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伤心桥下绿波春(1/1)

注:这篇文拖了很久了,最近几天会把正文结束,番外根据情况来写。

经长乐公主给太子送歌姬一事,知情人都知太子和公主姐弟二人渐生嫌隙,隐隐有不睦的迹象。

大业十三年的冬天,皇帝把二公主顾娇指婚给了华家的嫡长子如今在翰林院做编修的华铭泽,次年春天,顾娇便十里红妆的出嫁了。

而自大业十四年起,太子顾黎和恭亲王顾辰在朝堂之上便是分庭抗礼,各自壮大自己的势力。

本来顾黎是不屑于理会这个自小无论是才学还是才智都不如自己的二皇弟,但这顾辰仿佛每一件事情都要与他争个高低,他便彻底明白这个弟弟的心思了,顾辰所求的不是安安心心当个亲王,而是觊觎的是他的太子之位。

因着太子和二皇子内斗,朝廷上被分成了三派。支持太子的,支持恭亲王的各为一派,其余的要么是老奸巨猾不表明态度,要么就是不想被卷入夺嫡之争,在太子和恭亲王的硝烟里当个哑巴。

皇帝端坐朝堂之上,看着太子和恭亲王各显神通,不动声色的观看战情。

大业十六年冬天,因太子失德,被皇帝囚于东宫,此后几次私自窥探帝王之意,受皇帝猜忌,帝欲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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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亲王府

“太子被囚于东宫,本王终于等到太子失去帝心的这一天了。以前因为顾黎他是嫡子,无论何时,总是要高出本王一头,本王纵使有心也不敢堂而皇之的越过他去,现在,本王总算能一雪前耻了。”顾辰大喜道,执起酒杯一饮而尽。

武莞凝起身又给顾辰倒了一杯酒,道:”妾身恭喜殿下,但殿下不觉得奇怪么?前几次咱们设计陷害太子,让太子威望不断受损,但我们次次都毫无意外的成功了,王爷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过顺利了么?就连这次,明明我们还没有出手,太子便被父皇彻底猜忌,依妾身所见,太子不算蠢钝粗心的人,怎么这么容易就暴露了自己的心思?”

顾辰听武莞凝这般说道,细想之下,的确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太容易了,就好像暗中有人推波助澜一般。

这样想着,顾辰也没有刚才那般喜悦,一瞬间他想到了温润如玉的三皇弟。他这三皇弟,自从嘉惠皇贵妃去世后,整个人都沉默了起来,他这几年忙着和太子争斗,倒是忽略了这个父皇以前经常夸赞聪颖的三皇弟,会不会跟他有关系呢?

如果这背后还有他这三皇弟推波助澜的话,那足以见他这个三皇弟心思阴暗,城府极深了。再者,在嘉惠皇贵妃临终之前,把顾殷托付给了皇后照顾,这三皇弟恩将仇报,可见其人品恶劣,心思歹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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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阳公主府

自二公主顾娇与华家长子华铭泽成婚后,顾琮便时常来公主府,与这个二姐夫相处得也很是融洽。

当然,于顾琮而言,他是来见华慕容的。

前几次来公主府的时候,顾琮便对顾娇和华铭泽表明了自己对华慕容的心思。顾娇无所谓华家姑娘比顾琮大了三岁,反而很乐见其成,如果华慕容嫁给顾琮,那他们和华家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就这样,每次顾琮来公主府,华铭泽都会把他的表妹华慕容从华府接来,一来二去,顾琮和华慕容也快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今日,顾琮再次和华慕容在乐阳公主府相会,顾娇体会他们二人的相思之情,自然给二人单独留了空间。

顾琮特地掩了门窗,屋内没有点蜡烛,有些黑压压的。

顾琮见华慕容静静地立在面前,姣美柔静的脸蛋带着明媚的浅笑,他心神荡漾,上前搂住她,道:“好姐姐,我可算是见着你了,这些天太子被囚东宫,父皇母后为此闹得不甚愉快,我自是得跟前宽慰服侍,不知半月未见,姐姐可是想我?”

华慕容推开顾琮,嗔道:“谁想你啊?太子就要被废了,我看你心里可高兴了吧?也就是你这个虚伪的小人,才能一边装着忧思太子的处境,一边又恨不得太子落难,对自己的嫡亲兄长尚且如此,更何论是我这个与你非亲非顾的“姐姐”?”

顾琮幽黑的眸子一暗,又把她拉到自己的跟前道:“怎么就非亲非故了,这次我这个兄长能顺利落马,还多亏了你们华家,我心里是万分感谢华伯父和姐姐你的!”

