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1/1)

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不管心里再生气再憋屈也好, 可只要江楷泽一开口, 她就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一条突然看见鱼饵的小鱼, 立刻开始蠢蠢欲动。

“但是我必须现在就明确的告诉你。”隔了许久, 江楷泽终于再次开口。

他轻声,但坚定对她说:“不管你为我做出什么牺牲,我最多只能感激你, 在物质上补偿你,可我永远也不可能回报你同样性质的感情。因为我绝不会背叛春儿。”

林夏夏都快哭出来了,她颤抖着声音问:“那如果——”

江楷泽立即道:“如果是林春儿先背叛了我,那我更不可能毫无芥蒂地改当她的妹夫,这太膈应了,是要恶心谁一辈子呢?对吧?”

原来当温柔的人说出残忍的话时,并不会更加好听,甚至会比平时就尖酸刻薄的人更加伤人!

林夏夏僵在原地,脸色已经惨白如薄纸。

她觉得整个人好像突然被天打雷劈,明明心脏已经烧焦了,可是灵魂却还活着, 在一声声地喊:“夏夏,我疼。”

江楷泽终于吐出心里的浊气,再次拉起手中的行李箱。

当他从她的身边走过时, 一声轻柔的道歉再次钻进了她的耳朵里:“对不起,再见。”

林夏夏失控尖叫:“我不要对不起!!我也不要再见!!”

江楷泽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捂住了她的嘴:“你想把别人吵出来看我们的笑话吗?!”

林夏夏的胸膛起伏不定,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 她的心脏难受得快要爆炸,耳朵“嗡嗡嗡嗡”的,根本什么都听不清。

江楷泽看着哭得泪流满面的小姑娘,又心疼又无奈。

可是长痛不如短痛,如果纠缠不清,结果一定是同时伤害两个女孩。

见林夏夏冷静稍微下来后,江楷泽立刻松开捂着她的手,提起自己的行李箱,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林夏夏下意识地追了过去,拉住江楷泽的手臂不让他离开,声音里带着哭腔:“你刚刚就是在胡说!你明明喜欢我,我的感觉不会骗我!我的心真的能感觉出来,我能感觉到你一直喜欢我!”

江楷泽一动不动,任凭她拼命摇晃着自己的手臂。

其实在林夏夏的手碰到他的手臂那一瞬间,他便好像中了定身术一样,立刻僵住了,根本没有办法使出力气把她甩开。

强忍着想要马上回头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安慰的冲动,江楷泽强迫自己冷硬道:“不,那些都是你的错觉,我不喜欢你,一点也不。”

林夏夏拼命摇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对不对,怎么可能是错觉!今晚吃饭的时候你是不是故意勾我脚了?

在飞机上的时候你是不是不停对我嘘寒问暖,还担心我会不会恐高?

我们一起在酒店花园里散步的时候,你是不是承诺我说以后绝对不会再让我受委屈?

在从林家寨去机场的车上,你是不是一直背着你爸爸偷偷拉我的手?

还有在林家寨村口,你是不是答应了我妈要好好照顾我的?

还有好多好多……你敢说你做这些不是因为喜欢我吗?”

她绞尽脑汁,啰啰嗦嗦地列举了一大堆证据,甚至差点把看电影那晚和订婚那晚的事也顺嘴说出来,可是突然想起今晚兰芳对自己说的那句话——“他现在对你有偏见,如果你告诉他那些他还不知道的事,他会有再次被欺骗的感觉”,她又生生憋了回去。

他都已经这样讨厌自己了,如果知道她居然还做了那么多厚脸皮的事,岂不是会更讨厌自己?

此时绝对不宜再让他知道她还做过这么多心机的事!

“……不是的,”等林夏夏说完,江楷泽只是轻哂了一下,残忍地解释道:“那个时候我以为你是春儿才会做这些事的,所以我才说,一切都是误会而已。”

林春儿,林春儿,又是林春儿!

他是只认识“林春儿”这三个字吗?!

江楷泽的话好像一把锋利的冰刃生生刨开了她的心!令她如坠寒冰地狱!

