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禁欲医生的小助手(五)(1/1)

晚11点, 城市像一个困倦的巨兽, 伏在地上打着瞌睡。半弧形的医院大楼挺直地站立在它的怀抱里。透过那上面镶嵌的玻璃, 可以看见各个房间发出的白光,它们陆陆续续地关闭,黑白方块无秩序地拼接在一起, 如同瓷砖平铺在灰墨色的墙壁上。

季温良朝停车场走去。

白天还挤得满满当当的停车场,在这时变得空空荡荡, 鞋子踏在反着光的地面上, 溢出清晰的声响。

他刚要掏出车钥匙,瞥见不远处孤零零地停着一辆车。

无论是车型还是车牌号码, 都非常眼熟。

六个小时前,医院收了一位急症病人, 临时加了一台手术, 封铭主刀,一个小时前手术完毕, 季温良留下来整理病例, 才拖到这时候下班。

可封铭比他早下班,应该到家了,怎么他的车还停在这里?

难道是在等我?

不大可能。

他轻手轻脚地走近, 透过前窗的玻璃一看,封铭正趴在方向盘上, 身体随着呼吸轻轻地起伏。

原来是睡着了。

今天封铭原本四台手术, 晚上又临时加了一台, 做手术时医生的精神始终保持着高度紧绷的状态, 难怪会这么疲惫。

做医生果然是个体力活。

可是这样睡也不好,着凉了怎么办?

季温良这样想着,不禁有些心疼,轻轻敲了敲车窗。

居然没醒。

又用力敲了敲。

车里的人动了动,用手捏了捏鼻梁,接着侧窗缓缓地滑下。

“封老师,怎么还没走?”

封铭的嗓音里还带着些沙哑,“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你是不是很累?”

这句话像兽角一样轻轻撞在了封铭的心上,他抬起头迎上季温良担忧的目光,又错开。

“最近手术太多了。”

“不如我帮你开车?反正我们是同路,你这样开车太危险了。”

他见封铭犹豫了一下,补充道:“放心吧,我有五年驾龄,开车很稳的。”

封铭最终还是打开车门,绕过车头,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刚下过一场雨,宽阔的马路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雨水,高速旋转的车轮压过,成串的水星被溅起,复又落下。

清凉的风顺着半开的车窗吹进来,很是惬意。

封铭身体靠着后背座椅,被这样的风一吹,清醒了许多。

他稍稍偏头,目光落在季温良精致的脸上。

他恍然间发现季温良的身上有一种魔力——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或是建议,都让人难以拒绝。

体贴的举动十分自然,找不出任何一点刻意讨好的痕迹。

这样良好的修养,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

“你的家在本市?”

季温良瞥了封铭一眼。

他的目光让人捉摸不透,封铭问道:“干嘛这么看着我?”

“我就是觉得奇怪,我的印象里封老师不会问这样的话。”

只要是正常人,就会不自觉地关注别人对自己的看法,至于会不会把这些看法放在心里,那是另外一回事。

“你的印象?什么印象?”

封铭来了兴趣。

“我的印象里,封老师每天都很忙,看不完的病人,做不完的手术,不会在意我家在不在本市这样的小事。”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关心别人。”

封铭一针见血道。

“我可没这么说,”季温良露出被冤枉的表情,“这个做医生嘛,每天见到的人太多,怎么关心得过来?”

季温良说得对,那么多惊心动魄的生死场面,看多了难免会麻木,况且注入太多的感情,也会使人身心俱疲。

抛掉所有的个人情感,对自己、对病人都有好处。

这么看来,自己还真是好久没关心过别人了。

“明天坐我车上班?七点,我在楼下等你。”

“啊?”

变故太快,季温良没反应过来。

“你送我回来,自己的车停在医院,明天我不送你上班,怕是又要被说不关心别人了。”

季温良知道封铭是守时的人,七点到楼下的时候,封铭果然在车里等着自己。

他暗暗吸了一口气,打开车门,坐进车里。

“封老师,没吃早饭吧,我给你带了点心。”

季温良手里拿着两个纸袋,递给封铭一个。

封铭打开一看,正是他之前吃过的那种点心。

原来他之前说会再做给自己吃,真的不是客套话。

“谢谢。”

清晨透彻的阳光洒在路上,路旁的行道树散发着新鲜的气息。

“你怎么不吃?”

汽车行驶了一段距离,封铭看季温良捧着纸袋,望着路边的景色。

季温良其实有点饿,但想着毕竟是在别人的车里,吃东西不太礼貌,万一掉了碎屑怎么办?

