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 58 章(1/1)

穆风也不恼,他伸手招呼着被小狗,说:“我请了假的,没有耽误工作。”

然后花姐就气郁了,这样的人,还怎么跟他沟通!

穆风不知道自己守在这里有什么意义,其实守到第三天的时候,他就知道,廿七不会出现的,可他还是没有走,没日没夜的呆在这里。他只是觉得,如果自己走了,廿七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所以他应该等下去,天气那么冷,万一廿七看到了他,一定会来给他围围巾的。

这两周,也不算没有收获,至少穆风还想通了一些事,一些以前总是暗示自己逃避的事,一些他一直在对廿七做却从来闭口不谈的事。

比如喜欢。

书里说的总没错,人的确是个不得教训的生物,必须要在失去中才开始忏悔。但人也是种胆小的东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穆风就是因为被后面这种教训狠狠打了一鞭子,才忘了前面那种更令人心塞。

所以他迟迟不说,迟迟不表达,将暧昧一步步升级到自以为不必再说的地步。到了今天他才发现,隔着那层纸,暧昧始终都还是暧昧,不能突破成自己想要的东西。

戚绍川说他疯狂,可他其实根本就不疯狂。不管是给廿七买东西、购置家具和衣物,还是给他办户口的事,那都是钱和关系能解决的东西,随便搁在一个有钱有势的人身上都能做得到,甚至比他做的更好。

他其实没能为廿七做什么。

如果早一点,再早一点,他说了、做了,廿七还会走吗。

穆风觉得手指有些僵硬,开始后悔没带双手套来了,要是可以,最好再多穿件秋裤,也不至于冻得快跟狗一样。他一转头,看见蜷在身旁的小狗,呜咽呜咽的叫唤着。

好吧,还真的跟狗一样。

他正这么想着,眼前递来一双皮手套,真皮,一看就是。这一定不会是廿七,至少廿七没那么多钱去买一双真皮手套。

所以穆风头也没抬,“谢了花姐,我不需要。”

手套没有拿走,反而往前伸了伸,皮手指戳在他的鼻子上,实在烦人。穆风扫开眼前的皮手套,抬头一看,不是花姐,而是戚绍川。

戚绍川低着头看他,再看看旁边的小流浪狗,最后又把目光移回来。舌头抵在牙齿上,啧啧两声,一张口就把穆风气了个半死,要不是蹲得腿麻了,真的要跳起来打他。

他说:“被人抛弃了?”

穆风真的不想理他。

戚绍川拿脚拱拱他,“起来吧,别丢人了,我请你喝酒去!”见穆风不理他,又说,“要不咱就近,找个能看得见这儿的地方,喝完你再回来蹲?”

穆风实在是冷得不行了,最后被他拖拽着进了小酒馆。

后来,他也没能继续回去蹲。

因为戚绍川把他灌醉了。

穆风是真的对怎么回来的没有一点印象,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小酒馆里,戚绍川要了一瓶白酒,和他一人一杯的灌。可是不对,他和戚绍川喝的都一样多,怎么他倒了戚绍川没事。

后来他才知道,戚绍川脑子都长歪道上了,酒场上那套都能拿来对付朋友,他喝的根本不是酒,是凉白开!

……酒,全进穆风肚子了。

所以穆风醒的时候,胃里是翻江倒海的难受,他拧开灯,看着光线一下一下的晃进眼里,立刻头晕地不行,冲到卫生间里吐得稀里哗啦的,把隔夜吃的小馒头都吐出来了。

按下冲水钮,抱着马桶就走不动了。骂戚绍川真是个祸祸,不带这样灌人的。

“我不祸祸你,你能肯回来?”

穆风朝着这戏谑的声音扭头,看见洗手间的门框上倚着一个人,看不太清,晕。戚绍川进来,胳膊从他腋下穿过,提小鸡儿似的拽起来。

“你看看你,轻成这样,是想减成白骨精?”

穆风被他提着走,甩到床上这么上下一震,爬起来又要吐,根本说不出别的话来反驳他。

一只垃圾桶被踢了过来,戚绍川不怀好气,终于说到了重点:“他人呢,把你弄成这样到底是因为什么?”

穆风抱着桶就把头埋了下去,吐地嘴里一股子酸苦酸苦的味道,血流都倒灌进脑子里,才把头抬起来,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珠子不解地看他。

心想,真是搞笑,我要是知道原因,还会蹲在那寒风剌剌的地方半个月?

“好吧好吧,”戚绍川摊开手,“你接着吐,我去车里给你拿两支醒酒药。”

喝了药,穆风才觉得渐渐好些,倒头睡过去什么都没想。真的什么都没想,因为他没有梦到廿七,漫长的梦里只有一片黢黑,他就在这片黢黑里走,像瞎了一样。

接连几天,只要一闭眼,就会做这个梦,根本控制不住。

夜里睡不好,白天就没精神,更加没食欲。他不怎么吃饭,顶多喝两口大米粥上层的清汤,他知道戚绍川偷偷往里兑了蜂蜜,那他也觉得苦。

工作还是得干,手术还是得做,只是没兴致,有次开药的时候神情恍惚,被病人惊讶一声叫回来:“大夫,我这病有这么严重,这药得吃那么多瓶呐?!”

