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1/1)

“他其实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 就是有点心软,所以在某些地方就会做一些蠢事。”湛华璟认真地描述。

相长宁艰难地转开眼,他一点也不想和自己的昔日至交讨论自己究竟是如何蠢的。

湛华璟停顿了一瞬,才继续道:“可惜他死了。”

死——相长宁猛地抬头,盯着他看, 语气里是按捺不住的震惊:“他死了?”

湛华璟慢慢地应了一声,银色的月光清凉如水, 洒落在那双鹰眸中, 折射出如琥珀一般的光来, 那光轻微地摇曳着,像是盛满了浓厚的酒液,散发出苦涩的气味,令人能感觉到其中的悲伤。

相长宁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迟疑问道:“怎、怎么死的?”

不是所有人都传闻他已经飞升成功了么?湛华璟如何知道他被杀了的?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起了那日玄镜门中发生的争斗。

果不其然, 湛华璟道:“他突破的时候, 被他的道侣暗算杀死了,连元婴都没逃脱, 所以我准备杀了他的道侣, 为他报仇。”

相长宁张了张口, 很想问,你那会不是正在闭关么?为何对此事如此清楚?湛华璟又道:“我早就知道他那道侣心思不正, 提醒过几次, 他都不放在心上, 我也不是那等爱嚼舌根的小人之流,遂只能作罢,早知今日,我当初便一刀杀了那人。”

听闻此言,相长宁费劲地在脑海中扒拉了一下,才终于想起来,湛华璟确实说过一两次,用词十分含蓄,彼时相长宁正沉迷炼丹,压根没听出来,哪里顾得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全当一阵风过了。

想到这里,他不免生出几分心虚来,摸了摸鼻子,正欲说点什么来解释解释,自己当时也并不是故意忽略他的提醒,却听湛华璟语气平平地道:“不,当初若我先一步开口,说不定他的道侣就是我了,也不至于让那小人有可趁之机,造成如今这等局面,守了几百年的白菜,一朝让猪拱了去,实在是叫人意难平。”

这一句砸在了相长宁的脑门上,轰隆隆作响,后边湛华璟说了什么他完全没听到,愣愣地道:“你说……什么?”

湛华璟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怎么,你歧视断袖?”

那双色泽如琥珀的鹰眸微微眯起来,语气沉沉,显然是不悦的前兆,相长宁见状连忙补救,道:“哪里,我只是有些惊讶,你……你喜欢你那位挚友?”

湛华璟的不悦稍褪,这才唔了一声,道:“所以我说他蠢得很,我没说,他便一直不知道,我稍微懈怠那么片刻,他便被人暗算了,真是十分令人操心。”

相长宁干干一笑:“呵呵……可不是嘛。”

可不是十分令人操心!湛华璟竟然心悦他?!当初他愣是半点苗头也没看出来啊!

相长宁在心里咆哮几声,面上倒还是挺镇定的,毕竟几百年的厚脸皮了,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被打倒?

湛华璟似乎没了谈兴,上下打量着他,忽而抓住他的右手,以神识探视片刻,才道:“三灵根的资质,竟然也能这么早筑基,可见机缘深厚,我洞府还缺个洒扫童子,不知你可愿意跟着我?”

相长宁顿时一个激灵,咳了一声,道:“这……能得前辈青眼相待,在下不胜荣幸,只是我师从清虚宗,恐怕要辜负前辈好意了。”

闻言,湛华璟微微皱了一下眉,仔细看了他一眼,道:“你是剑修?”

相长宁万般艰难地点了一下头,果然,湛华璟立刻松开了他的手,道:“既然如此,就当我什么也没有说过。”

相长宁:……

眼看着湛华璟转身欲走,他还是没忍住开口制止道:“前辈留步,若我没有看错,前辈的左臂可是受了伤?”

话音刚落,下一瞬,相长宁便觉得脖子一紧,整个人如同一只鸡仔儿似的被拎了起来,那双鹰眸冷冷,在月光下如同被冰封的虹玉,语气漠然道:“小东西,休要胡乱说话,当心小命不保。”

相长宁喉头被制,大气都出不了,心头恼火,却又知道对方的脾性,自己方才是唐突了,遂只能小心道:“在下乃是药王谷世家之人,瞧着前辈十分面善,才一时脱口,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前辈见谅。”

“药王谷?”湛华璟眼眸一动,手指略微松了些许,相长宁趁机把自己的脖子从那如铁钳一般的手掌间挪了出来,却听湛华璟将信将疑道:“药王谷不是被灭了么?你是哪一脉的?”