林夏夏痛不欲生,一下子扑上去搂住了他的腰,泪流满面地大声吼道:“不是的,不是的,你骗人!你怎么可能喜欢春儿!你不喜欢的!你喜欢的人是我!”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胸口涌起的烦躁压抑回去。

然后他终于坚定地将她紧紧搂着自己的双手强行掰开,后退了两三步。

他深深地看着她,再次诚恳地道歉:“很抱歉,如果我的话让你伤心难过,真的很对不起。可我宁愿死,也绝不会做一个三心二意,脚踩两条船的男人。”

说完这句话他便立刻转身决绝地离去,不再给林夏夏继续反驳的机会。

是的,绝对不能见异思迁脚踏两只船,这就是他的底线,绝不会为任何人打破。

因为他曾经最圆满的家……就是被一个控制不住自己的三心二意的男人彻底毁掉的!

当年的情形,哪怕时隔多年,依然能让他在无数个午夜梦回的时候感到刺骨寒心的痛。

那时候江楷泽还很小,因为父母都是双职工,郑立只能把他和江美欣寄放在玻璃厂里的职工托儿所。

可是他真的特别不愿意每天和一群傻乎乎的小孩儿一起学幼稚的儿歌,玩无聊的过家家,所以常常趁老师不注意就自己偷偷跑回家。

有一次他又怂恿江美欣和自己一起偷偷跑回家,两个小孩儿正在床上玩他们各自的玩具时,突然听见钥匙转门的声音,他们吓得赶紧钻进了床底。

然后他便听到了房间里传来爸爸妈妈争吵不休的声音————

江风和:“你说你担心我,我很感激。可你能不能多给我一点信任?可不可以不要总是在我和朋友谈正事的突然出现搅局!郑立,我真是谢谢你了!”

郑立:“我没有安全感是我的错吗?那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们要在酒吧里谈正事?家里不能谈吗?还有,既然是谈正事,为什么你身旁还要坐着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

江风和:“请你注意你的措辞!兰芳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她是……我的老家亲戚。”

郑立:“呵呵!你就把我当傻子来骗吧!你老家不是叫江家岗吗!怎么可能会有姓兰的女人做亲戚?”

江风和:“确实有一些特殊原因……总之我再说一遍,我真的没有骗你,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郑立:“是我无理取闹吗?我明明亲眼看到她靠在你身上笑的花枝乱颤的样子!可你居然还反咬一口,说是我无理取闹!江风和,我怎么到现在才看清你的真面目,原来我爸爸说的没错,你就是一个厚颜无耻,自私虚伪,伤风败俗的坏男人,我恨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那句“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便是江楷泽听到妈妈说的最后一句话。

郑立说完这句话后便夺门而出,几天后,当地民警在他们家附近的河里打捞出一具早已泡得浮肿的女尸,接着江风和很快便过去认领了他的妻子。

想到这里,江楷泽痛苦地闭上眼睛,放任自己沉浸在过去与现在,光影交错与时间扭曲的空间里逃避一会儿现实。

这么多年来,妈妈的那句“我恨你”和“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一直在他的耳边不停地交织回荡着,仿佛是她在他的每一个人生分叉路口都要提醒着他:你应该朝哪个方向继续往前走,你应该坚持做一个怎样的人。

他睁开眼睛,眼神再次变得清明而坚定,他没有错,他和林夏夏就是不可能的。

他们应该在各自正确的轨道上继续运行,一颗行星一次只能绕着一颗恒星转,这才是宇宙的法则,是他永远信奉的真理。

林夏夏泪流满面地看着江楷泽离开后,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房间。

她将临行前苗翠翠给她的那个布袋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叠纸币和五块整整齐齐的小金砖。

她想起临行前妈妈对她说,女儿到了别的人家如果身上没有钱财傍身,就会受欺负。

可是她现在就算有钱有金砖在手又有什么用呢?

一颗真挚爱人的心是无价的,就算有再多的钱也买不来,更何况对于像江楷泽这样的富家子弟而言,只是区区几块金砖而已,和身无分文有什么区别。

不管在物质上,还是在爱情上,她都像一个乞丐一样,贫穷而卑微。

林夏夏擦了擦眼泪,将这些小金砖和钱小心翼翼地藏在枕头底下的床垫下,然后搂着被子,又忍不住开始哭,哭着哭着,就慢慢在眼泪中睡着了。

……

在巨大的法式古典手工雕花梳妆台前,一名穿着镂空真丝刺绣睡袍的贵妇正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在眼周点压着昂贵无比的瑞士定制眼霜。

她的丈夫江风和,舒服地躺在巨大的瑞典进口定制床上,靠着柔软的枕头,不紧不慢地翻阅着手中的财经杂志。

他抬头看了一眼镜中看起来依然风华正茂的美人,虽然她已经不再年轻,但外表依然美丽至极。让他不由联想到一颗成熟到即将腐烂的水蜜桃——她确实极好极好,可惜对于男人而言,已经没有一点新鲜感了。

“你把林夏夏安排到闲置的保姆房里,她就没跟你抱怨什么吗?”江风和问。

“没有啊,她敢有什么意见?”兰芳娇/嗔地笑看了他一眼,软软道:“怎么,难道你还心疼?”

