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1/1)

两人在各自的客房里做了简单的洗漱, 江楷泽便带她在寺院里四处逛逛。

他们刚走到大雄宝殿前, 又一个虎头虎脑的小沙弥跑过来, 给林夏夏递来了已经点好的香。

小沙弥笑呵呵道:“夏夏姐姐, 我们这儿虽然没有那些名刹的香火鼎盛,但是我们的菩萨才是全天下最灵的。”

林夏夏接过他递来的香,笑着道了谢。

她跪在蒲团上, 认认真真地向菩萨许了三个愿望,扎扎实实地磕了三个头。

江楷泽没有许愿,只是看着林夏夏烧香。

林夏夏忍不住问:“你难道没有愿望吗?”

江楷泽眼睛含笑,声音听起来特别温柔:“我是福安寺的常客,如果每次来都许愿的话,现在愿望都已经堆成山了,菩萨肯定嫌我贪心,看到我就觉得烦。”

林夏夏:“……”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什么都有了,有家世,有金钱, 有才华,有学业,也有事业, 有朋友,也有家人,还有一个很爱很疼自己的无所不能的父亲。

就连健康的身体和知心的爱人,他也即将很快就会拥有。

他还想要什么呢?唯有让母亲瞑目, 获得真正的安宁。

但这不是什么愿望,这是他誓不罢休的目标。

林夏夏并不知道江楷泽心中的想法,她在真切地为他感到难过:一个人活着怎么可能会没有愿望呢?一定是觉得无望了,才会选择不说吧!

可当她低下头,看见他们脚下哪怕从石板路的缝隙里也要钻出来的绿草时,心里突然释然了。

草犹如此,更可况是人。

就算他没许愿也没关系啊,她不是帮他许了嘛。

她刚才一共许了三个愿望——

第一个愿望是希望移植手术成功,江楷泽能重获健康;

第二个愿望是希望宝宝健康,顺利来到他们身边;

第三个愿望是……希望江楷泽能成为一个很厉害,厉害到可以改变世界的人。

如果菩萨,或者江楷泽的妈妈,能听到她的愿望的话,可不可以再答应她一个小小的请求:请允许她一直留在江楷泽的身边,守护着他,亲眼看着她的愿望全都一一实现。

“在想什么呢?一直看着地上的野草。”江楷泽轻声问道。

林夏夏回过神来,笑着摇头:“没什么,就是发呆而已。”

就是发呆而已吗?可谁发呆的时候脸上表情那么丰富的,一会儿想哭,一会儿想笑。

江楷泽看着她微红的眼睛,问:“夏夏,刚刚你许了什么愿望啊?”

“我忘记了!”林夏夏迅速抬头看了江楷泽一眼,神情有些不自然。

她眼珠子乱转,突然一亮,兴奋地指着天空,惊喜道:“诶呀你看,天边有火烧云!”

他还以为她只是随手一指,可没想到抬头一看,竟然真的有。

黄昏的天空实在太美了。

天边的晚霞在夕阳的晕染下,呈现出美丽而丰富的颜色,从桃白渐变到金粉,再到绛紫,再到如烈焰般的火红,仿佛是神的后花园。

哪怕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画家,恐怕也比不上造物之主的神来之笔。

他们一时之间竟看痴了,近乎迷恋地望着天空。

“夏夏。”江楷泽叫她。

她心不在焉地“嗯”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问:“怎么了?”

江楷泽:“你以后愿意嫁给我,做我的妻子吗?”

他手里拿着一个刚刚用地上的野草编成的戒指,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求……求婚?林夏夏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她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疼!

江楷泽忍不住笑了,低声道:“傻。”

林夏夏没有立即答应,倒不是嫌弃这样的求婚太过简陋随便,她只是在想: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他突然这么爱她?

林夏夏真的有点想不通,明明不久前他还斩钉截铁地对她说:他们绝对不可能,就算他和林春儿掰了,她也绝对不会是他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在答应他之前,她真的好想知道是什么让他突然想通,决定“脱离苦海,回头是岸”?

如果不知道原因的话,她一定会一直患得患失,连睡觉都不敢闭眼睛的!

于是林夏夏问:“为什么?”

这是什么傻姑娘问的傻问题?这个时候是刨根究底问为什么的时候吗?!

江楷泽伸手揽住她的腰,贴近她的耳朵,声音里含着笑意:“因为菩萨显灵了,你许的愿望实现了。”

林夏夏耳朵一红,下意识地反驳道:“可是我没有许这个愿望啊!”

江楷泽脸一拉,转身就要走:“哦,那算了。”

“那,那,那,就当我许了吧!”林夏夏赶紧拽住了他的衣袖,不准他离开。

她急道:“我不管,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说都说了,不能反悔。”

江楷泽憋了一会儿笑,然后转过身,重新把她搂进怀里。

过了一会儿,林夏夏小声问:“我们在这里这样那样的……会不会不太好啊?”

江楷泽:“嗯?”