穆风一看电脑,数量上竟然打了个27。

真是的,有什么病得吃27瓶药啊。

戚绍川做饭不行,熬点粥就顶天了,其实他最讨厌的就是下厨,最烦的就是碰厨房里那些分不清用途的瓶瓶罐罐,什么八角什么茴香,他觉得连花椒都是种多余的东西。

但他还是下班就来接穆风回家,不会做饭就订餐,什么好吃就订什么,拿回来伪装成自己做的样子,用家里的盘子装。

穆风知道,戚绍川是想让他觉得这家是有人气的,是可以期待的,这也是戚绍川对他最用心的关怀了。

“你不能不吃饭,”戚绍川说,“他可以走,但你不能走,你还得留下来陪着你爸妈。”

戚绍川说的对,廿七可以走,毕竟他本来就不是这里的人,可穆风还是不死心。然而这心死不死也没什么用,因为找不到他,上哪里去找一个连身份都无法查证的人呢。

戚绍川说:“我跟你说一个方法,你现在下楼,去酒吧,找一个和他一样高大帅气的男人,睡一晚上,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忘了。”

然后穆风抓起餐桌上的馒头,照着他脸就扔了过去。

“这就对了,”戚绍川撕咬着馒头皮,以一种过来人的架势劝说穆风,“这事根本不是一两个晚上就能解决的事情,慢慢来吧。”

的确不是一两个晚上能解决的事情。

至少长达一个月的时间,穆风都没有听到廿七哪怕一丁点的消息。

可他打开微博,关于廿七的话题仍然还在,每当要飘忽下去的时候,就有人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和猜测,把这个话题再顶上来。

甚至有人信誓旦旦的,说知道廿七的真实身份。

穆风觉得好笑,他都不知道廿七的真实身份,怎么可能会有别人知道。可他还是抱着一点不甘心的疑虑,给这个人发私信,问他知不知道廿七在哪里。

私信隔了两天才回,说这是廿七的个人隐私问题,不方便透漏。

我草^%$#@……!

穆风的内心谩骂被消音了,因为这实在不像他的行为准则。

因为之前在小书店蹲守时请了太多的假,所以穆风只好尽量补回来,反正廿七也不在,他可以尽情的享受工作的乐趣。想现在多干一点,年假就长一些,可以多陪陪父母。

十二月份,天气就算入了冬,穆风更是爱窝在医院里,偷点充足的暖气。穆成国的腿骨愈合的还不错,复诊了一次就让他出院回家,慢慢修养了。

家门,老穆还是不让穆风进,但是楼门他能进了,所以每次去,穆风就把煲的汤或者新买的衣服放在家门口,顾向梅会出来与他说两句话,拍拍他的手。

顾向梅还暗示过他,今年过年就回来聚聚,老穆那边她去搞定。

穆风觉得,这已经很不错了,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戚绍川那边也有进展,他经常看到医院门口停着一辆路虎,把一脸不甚情愿可还是会上车的戚绍川接走,打开车门时,后座上永远会坐着一个穿正装的男人。甚至有次,穆风去到戚家里送东西的时候,亲眼看到他们在无人的楼梯间里亲吻,野性,还带着点欲拒还迎。

对,一切都很好,只是没有廿七而已。

每每想起廿七,穆风就会发愣到浑然不觉有人在叫他。从网上淘来的那点信息,似乎总在暗示着廿七在什么地方生活着,有人和他在一起,亲眼目睹他的一切。

而那个人,偏偏就不是穆风。

这让他觉得嫉妒,觉得不可理喻。

接近十二月底的时候,穆风不知怎的,晚上加班出来晃晃悠悠的,蛇精病似的买了一根雪糕坐在马路牙子上吃,大冷的天,吃下去的雪糕就像吞下去的刀子,一口一口地划出冰痕来,冻得他嘴唇发紫。

然后他忽然就醒悟了。

穆风给自己定了一个期限,到二月二十六日。

到2月26日晚上12点整,如果廿七还是不肯出现,不回来见他,那他就不等了。因为那天,是穆风真正的28周岁的生日。

当生命里唯一一个27随着时间走掉的时候,穆风想,他生活里唯一的那个27,也不应该再继续停留下去。

吃完那块雪糕,穆风拍拍衣服从路边站起来,走到报刊亭附近的垃圾桶,把木棍儿扔进去。

然后回头。

在穆风给自己下了死线的第五分钟,下肚的雪糕都还没随着誓言化完。廿七就像是有预谋的一样打破了这个计划,赫然出现在穆风的视线里。

在报刊亭的角落,一本不起眼的杂志封面上。

廿七穿着如雪一样白的繁复衣袍,乌发高盘,玉簪轻束,肩头半披着一件狐狸尾巴的大氅,衣角上的金色纹路层层叠叠地,似要漫出纸张来。

刻意调整好的光束从侧面打过来,在廿七的脸上投出阴阳有秩的阴影。照片里的他微微抬着下巴,薄抿着嘴角,用一种冷酷的、带着睥睨的眼神,望过来。

穆风必须承认,这是他见过的,最帅的廿七。

但也是最可恶的。

天阴沉地要下大雪,店铺里循环播放着铃儿响叮当,人造的圣诞树上尖角的星星亮起来,霓虹灯四处闪烁。在这个情侣牵着手,把所有的佳日都当做情人节,带着红色的帽儿,在影院里互喂爆米花的时候。

廿七送他的,是一本价值18.5元的——圣诞特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