江风和抬脸笑笑:“不至于,不过她好歹是我们家的贵客,小楷还指着她救命呢,你也别太过分了。”

兰芳收了收脾气,认真道:“你放心,我有分寸。我之所以把她安置在保姆房,可不是嫉妒她年轻水嫩,我是为了从一开始就在心理上压制住她,让她潜意识里就觉得自己低我们一等。”

“还是你心思细,考虑得比我周到。”江风和想了想,又道:“还有美欣这个小祖宗,这段时间也要麻烦你看紧点,别让她给我们捣乱。。”

“你放心吧,美欣虽然有些小任性,但是大事上她一向很有分寸的。”兰芳起身走到床边坐下,挽着江风和的胳膊,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江风和只是看着兰芳温柔地笑,然后对她说:“总之你办事,我放心。”

突然得到江风和的夸奖,兰芳眉开眼笑,好像一个得到了糖果的小女孩,感激地在江风和的脸上吧唧了一口。

她想了想,低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那个乡下丫头抽完干细胞后就不肯走了,硬是赖上我们家小楷怎么办?”

江风和放下手中的杂志,轻轻拍了拍兰芳的脸:“她倒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难道我们还玩不过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嗯?”

“诶呀!你的手都蹭到我的护肤品了!讨厌!”兰芳立刻嘟着嘴撒娇。

她虽然芳龄已过四十,但年龄并不会影响她做出像真正的少女一样娇俏的表情。

“对不起,你说要多少钱,我都赔好不好?”江风和也不生气,笑着打趣回去。

兰芳先是虚虚地打了他两拳,然后顺势倒在他怀中。

她搂住江风和的脖子撒娇,突然又好像想起什么来,换上了一脸凝重的表情,忧心忡忡的语气像极了一位慈母:“不过我今晚试探了一下,这个乡下女孩确实是一个很有心机的人,我担心小楷会中她的圈套。”

江风和正把玩着手中兰芳乌黑柔顺的秀发,听到她突发此言,立刻皱了皱眉头:“怎么说?”

兰芳叹气道:“刚才她告诉我……在小楷和林春儿订婚的那天晚上,她竟然还假冒林春儿勾引了小楷,最后两人真的做了一些出格的事情。”

林夏夏当然不可能对只有一面之缘的兰芳就这么毫无保留,说得这么劲爆,她当时明明有掐头去尾,只说了自己那天晚上跑去问了江楷泽为什么会喜欢林春儿不喜欢自己而已。

可是如果这样如实转述,那也太平淡无趣了,所以兰芳自己又添油加醋,捏造是非,可没想到竟然反而还原了事实真相。

江风和一听便大为恼火,以一种极其轻蔑的语气骂道:“真是不知廉耻!”

江风和又道:“还有件事,你听美欣提过吗?就是之前我们刚到林家寨的时候,小楷就和我们说他不小心听到林夏夏好像跟她姐妹炫耀什么她要飞上枝头当凤凰了,问我怎么回事,当时我就觉得这个小女孩有点虚荣,没有她姐姐看起来那么简单质朴。”

兰芳立即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有点印象,好像那时美欣确实在电话里和我吐槽过这件事。”

只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明明一开始就已经刻意避开了林夏夏这个选项,可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这个心机更重的丫头进了江家。

不过还好自己的是儿子,又不吃亏。

骂完后江风和便很快就沉心静气下来,他又问:“那这事儿小楷知道了吗?”

兰芳摇了摇头:“还不知道呢,不过我看她好像很想告诉小楷的样子,被我及时劝止了,我哄她说她自己去说不合适,我会帮她告诉小楷的。”

江风和赞许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做的很好,绝对不能让小楷知道。这孩子责任心太强,如果让他知道了的话,以后很多事办起来恐怕会棘手很多。”

兰芳笑着点头:“我明白。”

江风和又道:“另外这些事你也千万别和李家、徐家的太太说,我不想让任何外人知道。我们一定要让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小楷是刚好在骨髓库里匹配到了素不相识的志愿者,走的正规手续做的手术。”

兰芳再次点头,娇声道:“你放心,我都明白。”

江风和突然将兰芳扑倒在床上,笑着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