“我不饿,到医院再吃吧。”

这时一阵咕噜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封铭专心致志地开着车,假装没有听见。

谎言当场被戳穿,季温良的耳朵悄悄地红了,为了不再有失态的行为发生,他默默打开了纸袋。

可惜天不遂人愿。

汽车行到转弯处,前方的一辆车似是遇到了紧急情况,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封铭一个急刹车,正在喝水的季温良猛地呛了一口。

“咳咳咳……”

“你没事吧。”

抽纸就放在主副驾座椅之间,封铭伸手去拿,却抓住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猛地松开。

那只是一瞬间的事,短暂到他以为那温暖滑腻的触感只是错觉。

季温良好像并没有放在心上,抽出纸巾,擦了擦嘴。

后面的车开始催促,封铭将注意力转向前方的路面,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轻轻点了点。

一杯茶、一份菜、一句关怀的话……季温良如同空气一般寂静无声地深入封铭的生活——让他反应过来的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和梦醒后自己的反应。

那一天傍晚,封铭下班,照常与季温良乘一间电梯上楼,电梯即将关闭时,上来了好几个年轻的姑娘,他们手里拿着啤酒和大包的零食,塑料袋上印着大型连锁超市的商标。

他们一进来,嬉闹的声音就占满了整个空间。

“再挤一挤嘛,我还没上来呢。”

“你别上来了,我们不带你玩了。”

嘻嘻哈哈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拥挤的力道波浪般传递过来。

“哎呦。”

站在季温良身边的一个姑娘被挤得失衡,差点栽倒,季温良一把扶住了她。

“谢谢。”

季温良冲她温柔地笑笑,“没关系。”

好不容易所有的人才上去,电梯开始运行。

封铭站在季温良的身后,被挤到角落里,他们挨得很近,近到可以共享彼此的体温。

忽然间,封铭捕捉到一丝清新的气息,好像是某种沐浴露的香气,又好像是衬衫上残留的洗衣粉的余味,亦或是两者以一种未知的比例混合在一起。

他低下头,目光触及到白皙的脖颈,立刻撇开眼,极力向后退了退。

可是气味无论如何也躲避不开,幸好19楼很快就到了,他有些慌张地躲过一阵阵欢声笑语,逃了出去。

但那香气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他的梦里,悄然苏醒了。

肢体交缠,炽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深入骨髓的电流从最敏感的地方四散开来,直直冲入大脑。

怀里的人似乎承受不住这样的冲撞,喉咙里滚着含混的声音。

“封老师。”

封铭猛然惊醒,从床上坐起,卧室里一片漆黑,他伸出胳膊拧开了床头的台灯,昏黄的灯光在桌上投下一圈光晕。

他靠在床头,用手掌扶住额头,摸到一片濡湿,汗珠顺着脸颊躺下,留下一道道水痕。

心跳声被黑夜无限地放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封铭终于关上台灯,重新躺下,认命一般地闭上眼,由着身体坠入深渊。

一瞬间,他又回到了明晃晃的电梯里。

时间好像安上了一个进度条,它被快速拉动,一帧帧画面夹杂着失真的谈笑跳过。终于,在某一点,它停住了。

时间开始以它原本的速度流动起来。

“哎呦。”

站在他们身旁的姑娘一个踉跄。

季温良伸手扶住她。

“谢谢。”

“没关系。”

电梯缓缓上行。

一切都没有改变。

清新的气息重新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封铭的心兜住,这一次,他没有向后退。

在他们面前,立了一面看不见的镜子,透过它,他能够看见季温良脸上的每一丝表情。

现在,那张清透的脸上还是一片平静,在灯光的照射下,反着柔和的光。

突然,镜子里的人蹙起眉宇,面露疑惑,试探着转动了一下身体,接着闪过一丝惊讶,好像发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尴尬、窘迫、难堪交替浮现在微红的脸上。

惹人犯罪。

封铭从背后轻轻地环住他的腰,这回他们真真切切地贴在了一起。

镜子里的人立刻露出慌张的表情,马上环顾了一下四周,意识到这里还有许多人,他闭上了那张淡红的唇,用手握住封铭结实的手臂,尽力用不惊扰别人的力道向外拽着,企图挣脱钳制,但一切都是徒劳的,封铭反手捉住他的十指,向后一拉,完完全全地禁锢了他的身体,低下头,将唇印在他雪白的脖颈上。

周围的光影暗淡下来,稳稳的电梯摇摇晃晃地摆动起来,如同一辆汽车,在铺满石子的山间小路上,颠簸着朝着黄昏驶去。

“叮咚。”

提示音响起,电梯停了下来,门被打开,喧闹声蜂拥而出,留下一室寂静。

逼仄的空间里只留下两个人。

封铭的动作终于可以大胆起来。

他吻着他的耳朵,他的脸颊,然后猛地将他抵在电梯的角落里,含住他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季温良:谈恋爱真的太难了,我可不可以直接睡服他?

封铭: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