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无恙,贺总(1/1)

事后,季诺白觉得自己和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置气委实有些不妥,不仅显得自己小气,还降了身价。但话已经说出口,事情也做了,说什么都无事于补。

在外那么多年,她的棱角早已被磨平,性子变得淡泊许多,她也学会隐忍让自己的脾气能够收放自如,鲜少因为一些小事动气。莫小染这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换做其他人她也会这么处理,只是姑娘身上贴着贺卿的标签,无意间将她的情绪放大。

季诺白知道贺卿会为了莫小染来找她,只是没想到他会来得那么快。如果不是助理告诉她贺氏的总裁在办公室里等她,她会以为自己思念成灾,幻觉的老毛病又犯了。

贺卿依旧是墨色的西装,他穿黑色很好看,至少在她的印象里无人能比。但是,她很想告诉他,黑色能轻而易举的勾勒出他冷硬的轮廓,像高高在上的王者,贵气十足却难以让人亲近。

他靠在沙发里看报纸,右腿自然的搭在左腿上,前面摆了一套茶具,玻璃杯里茶汤晶莹,水雾袅袅,满屋子的茶香,受家里长辈的影响,她一闻知道那是上等的碧螺春。

贺卿的茶艺,她领教过,和专业的茶艺师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以前在家他就喜欢泡一壶清茶躺在阳光下小憩,那时她说不喝只闻是浪费,他笑着解释,茶香催眠,喝了反倒是睡不着。

“其实比起喝茶,我更想吃小白。”

“贺卿!”

“乖,你老公在呢,不用这么大声喊,我听得见。”眸子里笑意更甚,好像开出千万朵娇艳的桃花,安抚道,“小白乖,乖乖睡午觉,女人生气容易长皱纹。”

女人生气容易长皱纹,就算她没生气,眼角现在也有了淡淡的痕迹,。

片刻怔忡,把奇怪的心思清除,她镇定自若的走过去。他在她办公室里泡茶,仅备了两只茶杯,先礼后兵,的确像他的风格。

他在开门那一刻就知道她来了,直到她走近,他才依依不舍的放下报纸。

“别来无恙,贺总。”季诺白露出标准的国际微笑,自然的坐到贺卿对面的沙发。

贺卿上下打量季诺白,干练的正装取代了曾经喜欢的休闲服,利落的短发代替了曾经的及腰长发,白净而清秀的小脸染上粉黛再也看不见当初的模样,就连清澈见底的琥珀都多了一些杂质。

一切都不是他熟悉的样子,原来不止他变了,她也变了。

“不知贺总清晨登门所为何事?”

开门见山,直入主题,永远是她的风格,只有掌握谈话控制权,不管对方说什么,她才可以轻松应对。

“所为何事,季经理不是应该很清楚么吗?”把问题踢给季诺白,既然她想要和自己玩文字游戏,他乐意奉陪,不过鹿死谁手那就不一定了。

多年未见,那个单纯的小女生早已戴上了千重面具,从她的眼中贺卿再也看不出她半点的心思,她的行为举止落落大方无懈可击,她的笑容十分完美却没有到达心底,她的语气看似亲切实则疏远。

她还是季诺白,仅仅是名字,其他地方早就没有了季诺白的影子。

“事情太多,还请贺总明示。”拿起玻璃茶杯,茶香沁人心脾,轻抿一口,茶汤纯正,齿间留香,这茶泡的火候不偏不倚正中红心。

“季经理真是贵人多忘事。”

“贺总谬赞了,与贺总比起来,我这只是冰山一角。”放下茶杯,美味的东西品尝一次就够,多了会贪心。

“季经理谦虚了。”

“哪里哪里。”

虚伪而又毫无意义的对话,贺卿向来喜欢掌控全局,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更何况,以他对季诺白的了解,她玩文字游戏、打太极的能力,在他所认识的人里面,绝对是无人能及。

“听说你开除了我女朋友。”

“不是听说,是事实。”

“理由。”

“无可奉告。”

“季诺白!”

季诺白不卑不亢,淡淡的扫一眼薄怒的贺卿,以前,只要贺卿严肃的喊她的全名,她就会紧张害怕,担心自己做错事被贺卿训一顿,而如今,无论贺卿是生气也好,发怒也罢,她的心里已经没有半点涟漪,因为她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只会围着贺卿转的季诺白。

手机铃声打破了办公室里僵持不下的气氛。

“抱歉。”季诺白一看是母亲的电话,起身出门。

“good moing,白女士。”尽量让语气欢乐,这样才不会让远在家乡的她担心。

“good moing,my love,i miss you!”甜蜜软糯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末了还免费赠送一个香吻。

季诺白听到思念的声音感到了久违的轻松,甜甜的回应,“i miss you too。你怎么会拿白女士的手机?”

