不是好相与的,王氏在王府多少年了?以前不知道拿下了多少侍女姬妾,结果王妃刚嫁进来就把她整下去了。”

柳凝寒的嘴角微妙的勾了勾,不好相与又如何?我本来就没打算跟她相与。一个囿于后院的卑微古女子而已,能有多大天地?哪里比的上她这个见多识广,又有空间灵泉护体的现代灵魂呢?

柳凝寒根本不把荣平放在眼里。

乞巧节算是这个世界比较隆重的女儿节,一般都是有主母操持的,柳凝寒则提前三天开始吵吵嚷嚷的准备,颇有喧宾夺主之架势,临了还送上帖子,客客气气的写着请王妃捧场。

宫嬷摸一看帖子就怒了:“这狐媚子分明是来炫耀的,她要告诉下人,这王府她掌握行事大权,王妃我们不去了。”

荣平正在品尝厨房新进的桂花饼。被她训诫过后,这糕饼茶饭做的精致多了。她放下筷子吩咐下去:“让厨房和着冰糖桔梗蒸个梨送过来,林姑娘有点咳嗽。”

等梨子送来,她转交过去,这才掸掸衣裳站起身:“去,为何不去?侧妃这么兴师动众的,我们怎能不给面子。”

安王比较节俭,不兴园林土木,所以花园并不大,但设计的很有匠心。柳凝寒准备了美食音乐,瞧着还是很像回事的。

她穿着一身柳绿衣裙,束着碧玉丝绦,头上戴着一只翡翠竹节响铃簪,俏丽脱俗又有小心机,行动间银铃发出细小的声响,活泼而又多情。见了荣平,就上来问好,还笑嘻嘻的问荣平对她筹备的宴会可还满意,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有哪些想吃的想玩的尽管说,若有下人不趁手,也可以告诉她,她就随时更换。

荣平听她竹筒倒豆子似的一席话,心里觉得好笑,也不知道这台词提前准备了多久,预演了多少遍,才这样流畅的说出来。话里话外的,又炫耀权柄,又卖弄能干,表面上看起来还一腔热情——荣平不着痕迹的打量她一通,心里觉得有些古怪,这柳凝寒行动言语都带着点违和感,就像一个戏子说着别人的台词演绎别人的戏份。

柳凝寒看着荣平沉默不语,内心暗暗得意,上辈子她就是一个平平无奇小职员,但策划活动也是做过几次的,大公司的年会她都拿下来了,何况区区小院的家宴呢?王妃多日来闷声不语,不过是等着她出错,还挑她的理罢了,但她注定要失望了,她精心筹划的乞巧佳节会,从秋千,双陆等娱乐项目,到冷热餐点等美食,再到香案乞巧仪式全都无可挑剔。她就是要让后院的人知道,这王妃能做的事情,她能做,王妃不能做的事情,她也能做。

荣平放下茶盅,终于抬眸看向她,平静的道:“你是不是不会听音乐?”

柳凝寒完美的笑容瞬间僵硬,这话是在挑衅我吗?

然而荣平的神态和语气都极为平静,是那种长辈面对向自己炫耀的小孩,或老师面对自以为成绩不错的学生时,岿然不动又成竹在胸的平静。

“各个乐器都有自己的脾气,铁琵琶豪迈舒朗,就好比大漠黄沙,长河落日,红牙板细腻柔婉,就好比杨柳明月,兰笑莺语,二胡则是月下的精灵,一拉弦就是江湖任侠之风,诸如此类,便像是环肥燕瘦各有魅力,今日王府小宴,你准备了脆铃笛箫还有琴,甚至笙箫,已然太多了。又不是上阵杀敌呢,你用《赛马》这样铿锵激情的曲子做什么?铃声碎箫声怨,你让它们跟着二胡走,不是对着鸡子要鹅蛋吗?”

