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做武林霸主的男人(一)(1/1)

“你汇报的资料我前几天已经看过了。”

教授推开办公室的门, 将一沓文件置在办公桌上。

“所以呢?您觉得怎么样?”季温良跟在其后, 急急地问道。

面对他的追问, 教授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杯,背靠着黑色皮椅,嘴唇刚触上杯沿, 才发现里面是空的, 又起身走到饮水机处接了满满一杯水,折回到桌前。

稳稳喝了一口,才道:“温良,你知道我们的规定, 原则上,从另一个世界回到这里,不管选择保留记忆还是清除记忆, 都必须要休息三个月以上才能继续工作,你知道为什么吧。”

季温良点了点头。

一辈子扮演一个角色,生活在那个角色的世界里, 接触着那个角色身边的人,做着那个角色做的事, 谁敢说不会入戏?几个世界的记忆重叠, 难免会发生错乱, 对正常的生活造成影响,正因为如此, 大多数人回到原世界, 都会选择清除任务世界里的记忆。

但即便如此, 短时间内,潜意识中还会有零星残留。

这三个月便是缓冲的时间。

“上一次事情紧急,我们没有办法才派你去,这次绝不可以胡闹了,你需要休息,三个月,不,至少六个月,”教授说到这里,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听说你不肯清除这几个世界的记忆?这样对你的影响太大了,我建议你再考虑考虑。”

“可是,这三个世界里的主角都是一个人,我……”

“我知道我知道,”教授打断他,“你的报告写得很详细。但准确来说,你也不算改变了剧情。”

“什么?”季温良不理解。

“宇宙中最自然的状态是无序,就像这个房间,”教授摊了摊手,“现在看起来很干净,可如果不收拾的话,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变得很乱。世间万物脱离不开宇宙,我们的世界、他们的世界也是这样,最终的最终,都会走向最自然的状态——无序,而无序,就是山体崩塌,河流肆虐,就是毁灭。”

“但还有一种力量在阻止这种无序,这种力量,就是规则。书本应该摆在书架上,笔应该放在笔筒里……所有的事物都有规则,植物在春天开花,秋天结果;蛇吃老鼠,鸟吃鱼虫;犯了罪受罚,做好事得到奖励……只要规则得到遵守,无序就会变成有序,世界也就不会毁灭。你知道这些世界最大的规则是什么?”

“剧情。”季温良若有所思地回道。

教授点了点头,“没错,是剧情,所以当关键人物出现意外无法维系剧情,世界就会迅速走向无序状态。剧情是最大的规则,可它之下还有小的规则,小的规则下面还有更小的规则……这就是一个庞大的规则网络,如果一根蛛丝断了是否会坏了整个网络?”

“也就是说,我破坏的只是小到可以忽略的规则,根本没有影响到剧情?”

“这只是一个方面。”教授伸出一指,接着道,“另外,规则之间也可以相互补充。”

就像季温良总是走女主的剧情……

“可是老师,我还是不明白,三个世界里,我遇到的根本就是一个人。”

“温良,”教授抬眼与他对视,“我说过,你最需要的是休息——”

“可是,我觉得——”季温良还想反驳。

“没有可是,也没有觉得,我们要的是数据,没有数据显示主角都是一个人,直觉做不了证据。”

季温良明白了,教授这是觉得自己心里有问题,以为这只是自己的幻觉而已。

这时,邮件提示音响起,教授瞟了一眼电脑,顺手点开。

是一份心理检测报告。

他推了一下眼镜,表情有些不自在。

“温良,你发给我这个做什么?”

“老师,这份报告可以证明,我的心理没有问题,我清楚这不是幻觉,三个世界的主角就是一个人。这么多年我们的研究一直没有进展,这难道不是一个突破点?”

教授低下头,深思了一会儿,终于道:“你让我想一想。”

过了几日,季温良接到电话,教授要和他面谈。

“上一次的事,我考虑了一下,虽然没有数据直接表明主角是一个人,但在这三个世界里,都有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他们都选择了你。”

季温良的脸微红。

教授却真的像是在研究科学问题一样,接着道:“我需要确定这是偶然现象还是其中存在相关关系,所以,我有一个想法,你可以进入下一个世界,但是要清除记忆。”

“清除记忆?进入下一个世界之前,我们不都是要清除之前任务世界里的记忆?”