“因为她在开会。”

“你又跟着白女士去上班了?”靠在走廊上,季诺白无奈的捏捏鼻梁,不用他回答她都知道这小子肯定是跟着她妈妈去上班了。

“of course,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哦。”

“嗯哼?”

“昨晚白女士和季先生商量,准备给你介绍对象。”

“那你是什么说的?”自打她从国外回来,她爸妈是变了花样的给她弄聚会找对象,难道是真的担心她嫁不出去吗?

“我不要和你分手。”

“我们不会分手,永远不会。”不会分手的,不管别人怎么看,不管别人怎么说,她都不会与他分开。

“诺诺,我好想你。”

委屈的声音直接戳到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她完全能想象他眨巴着水灵灵的眼可怜兮兮的模样,柔声安抚,“我也想你。”

“那我来北京看你,好不好?”

任电话另一端的人怎么撒娇季诺白就是没有应声,她向来拿他没辙,但放任他来北京她又实在是不放心。考虑到办公室还有客人在等着,她只好硬着头皮先答应,结果刚一同意,电话就被白彤女士拿走,说是立马订机票十一就过来。

敢情他们是串通好,挖了一个坑等着她来跳,而她亦是配合的义无反顾的跳了下去。

“好了,妈妈。白彤女士,我还在上班,晚上说。”

挂断电话,季诺白转身就进了办公室。而坐着的人将手机放回兜里,站起来,已经有了离开的意思。

“贺总,请继续。”

“我要一个合适的理由。”

“什么理由?”

“季诺白,你不要得寸进尺!”

“贺卿,我只是就事论事。”

走到她面前,“ok,那请你告诉我,你凭什么撕毁小染的简历。”

“不凭什么,就凭她已经被我解雇了。身为一个服务人员,没有服务员的意识,屡次挑起事端,不知悔改,严重的影响了我们酒店的声誉和形象。”

贺卿看着对面那个冷静的女人,突然想起新生辩论赛上她的精彩表现,无论对手怎么刁难,她都能冷静的思考,完全没有被对手带进圈套,反而在对手的言论之中寻找破绽借此反击。

“而她所谓的简历,在我看来,不具备影响我解雇她的能力,没有用的东西,自然没有留下的必要。”说完,她补充,“这难道不是你教我的吗?”

“的确是我教的,但是凡事都要付出代价。”贺卿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笑,俯身在她耳边说,“季诺白,就凭你……”

恶狠狠的话语在耳畔失了声响,她出神的望着他的肩膀,只觉得耳边有他温热的气息,却不知道他说了什么,直到他退会原位,她才开口:“不好意思,贺总,麻烦你重复一遍。”

贺卿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眸色越发深沉,他不知道她此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她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疑虑,苍白的小脸挤出个惨淡的笑,她颤抖着嘴唇解释道:“我的左耳听不见。”

当初是她激怒了贺卿,以他的性格、地位根本容不下这种侮辱,那是她第一次见贺卿动手,却是打在她脸上。那一巴掌的力道很大,承载了他所有的怒气,打得她耳朵发鸣,出了血。后来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她的左耳伤到了耳膜,可能会间歇性的失聪。

伤口被撕开,鲜血淋漓,她不喜欢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贺总的手段,我领教过,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封杀我,相信第二次也能信手拈来。”

走到办工作前,拿起笔记本,坦然,“贺总有时间在这里于我争论,不如多花花时间安慰你的女朋友。”

“最后,我还有工作就不奉陪了,贺总请自便。”

说完,离开办公室,丝毫不在意贺卿的威胁。

五年前他让她在北京难以立足,找不到工作,也没地方落脚,逼得她只能远走他国。有家不能回,一个人在外漂泊。如果说,曾经的她还有那么一点天真,还抱有那么一丝的希望,那么现在的她,剩下的只是麻木和她自以为傲的冷静。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懵懂的小女生,也不是那个世界只有贺卿的季诺白。

是的,她变了。她的身上已经看不到曾经的影子。在外漂泊无数个冰冷的夜晚让她的心慢慢尘封,无数次的碰壁让她领会到了这个社会的真实,灯光交错的交际场让她慢慢戴上各种面具。

她的青春,因贺卿开始;她的天真,也因贺卿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