相长宁答道:“在下师从青玄一脉,修的乃是丹道。”

“你师尊是何人?”

相长宁道:“青阳子。”

“原来是他,”湛华璟哼笑一声:“你一个丹道世家的,不去丹门,竟然跑去清虚宗练剑,莫不是要把你师尊气得活过来?”

相长宁嘿嘿一笑,道:“都是意外罢了。”

湛华璟淡声道:“你叫住我有何事?”

相长宁拱了拱手,恳切道:“在下这里有一张丹方,虽说不敢夸口能治好前辈,但是缓解伤势还是不成问题的。”

听闻此言,湛华璟奇异地看了他一眼,道:“丹方何在?”

相长宁取出一枚空白玉简来,贴在眉心,探入神识,将那熟记于心的丹方详细记录下来,尔后才双手递过去,道:“请前辈一观。”

湛华璟随手接过玉简,读了起来,片刻后,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变了,他抬眼看向相长宁,眉头动了动,才开口道:“这是你自己写的?”

相长宁知他偶尔会有疑心的毛病,遂道:“是师尊传下来的,在下只是小作修改罢了。”

湛华璟收起玉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长宁。”

这话一出,湛华璟的面色又变了变,道:“谁为你取的名字?”

相长宁先是愣了愣,才道:“是家师青阳子,怎么了?”

“没什么,”湛华璟又看了他一眼,眼中似乎有一闪而逝的失望,随后便恢复如常,道:“你有心了。”

他想了想,又道:“不好白拿你的东西,你有什么要求,尽可以说来便是。”

相长宁略一思索,道:“还真有一件事情要劳烦前辈。”

“你说。”

相长宁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面菱花铜镜来,湛华璟见了,道:“养魂镜,你倒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

相长宁一笑,往那铜镜中打入法诀,片刻后,便有一道轻烟袅袅升起,如水汽一般渐渐聚拢,似乎是一道人形轮廓,正是殷寒庭,他向相长宁行过礼,又见有生人在场,先是一愣,才道:“见过这位前辈。”

相长宁对湛华璟道:“他是我从一名邪修手中救下的,欲以魂魄修鬼道,拜入森罗宫,只是我如今有事在身,无法前往东海,若是可以,还请前辈帮个小忙。”

湛华璟道:“若只是这件事情,倒是可以,只是森罗宫收弟子十分挑剔,你如何肯定他一定会被收下?”

闻言,相长宁笑了,道:“这我却是不能肯定,一切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湛华璟果然带着那养魂镜走了,临行前看了仍在昏迷的秦于晏一眼,对相长宁道:“修剑道无甚前途,你若还想修回丹道,我自可以为你引荐一位丹修大能。”

听罢这话,相长宁有些想笑,但仍旧是忍住了,道:“来日方长,说不得日后我就改主意了。”

湛华璟嗯了一声,也并不强求,化作一道残影离开了,相长宁收回目光,却听身旁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怎么不跟他去?”

相长宁回过神来,原来是秦于晏不知何时已经醒转,不由乐了:“你偷听了多久?”

秦于晏起身来,看了他一眼,十分磊落地道:“如何就叫偷听?你们谈话时也没有避着我,我还没有嫌弃你们吵闹呢。”

相长宁道:“我方才为你除去了体内大半火毒,眼下感觉如何?”

秦于晏闭目调息片刻,才睁开双眼,狐疑道:“你不是说,需要服三枚灵丹吗?”

闻言,相长宁一愣,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个,立刻打了个哈哈,道:“这个么……”

见他这般模样,秦于晏哪里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冷哼一声,直接拆穿道:“你倒是好胆量,空手套白狼这一手,你是我见过最会玩的。”

相长宁嘿嘿一笑,道:“富贵险中求,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当初我若是不那般说,你可会搭理我?”

这话倒是不假,当初相长宁若是不提出为他炼制丹药,去除火毒,秦于晏根本不会信他半个字,事到如今,才发现是被对方诓了一通,只是如今火毒已除了大半,他要怪责也无从说起,遂只能无可奈何道:“也不知你是走的什么运。”

相长宁笑着更正道:“话不是这么说的,该是你走运才是,碰上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