“不,我说的不是任务世界里的记忆,而是在这里的记忆,”教授点了点桌子,解释道,“如果你所经历的世界里,主角都选择了你,那么主角是一个体的概率便远远高于是多个个体的概率。但你体内残留的记忆会对实验造成干扰,它会诱导你过多的关注主角,主角也就会过多的关注你。”

就像在进入第二个世界的时候,季温良看主角的脸会觉得非常熟悉,在和他相处的时候,自然会带有不一样的感情,而这种“不一样”会作为一种影响施加在主角的身上,有可能使主角的行为产生偏移。第三个世界因为特殊原因,季温良完完全全保留了之前的记忆,这种影响就更大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真正成为那个世界的人,排除这种影响的干扰?”

教授点了点头,“现在的技术完全能够实现。”

“可是,这种情况下,我就不能知道剧情……而且系统怎么办?”

“这个你不用管,”教授挥了挥手,“根据系统提示能够提升世界稳定率,其中的原理很简单,因为系统本身就是一种规则,他像膏药一样,能够弥补关键人物意外造成的规则漏洞,在新的世界里,它会以另一种形态出现。”

“那……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我会不会出现失误,导致世界毁灭?”季温良有些担心。

教授把目光落到季温良的脸上。

许久不见,他的这位学生变得比从前沉稳了许多,这也许是在多个世界磨炼的结果,但不论如何,他的性格底色却始终没有改变,不管什么事,只要交给他,他总想着要尽善尽美地完成,殊不知,太过认真也是一种极端。

“温良,”教授叹了口气,缓和着声音道,“你要知道,我们进入的世界本身就是一个残缺的世界,是一个走向毁灭的世界,而我们能做的,是尽力让它变好,即使失败,这个责任也不需要、不应该由我们来承担。把太多的担子揽在自己身上,会活得很累。”

季温良迟疑了一下,顺从了教授的安排。

武林有两大势力,一是千殊教为首的十二邪教,一是碧水庄领导的武林盟,多年来,双方一正一邪,不分高低。

江南另有启昀宫,历届宫主醉心医术,不问江湖世事,其下医馆遍布四海,颇为壮大。武林中人笑称,千殊与碧水,得启昀宫者得天下。

阳春三月,日光清透,映在坠着铜铃的琉璃瓦上,垂柳含羞地吐着嫩芽,潺潺流水伴随翠鸟清脆婉鸣,衬出宫内难得的寂静。

瞬息,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吵闹自远处传来。

“师兄,我回来啦!怎么还不出来接我?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前面疾步走着的是位妙龄少女,身着石榴色纱裙,腰间系有银色羽状令牌,上刻有绒羽,细若发丝,根根分明,仿若风拂飘摇,形象逼真。

“哎呦,二宫主您可小声点儿吧,这大清早的,”一身青衣、腰系木质羽牌的小侍压低了声音,三步并作两步地抢前拦住她,“宫主昨日训导师弟,又研究医书到很晚,您就让他再睡会儿吧。”

“训导师弟随便找个铜羽的就行了,你们也敢劳烦师兄?他研究医书到那么晚,怎么也不提醒?偏偏跑到这里来质问我,你是在责怪我吗?”

她伶牙俐齿,平日在宫内嚣张惯了,一瞪眼睛,气势又涨了三分,小侍有些怕,再加上这帽子接二连三地扣下来,重重地砸在脑袋上,直觉得头晕目眩,一个愣神的功夫,二宫主便到了门口。

“师——”还没触到门板,胳膊就被一只有力的手钳住了。

顺着墨黑的衣袖往上瞅,目光触到大半张红色胎记和刀痕覆盖的脸,眼睛顿时瞪得更圆了。

“好啊,你这个连羽牌都没有的,也敢阻拦我?”

那黑衣人听到羽牌二字,面露犹豫之色,却还是不肯松手。

女子于是更气。

“大胆!看我不——”

“惊鸢,你又胡闹。”

自屋内传出制止之声,清朗温润,柔和舒缓,仿若玉石相击,虽有责备之意,却意外的让人觉得心情舒畅。

展惊鸢喜道:“师兄,你起了吗?我有宝贝送给你。”

衣服窸窣作响微不可闻,过了一会儿,屋内才应道:“小九,让他进来。”

被称作小九的黑衣人这才松了展惊鸢的手腕。

展惊鸢扬起下巴朝他哼了一声,一把将他推开,走进了房里。

“怎么每次都对小九如此无礼?”