华慕容轻笑道:“哦?那我便等着你是如何知恩图报的了。”

顾琮捏着华慕容细软的小手,道:“姐姐放心好了,等父皇心情好些了,我便去他跟前求他赐婚你我,姐姐是世族高门出生,与我正好是门当户对,父皇他肯定会同意的,姐姐就等着嫁给我吧!”

华慕容又道:“恭亲王那里你可处理好了,你这个二哥虽然好色,但心眼可不少,疑心也重的很,难保他不会细究……”

顾琮把脑袋抵在华慕容肩膀上道:“这我早就想好了,对付我这个二哥,就交给我的三个好了,嘉惠皇贵妃生前便和颜淑妃不对付,只要我稍微借力打力,二哥和三个的争斗是迟早的事。至于怀疑到我头上,怎么可能?以前便是他们几人在暗中较劲儿,把我忽略了这么十几年,现在又怎么会想起我?”

华慕容挑眉道:“阿琮的算盘打得真好,你想过没有,要是你最亲的二姐知道了你为了储君之位陷害你大哥,她可会原谅你?”

顾琮一滞,随即淡淡道:“那就让她永远都不要知道好了。”

“大哥为了一个女人尚且失了心智,以后面对国家大事不免优柔寡断,他不适合这个储君的位置,我自然得帮一帮他了,再说,我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我坐上那个位置,总比顾辰和顾殷坐上那个位置要好多了,二皇姐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她会体谅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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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殿下,您都一天未进食了,您多多少少还是吃点吧……”薛子衿大着肚子,缓步端来一碗肉羹道。

“子衿,你放在那吧,我不饿,你放心,我并非是作弄自己的身体,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思来想去,是真的意难平。”顾黎逼着眼睛沉声道。

“殿下,可是与昨日恭亲王递来的密信有关?”

顾黎道:“是又不是。昨天晚上受到顾辰递来的密信,里面说孤我今日沦落到这个地步里面有不少三皇弟的手笔,我起初自然是不相信的,毕竟顾辰煽风点火落井下石的本事不小,谁知他是不是想挑拨我和三皇弟的关系?但我细想,凭颜家和武家在朝廷上的势力还不至于轻轻松松便能陷害到我,至我于不义之地,若加上一个沈家的话,这一切也便能说的通了。”

薛子衿摇了摇头,道:“怎么会?三皇弟在他母妃去世后得到了母后的庇护,合该对母后抱有感激之情的,妾身平日里看三皇子也不想是诓害兄长的小人啊……”

顾黎苦笑道:“你说的不错,先不论谁要陷害于我,最重要是父皇的意愿,父皇在他们一拿出证据的时候便不相信我这个儿子了,便是父皇早早的便开始猜忌我了,都说君心难测,对我这个儿子也是不例外的。”

“殿下……要是殿下当初娶的不是妾身便好了,妾身的娘家不仅不能够帮到殿下……还会拖累了殿下……”薛子衿心里自责不已,尤其是看到夫君无可奈何的模样。

“傻丫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别多想,养好自己的身体,给孤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子。”顾黎道。

薛子衿摸了摸自己隆起的小腹,动容道:“好。”成亲好几年,好不容易才怀上了孩子,薛子衿自是倍加珍惜,若是她能生一个皇孙,说不定也能减轻皇上的怒火,也算给太子分忧了。

顾黎看出薛子衿心中所想,安慰道:“子衿,听我的话,别有心里负担,其实与我而言,只要有你有孩子,不做这太子也罢了,自从父皇登基封我做了太子,我便生活在了莫大的责任和牢笼之中,其实不当这太子,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心里的解脱吧,就是……对不起父皇母后……”

“殿下……殿下怎可说如此丧气之话,您身为储君,合该立足于天地之间,造福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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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嫤萱站在门后良久,直到顾黎夫妻二人默默相拥,一时无言,她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

叶嫤萱失落的从东宫走了出来,这么多年以来,她自以为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黎儿,她在黎儿身上花的心血是几个子女里面最多的,竟不想黎儿一直生活在苦闷之中,那她精心培养对他所寄予的期望又算什么?

黎儿他是太子,既然坐在了这个位置上,便已经没了不进则退的道理!他若自己不想办法解决自己的困境,不摆正自己的心态,她这个母后就算再有心力又怎么帮他呢?

