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1/1)

望雪宫中, 自魔皇被陆家派来的死士刺伤已经过了半月有余。

给魔皇诊病的医者换了一波又一波, 但是魔皇的病依然毫无起色。

夜朔云本就体弱,如今旧病新伤叠加到一处,情况就显得分外棘手。更让人头疼的是, 毒性强烈的猛药会伤害那团尚未成型的魔皇血脉。

魔皇执意要保全身体中孕育的魔胎, 所以至今都未曾好好用药。身上的伤口不曾治愈, 血也就根本没法完全止住。

靠着陆宇琴的灵力止血, 只要行动时稍有不慎, 伤口便会迸裂。

陆宇琴见他辛苦, 便委婉地提过几次放弃魔胎好好服药,等养好了身子再做打算。

奈何魔皇固执, 根本听不进去。他不愿意将火发在陆宇琴身上, 便发在了伺候他的宫人身上。

掀了几次药碗之后,每个前来送药的宫人都战战兢兢, 生怕一个不慎惹恼魔皇性命不保。

陆宇琴这些日子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沈北雪身上, 难免疏于处理北陵送来的各类奏疏。

而且他每次一翻开那堆积成山的折子, 变成了沈北雪模样的魔皇便会疑心他是想借着这个机会了解云溯望的近况,脸色更是差得不行。

这一日趁着魔皇昏睡过去, 陆宇琴终于寻到机会翻看几日前送来的奏疏。

不看还好,这一看便着实叫他心惊。

原来在他们离开北陵到望雪宫修养的这段时日, 北境的妖族反叛事件已经被云溯望压了下去,大军正浩浩荡荡地班师回朝。

而北境战乱刚刚平息,灵洲那边便借魔皇掳走他这个雷云剑宗内门大弟子、血洗雷云剑宗的引子朝魔域发难。

有不少修真的宗门和世家结成了反对魔域的联盟,看样子若是声势继续壮大下去, 不久便会有一场恶战。

魔域内忧外患,可是魔皇却在行宫之中不理朝政。陆宇琴拿着那两本折子左右为难,几次走到床边又折返回去。

沈北雪身子不好,脾气又差,若是直接听说这两个消息只怕又会气得滥杀无辜。

正在犹豫之时,一个宫人却急急忙忙地跑进来跪在了地上,浑身抖如筛糠:“禀陛下、陆公子,从北境回来的舒望君反了!

他带着边境平叛和沿路镇守的二十万大军攻占了北陵,如今正往望雪宫这边来了……”

陆宇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报信的宫人所说的他确实都听到了,但是合在一起传递出来的信息却过于离谱。

他忍不住出言打断:“你再说一遍,是何人反了?”

那宫人显然是觉得陆宇琴耳朵有毛病,他心惊胆战地偷瞄了一眼在榻上昏睡不醒的魔皇,抬高了声音:

“禀陆公子,是魔皇陛下之弟,此前去北境平叛的舒望君反了。”

陆宇琴这一次终于确定了自己没有听错。可是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又毫无道理。

认识多年的挚友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云溯望当年连夜谕门的掌门之位都不屑去争,又怎么会突然起兵造反想要夺魔皇的位置。

他正试图理清头绪,却不想魔皇已经被他们说话的声音吵醒了。

榻上的人仍旧维持着沈北雪的模样,看起来脆弱又安静。

可是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尾的三颗泪痣却仿佛带了钩子,勾起化不去的阴郁煞气。

沈北雪缓缓坐起身,地上跪着的宫人已经吓得开始不停叩头。

平时在宫中伺候的人,就算是多看魔皇一眼也免不了被苛责。更何况他这一次是直接用一个惊天动地的坏消息将魔皇吵醒。

然而沈北雪这一次并未立即发作。

他倚着床头的垫子,垂头看向地上的人,声音冷得像冰:“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遥华君和燕云君呢?”

那宫人听见魔皇问话,立时止住动作,连大气也不敢出:“遥华君和燕云君已失去音信多时,连魔皇令也到了舒望君手上……”

魔皇闻言,冷笑一声看向陆宇琴:“这就是你日日关心的舒望君,孤的好弟弟。

他骗到了魔皇令,再用魔皇令控制了沿途的傀儡兵。假借班师回朝进入北陵。”

在精准无误地猜出云溯望这一路的行动之后,魔皇抬起隐约能见到青紫血管的左手,凝聚起一团魔气:

“现在孤还没死呢,他便着急上位了,真是跟他那贱人生母一模一样。”

陆宇琴固然震惊,但是他还是听不得魔皇用这样难听的话侮辱云溯望:“溯望的生母确实做了很多错事,可是溯望却不一样。

他并不是争名夺利之人,不如让我找他谈谈,这其中定有什么隐情。”

沈北雪见他到现在还在替云溯望说话,忍不住尖锐刻薄地直戳痛处:

“你兄长还在北陵,若云溯望真的没有谋反之心为什么不见苍羽君过来报信?”