卧室西南边立一山水画屏风,自后面走出身着月白华服的男子,气质清雅,飘然俊逸,许是刚刚洗漱过的缘故,翘起的睫毛上沾着水珠,半坠不坠,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拂去,又恐亵渎了佳人。

还未束起的墨发,直直地铺散在后背,更衬得面白如玉。

这番景象,连从小与男子一同长大的展惊鸢也呆了呆,半晌才拉过师兄坐下,站于背后,自两侧各执起一缕青丝,又拿起桌上的白色绸带,熟练地打了个结,替他理了理碎发。

两人亲如兄妹,自然没有诸多忌讳。

展惊鸢做完这一切,嘟起嘴道:“那个小九,明明是我结的善缘,偏偏和师兄如此亲近,刚才在门口还想拦我,分明不把我这个二宫主放在眼里了,还不是仗着师兄的宠爱!”

她说的“结善缘”,是治病救人的意思。

展惊鸢十岁之前一直体弱多病,算命先生道她命途多舛,只有救人才能消灾解难,她便经常跑出宫去诊病,还时不时地捡些昏迷不醒的路人回来,美其名曰“结善缘”。

没想到这个办法还真管用,她的身体果然比从前好了许多。

这小九就是去年结的善缘,季温良还记得他那时浑身剑痕,若是再晚些性命怕是不保。

只可惜左脚的伤一直没有治好,还不会说话,武功倒是不错,季温良便将他留下打杂。

“你说的什么话?小九留在宫里,本就是偿还诊费的,你若是想,就让他到你身边如何?”

“我才不要!”展惊鸢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又丑又瘸又哑的——”

“展惊鸢。”季温良不赞同地皱起眉,沉声剪断了她的话,“师父走了以后,你真是越发不像话了。”

一提起这个,展惊鸢更是委屈。

“师兄你还说呢,师父都走了两年了,一点音讯也没有,还说什么要找金羽传人,这金羽我戴不得,师兄你还戴不得吗?”

启昀宫内等级森严,分为金羽、银羽、铜羽、铁羽、木羽五级,只有佩戴金羽者才可坐上宫主之位。

季温良佩戴的是银羽,不过是代宫主而已。

“放肆!”他拍桌怒道,“如今连师父的决定也敢质疑,真是太无法无天了。”

眼前一黑,捂住刺痛的心口。

展惊鸢见他真的动了气,忙帮他倒茶顺气,道:“师兄别生气,我以后不说就是了。”

季温良缓过神来,见她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有些可怜的样子,才道:“你是不说有东西要送给我?”

展惊鸢小心地辨认着他的脸色,见他不那么生气了,才道:“是啊,我有东西要送给师兄。”

说罢,献宝似的,从怀里拿出一根红绳,又抬起他的手腕,将红绳系上。

季温良疑惑道:“你弄这红绳做什么?”

“这可不是一般的红绳,”展惊鸢咬文嚼字地道,“这是有蛇精,不,蛇仙的仙气加持的。”

季温良挑了挑眉,由着她摇头晃脑地说胡话。

前几日,展惊鸢走在山里,忽碰到一道士,白须白发,仙风道骨,关键是胳膊上还蜷着一条一指粗的白蛇。

这蛇通体雪白,只有眼睛透着淡粉,很是威风漂亮,展惊鸢便问他这蛇是从哪抓来的。

那道士上上下下扫了展惊鸢一遍,倒是十分耐心地答道,这蛇不是抓来的,而是他供养的蛇仙。

展惊鸢道真是瞎扯,这世上哪有什么仙?

道士见她不信,又说这蛇仙周身带有仙气,可净化病障,自己年近古稀,仍然精神奕奕,全靠这蛇仙的仙气。

“那……那蛇仙凭什么白给你仙气?”

道士说供奉这蛇仙不需酒不需肉,只需白花花的银子。

“你说这蛇吃银子?你该不是骗我的吧。”

道士吹胡子瞪眼睛,“贫道骗你这黄口小儿作甚?”