叶嫤萱失魂落魄的回了坤宁宫,发现顾辞渊正坐在寝殿里面等她。

叶嫤萱淡淡问道:“皇上怎么来了?”叶嫤萱也没再看他,自顾自的走到窗前的牡丹花面前,失神的看着它。

顾辞渊没有想那么多,看着她窈窕的侧影,以为她为了太子的事情还在和自己闹脾气,他走上前,轻声道:“朕来看看你,朕想了许久,把太子贸然囚禁在东宫的确是朕欠缺妥当了,但太子这心性,皇后,朕说心里话,他并不是心中朕最属意的太子人选,但黎儿是我们的嫡长子,这江山,朕还是更希望交到我们共同有着期望的黎儿手上。”

叶嫤萱突然道:“皇上,既然他不是你属意的太子,那你废了他吧。”

顾辞渊皱眉,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皇后,你说什么?……你最是疼爱这个儿子……你之前明明想尽办法保住他的太子之位么……”

叶嫤萱转过身来,清声道:“你没听错,我希望皇上你能废了太子,你还记得太子选妃那年么,臣妾便说了太子并不适合储君之位,臣妾就是因为心疼他,才希望皇上废了他,我们的爱与期望于黎儿而言不过是压的他喘不过气来的巨石,废了他,也不过是成全了他,给他一块封地,让他走的远远的,皇上也能重新册立自己心仪的太子不是么?”

顾辞渊发现了嫤萱的不对劲,他从嫤萱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的生气,只有无尽的空洞和无力,以及破碎的希望。

“你去了东宫,见了太子?”顾辞渊几乎是肯定的道。

又问:“黎儿跟你说的,他不想做太子了?”

叶嫤萱道:“没有,我没见到他,黎儿他也什么都没有对我说,只是我突然想明白了而已,不抱期望的东西还是别强求了,我不想要黎儿他成为皇上的鸡肋,皇上废了他吧,也别顾及臣妾的心情了,皇上想立谁为太子便立谁为太子吧。”

顾辞渊双手撑在嫤萱的肩上,道:“既然皇后你都对朕坦然了你心中所想,朕也跟你说实话好了,朕是打算废了太子,太子实在是太令人失望了,朕的江山交给他,朕不放心。”

叶嫤萱轻嗤一声,道:“皇上早这样说明白不就好了么?之前虚心假意的违背自己的心意,想必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吧?”

顾辞渊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微滞,他道:“朕只是怕你……朕要是废了黎儿,你得恨死朕……”

叶嫤萱淡声道:“哦。想不到我对皇上的影响力还挺大的。”

顾辞渊道:“朕一直把你放在心上的。你的心意,对朕来说很重要。”

叶嫤萱沉默不语,随后道:“皇上口口声声说着把我放在心上,那皇上敢像黎儿一样,真的做到只有臣妾一人么?”

“皇上,这么多年了,臣妾从来都可以在你面前抱怨过哪个宫嫔一句不好,皇上宠爱哪个嫔妃,臣妾难道不是爱屋及乌的善待她?可臣妾不是圣人,做不到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夫君一次次的冷落我去宠爱别的女人,相反,皇上你可知道?每次看到你对她们笑,对她们好,宠爱她们,臣妾都是疯狂的嫉妒着,臣妾一点也不喜欢她们,臣妾有时候很想很想她们突然便消失了变好了……”

“嫤萱……朕……”

“皇上,如果你能发发善心,放过臣妾便好了,你用一座繁华的囚笼,囚禁了臣妾二十几年,黎儿是鸡肋,臣妾又何尝不是?臣妾不愿做皇上心上的人,臣妾只想遵从内心的意愿,离开这,不做皇后了,做一个平凡的人就好了。”

顾辞渊突然感到巨大的恐慌笼罩了他,一股无力感和缥缈感涌入心头。顾辞渊这几年一直隐隐觉着有什么要脱离她的控制,直到今日听到嫤萱亲口说出来了,才彻底证实了他心中的不安所为何。

顾辞渊紧紧的抓住叶嫤萱垂落在身侧苍白无力的手,他道:“朕都知道,你从来不贪恋这世间的权势,皇后之位不过是朕困住你的一份责任,朕也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内心,我不能够失去我的萱儿啊,萱儿,你再给朕一点时间,等朕选好了太子,把江山托付给了他,朕就带你出宫,我们远远的离开皇宫好么?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好不好……”

回应顾辞渊的是无声的沉默,一滴一滴的泪水滑落,湿了他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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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十六年十月,帝以太子失德,废去顾黎的太子之位,贬为陈王,迁往幽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