林夏夏:“这里毕竟是佛门圣地,而且……你妈可能在看着我们呢。”

江楷泽把脑袋靠在她肩膀上,偷偷笑了:“佛门圣地怎么了?菩萨是普度众生的,她看到凡人平安喜乐,怎么会生他们的气?只会为他们高兴。”

他顿了顿,又说:“至于我妈,她现在不知道该有多欣慰呢。”

林夏夏也忍不住笑了,小声说:“其实我刚刚许的愿是,希望你能快点康复,事业有成,百毒不侵。菩萨一定会听见的,对不对?”

江楷泽:“嗯。”

江楷泽亲了亲林夏夏的耳朵,亲昵地说:“现在只是彩排,不是正式的求婚。该给你的仪式,我以后一定一样都不会少。”

林夏夏眉眼弯弯:“那为什么今天突然兴致大发地要彩排呀?”

江楷泽大方地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没办法,感觉你实在太可爱了,不赶紧预订的话,我好有危机感。”

“小江哥哥,我……”林夏夏愣愣地抬头,刚一开口,就被江楷泽按着后脑勺吻住了。

两个年轻人在夕阳下接了一个非常缠绵悱恻的吻,直到嘴都麻了也不舍得离开。

他们就这样头靠着头,鼻尖点着鼻尖,嘴唇贴着嘴唇,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

“我以后一定会给你一个很盛大的婚礼,我保证。但是……暂时只能先这样了。”江楷泽把野草戒指套在林夏夏的手指上,说:“记住,在菩萨和我妈的眼皮底下,我已经把你预订好了,你以后可不能再跟别人跑了,不然她们会为我做主,半夜找你算账。”

林夏夏:“……”我现在都和你这样了,怎么能跟别人跑啊?像霸道总裁小娇妻一样带球跑吗?

可是你一点也不霸道,你那么好,还那么温柔!

第二天一大早,江楷泽带着林夏夏去看望郑立。

郑立就安眠在福安寺附近的一片竹林里,是江楷泽外公亲自选的址。

林夏夏和江楷泽一起给郑立上了香,拔了坟上新长的草,还擦拭了她墓碑上的照片。

照片上的郑立还是豆蔻年华的少女,扎着两根麻花辫,相貌清纯美丽,就连笑容都是无忧无虑的。

林夏夏忍不住道:“你妈妈可真美!难怪你长得也好看!基因好!”

江楷泽笑了笑,柔声细语道:“听我外公说,我妈妈年轻的时候可是京里市书香门第的大小姐,还是京里大学医学院的院花,身边的追求者多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

林夏夏:“那江叔叔……也太优秀了吧?居然能打败了那么多竞争者。”

这句话说的有点违心,她现在非常讨厌江风和,可不会真心实意地觉得他优秀。

以她的经验来看,江风和的嘴,就是舌灿莲花的鬼。

估计当年涉世未深的郑阿姨,肯定是被江风和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没呢,”江楷泽顿了顿,道:“我爸那时很普通的,只是个刚从农村出来的穷小子,没文化,没背景,空有一身的抱负,壮志难酬。

我妈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在圳海市的一家小玻璃厂当一个普通的流水线工人,薪酬十分低微,每天吃了上顿,愁下顿的。”

林夏夏:“那他们俩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怎么可能会认识,还相爱了呢?”语气里浓浓的疑惑。

她不好意思说的是,你爸没用什么不正当的手段吧?!

江楷泽叹了口气,道:“因为本该骄傲地呆在云端的凤凰,当年主动飞入了泥里。”

林夏夏惊了:“……为了爱情?!”

“那倒不是,”江楷泽笑了笑,轻声道:“是为了理想。”

林夏夏:“所以你妈妈从小的理想是……扶贫?!”

江楷泽:“……”

林夏夏舔了舔嘴唇,小心地问:“那不然是?”

除了劫富济贫,林夏夏一时也想不到其它理由了。

像她进江家的这种情况,是很罕见的,也是因为江风和这个人足够不要脸,应该不至于已经发生过一次了吧?!

江楷泽道:“我妈妈从小就想当医生。为了实现悬壶救世的理想,她大学一毕业就拒绝了外公为她安排的京里医院条件优渥的好工作,自己一个人去了彼时刚从渔村转变成城市的圳海,而且还不肯去市区条件好的医院,非要去根本没人想去的城乡结合部的血站里工作,这才让我爸有了趁虚而入的机会。”

“阿姨好伟大!”林夏夏不由露出了欣赏和向往的眼神。

她原本以为郑阿姨又是一个为爱痴狂的琼瑶剧女主角,没想到人家手里拿的是家国梦励志大女人的剧本。

“我外公知道我妈的决定后心疼不已,气得指着她的鼻子大骂:不孝女,为什么你一定要背井离乡去那种鸟不生蛋的破地方救死扶伤!京里医院难道不能救死扶伤吗?我们京里人就不会死,也不会伤?!”江楷泽继续说道。

林夏夏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那你妈妈怎么回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