柳凝寒顿时哑然,她是对古典音乐一窍不通,但想着宴会嘛,只要把气氛炒热,大家都高兴了,自然效果就达成了,却原来还有这样的讲究——但是荣平你这样讲话是不是太过分了,什么叫对着鸡子要鹅蛋,这是在说我傻吗?

“那是古琴啊——”荣平伸手一指,脸上的表情带着微妙的痛惜:“古琴乃是音中至圣,云间林下的贤士,你把它放在乐器群中,就仿佛把独来独往的隐士搁在了闹市,味道都变了。如果非要把古琴排到合奏队伍里,它声音这么小,不能这样排……”

柳凝寒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下来。众所周知,一般人开口问“希望大家提提意见”实际上意思是“看我做的多棒,快来夸夸我”。这荣平当王妃的,情商这么低吗?我费心费力做了让你享受,你还来挑刺。最烦的就是你们这种啥都不干还一堆意见的人。

她当即道:“你说得好,那你来安排呀。”

荣平看了她一眼,似乎将她的小心思尽收眼底,继而拍拍手,让乐伎们停下来。

“吹笛的乐师,去到荷花池塘的另一边,隔着池水吹过来。笛声清亮明媚,素来适合远远的听,而琴师当处于水榭之畔,和者旁边森森竹林传来的凤吟之声会更添生趣,而箫声低沉婉转,当为琴之和声,这样琴声的悠远便不会被淹没,而笛声和箫声也可以各尽所长。它们相得益彰,才显有趣。”

就在这时,树丛花枝后,传来一道清亮而不乏威严的嗓音:“大好的日子,你们在吵什么?”

众人应声回头,便看到一个俊美如神的高大青年迈步走了过来,他面庞肃冷,双眼却很明亮,五官深刻优美仿佛妙手雕成。

是安王!

柳凝寒顿时面现喜色。

如果把王府比成一个公司,那安王就是大老板,而她就是辛辛苦苦干活还被游手好闲之人指摘的员工,老板会欣赏哪种员工,答案不是很明显的吗。她看着这个男子从扶疏花影后走出来却仿佛青松翠柏,气宇轩昂,自有一股惊人气势,内心不由得感慨不愧是将来要当皇帝的人,所谓人中龙凤莫过如此。

一众人给安王行礼,荣平也站了起来。

“王爷,您竟然回来参加宴会,实在是太给臣妾面子了,臣妾真是受宠若惊。”

荣平还未开口,柳凝寒倒先迎了上去:“王爷,您看,可还入眼吗?”

在安王偏执阴郁的内心里,以往只有王氏一个人对自己好,结果王氏也是有私心的,现在便是柳凝寒把他从毁容的阴影里带了出来,柳凝寒就是他的光。因此现在柳凝寒说什么他都能听到心里,当下略微一扫视四下,发现次序井然,有模有样,便道:“你做的很不错。”

柳凝寒低下头,轻轻一笑,矜持中带点娇羞。

荣平懒得看他二人眉目传情,便招招手,示意众人按照她的话行动起来。这下子宫商和谐,音律相协,便是柳凝寒这个完全不懂的,也能听出来这次比刚刚要悦耳的多。

“王爷……其实我刚刚那样安排乐人也是有自己道理的”柳凝寒还要强行挽回脸面,荣平却不耐烦听她胡扯,当即便打断了她。

“你既然要承担这些事情,那就义务把它做好。这次只是王府家宴,本王妃陪你们几个姬妾玩一玩罢了,若是寿宴客宴呢,各路亲朋众多贵人登门,如何把这些人调理清楚安置妥当?单看今日这座次,你让我居右,你居左是何用心?我宽宏大度可以不做计较,但这落在外人眼里都是口舌,说安王府没规没矩。正所谓礼乐礼乐,乐乃是与礼密切相关的,乐乱了,礼就乱了,你让人耻笑安王府不知礼吗?”

柳凝寒闻言,顿时有点发慌,这不过是一点小瑕疵而已,这个人是不是太会上纲上线了?

她眼波一转,无助的看向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