陆宇琴经这番提醒,眉目间也染上了忧色。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对策,便又有一个魔域将领急急忙忙地将外面的消息递了进来:“舒望君已经带兵包围了望雪宫,说有要事与魔皇陛下相商。

舒望君此番来者不善。陛下和陆公子是否要突围离开,然后再做打算?”

沈北雪闻言,强打精神想要从床上下来,可他才刚用上力气便牵动了伤口,身体一歪又跌回了那床华贵的锦缎之中。

他脸色极差,直接问那将领道:“他那边有二十万人,那望雪宫的驻军和卫队加起来多少人?”

见将领沉默,魔皇面露不悦:“孤在问你话。”

“驻军和卫队加起来不足一万人。”那将领答完,生怕魔皇陛下发火先拿自己开刀,连忙表忠心道:“臣等愿拼上性命护陛下突围。”

沈北雪听多了这样的表忠心,脸上的冰冷阴鸷并没有因此消散:“突围?孤看这是去白白送死。

如今他手握重兵,又掌控了北陵,却只是包围了望雪宫没有直接打进来。

他之所以如此不过是想要占尽先机,然后借此要挟孤罢了。既然如此,见上一面听听他的要求又有何妨。”

“那我也一……”最后那个“起”字还没有说出口,陆宇琴便被魔皇毫不客气地打断。

“你这就这般急不可耐地去见云溯望?可惜孤不需要你同行。”

陆宇琴只觉得魔皇这醋吃得毫无道理,他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到最后也只能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我并非是这个意思。”

沈北雪容色惨白,一双眼睛却一直是一瞬不瞬地观察着陆宇琴的反应。

他见陆宇琴是真的在乎他的想法,怕他误会,态度便稍稍缓和:“你留在这,孤便会为你分心,反倒被云溯望嘲笑了去。

你还不如趁着云溯望将心思放在望雪宫这边无暇他顾,潜回北陵与你兄长里应外合,也好给自己留条后路。”

魔皇难得为他人考虑,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眸色几经变幻,像是也在试图说服自己。

解释完意图,不待陆宇琴同意,他朝着跪在地上的宫人和将领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将陆宇琴强行拉了出去。

……

当天晚上,沈北雪穿上了许久未碰的朝服。

只是这身衣服本是按照夜朔云的身材做的,魔族形态的魔皇身材高挑,虽说瘦了些但完全能撑起来这身衣服。

可他现在呈现的是沈北雪的外貌,身高略微矮了一些,身形也更加纤细。就算束紧了腰封,依旧显得衣服过分宽松。

魔皇站在一人高的水镜前,一言不发地看着镜中映出的单薄人影,不悦地蹙眉。

他现在这副样子出去,就好像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云溯望自己的身体不行了。

他不愿跟对手示弱,就只能暂时用药强撑门面。

沈北雪看了看门口,想要吩咐宫人送来一碗压制人族血脉的药物。只是还未开口,腹部便传来一阵微弱的魔气波动。

那是他和陆宇琴血脉混合的产物,虽未成形,虽无意识,但那到底算是他在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的牵挂。

沈北雪犹豫了一瞬,终究打消了临时服药的念头。

魔皇来到望雪宫外的临时大营中,终于见到了这次反叛的始作俑者。

云溯望背对着门口,站在空旷得只有一张床榻和一副桌椅的主帐之中。

单看背影竟莫名显得孤独落寞,就仿佛这天地间之剩下他一人。

魔皇素来讨厌他这种清高孤傲的模样,说出的话自然也好听不到哪去:“这就是你请孤来的诚意?

好歹在北陵住过一段时日,孤派人教给你的那些礼仪都被你吃到肚子里去了么?”

云溯望显然是早就知道他来了,闻言才不紧不慢地转身直面魔皇。他的容貌没什么变化,只是身上的气质更冷锐了几分。

反倒是沈北雪,如今肤色苍白病容憔悴,因为来得急,鬓边的发丝被汗水濡湿,看起来就好似刚从水中浮起来的水鬼。

云溯望毫不在意魔皇刚见面就恶语相向,他轻轻笑着,从头到脚欣赏了一番对方狼狈的模样,这才开口:

“我听说这魔皇之位向来是有能者居之。如今灵洲修真门派和世家对魔域虎视眈眈,北境的妖族叛乱尚未完全平息,皇兄这些日子却躲在行宫之中不理朝政。

我此来便是想劝说皇兄好好养病,将魔皇之位让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卡文,所以这张很晚放出来。

对不起,双更可能要延后了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