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块碎银放在手掌。

那白蛇当真懒洋洋地爬近,伸着猩红的长蛇将碎银卷进了口中。

世上还真有这样的事!展惊鸢大奇,要去摸蛇的脑袋。

谁知道士一侧身子躲开了展惊鸢的手,不再理会她,大步朝前走去。

“哎!道士,你去哪啊?”

“贫道有事需要处理,不和你这女娃娃浪费口舌。”

展惊鸢追上他,“你有什么事,跟我说说呗,说不定我能帮你。”

道士似是不信,瞥了她一眼,继续向前走。

展惊鸢这回可不答应了,追着他不放。

道士只好解释道:“我要去东市,再晚一点城门就关了。”

“去东市?你去东市做什么?”

“卖蛇啊。”

“卖蛇?”展惊鸢惊道,“这……这么好看的蛇,又能净化病障,为什么要卖?”

道士叹了口气。

“蛇仙虽能治百病,却需要日日以白银供奉,我一个老道,哪里来的那么多钱?若没有钱,蛇仙早晚也要离开,倒不如趁现在卖个好价钱。”

展惊鸢犹豫了半刻,道:“这蛇真能治百病吗?”

“能虽能,但留不留得住蛇仙还要另说。”

“什么意思?”

“蛇仙毕竟是仙,要讲究仙缘,若是你与它无缘,买了它,它也会自己离开的。”

展惊鸢想了想,问道:“那这个蛇仙多少钱?”

道士说了一个数。

嗯……好像也不贵,几个病人的诊金而已,可万一蛇仙和我无缘,跑了怎么办?

道士看她踌躇不决,一甩长袖,道:“算了,看你这样子也不像出得起价钱的人。”

“谁……谁说我出不起了?”展惊鸢拉住他,豪迈地道,“我买了!”

“你可想好了?这蛇仙若是离开了不要怨我。”

“不怨!”

道士见她如此爽快,便递给他一个麻布口袋。

“小姑娘,看你也不像是被病障缠身的,为何要买蛇仙啊?”

展惊鸢兴冲冲地把蛇装进口袋里,答道:“我给我师兄买的,他身体不好。”

道士若有所思地啊了一声,道:“若是蛇仙离开了,你师兄的病岂不是好不了了?”

“总要试一试,不行的话就再想办法呗。”

此时道士又叫住了要离开的展惊鸢,掏出根红绳,说这红绳日日贴着蛇仙的七寸,凝聚了诸多仙气,系在手腕上,虽不敌白蛇亲自在身边,但也有些效用,价钱也不贵,只有这条蛇的十分之一。

展惊鸢一听确实不贵,便一起买下来了。

“所以这就是那条汇聚仙气的红绳?”季温良问。

“嗯。”展惊鸢天真地点了点头。

“那白蛇呢?”

展惊鸢面露惋惜。

“我得到了蛇仙,一路快马加鞭地往回赶,生怕它离开,还往口袋里扔了好几块银子,可在客店睡了一觉,醒来就发现蛇仙已经走了。”

季温良忍了忍道:“口袋里的银子呢?”

“银子也没了,应该是让蛇仙吃了。”展惊鸢理了理裙摆。

什么蛇仙?想来是那假道士驯化好的,专门用来骗钱。

“师兄,你怎么了啊,”展惊鸢见他面色不对,拉了拉他的袖子,“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

一提起自己的病,展惊鸢总是这样敏感,季温良不忍她担心,笑着安抚道:“我说今日清晨起床觉得胸闷,怎么戴上这红绳不久就好了许多,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真的?这红绳真的有效果?”展惊鸢面露喜色。

“现在看来确实有些用。”

“那太好啦!等我们找到了——”

话说到这,突然被打断了,一个腰系铜羽的人急匆匆地跑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

展惊鸢看清他的脸,惊道:“什么不好了?吴清,我不是让你看着我新结的善缘?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吴清喘着粗气道:“就是,就是二宫主的善缘出问题了,人,人要不行了,宫主,二宫主,你们快去看看吧。”

“什么?怎么会这样?”季温良猛地站起。

“我……我……”

季温良见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急道:“救人要紧,你快带我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超长的一章,却又分不出两章。

之前的世界节奏都比较慢,这个世界想试试节奏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