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重逢(1/1)

黎狮拜佛的人多,寺庙也多,教堂只有两座,一座是天主教堂,另一座是基督教堂。

天主教堂由老黑山在十三年前捐建,地处平西区南部,规格适中,外形设计借鉴德国的科隆大教堂,典型的哥特式风格,线条笔直,塔尖直刺苍穹。圣殿前方供奉着耶稣背负十字架的雕像,大厅装修富丽精雅,四周的彩色玻璃上描绘着圣经人物。教堂的神父名叫库洛托涅茨,是个72岁的英国籍俄罗斯人,老黑山当年亲自邀他来主持教堂。

十一月初,惠姐已经探亲回来,继续接手酒吧日常事务。牛瑛下午又去天主教堂,以往她只在周末做弥撒才去,最近两三周其它时间也常去。

牛瑛在教堂里捧着那本《新约圣经》虔诚地诵读,祷告结束,她起身离开,刚走到门口,有个高瘦的人影正好进来,两人很自然地对瞥一眼,突然都停住了,彼此都用奇怪的眼神打探着对方。

牛瑛僵了片晌,惊道:“你……是……小波?”

那人也惊道:“你是……小瑛?”

牛瑛惊道:“我是小瑛。你还……活着?”

那人注视着她,重重点头,道:“我还活着。”

牛瑛难以置信,道:“你这些年去哪里了?”

那人沉重地道:“流落他乡。”

双方确认身份无疑,这个人名叫阎辰跃,竟是牛瑛三十年前的初恋,她一直称他“小波”。他俩都是甘肃人,但不是同乡,阎辰跃今年53岁,比牛瑛大两岁。牛瑛十七岁时跟人到广州打工,并在工厂里认识阎辰跃,不久与之成为恋人。三十年前阎辰跃突然消失,从此音信全无。

破镜重逢,两人异常惊喜,教堂门口不适合叙旧,他俩迅速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阎辰跃道:“我当年身无分文,连给你打胎的钱都没有,于是我在一个夜晚入室盗窃,不料被主人发现,我失手打死了人,吓得魂飞魄散,当晚就一路往南跑,最后搭偷渡船逃进越南,又从越南一路漂泊到泰国,最后留在那里。”

牛瑛道:“你现在回来不怕被抓吗?”

阎辰跃道:“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户主家人只向警方提供了我的画像和基本信息,但却不知道我的名字和身份,附近没有监视器,我的指纹此前也没有备案,所以警方虽然到处通缉我,终究也一无所获。只可惜我当年胆子太小,人太年轻,碰到这种事当场就慌了神。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老成这样,谁还认得出来啊。”

牛瑛惊讶莫名,她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阎辰跃三十年前突然不告而别,她还以为是对方将自己抛弃,很长时间都沉陷于恨海情天无法自拔。

牛瑛道:“你这些年在国外做什么?”

阎辰跃道:“我后来在泰国遇到老黑山,跟着他做生意。黑山家族事业很多,我这几年一直负责香料生意,常到中国来。”

牛瑛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阎辰跃道:“因为我也信上帝了。这家教堂是老黑山捐建的,我前几天刚到黎狮,今天是想来祷告的。”

牛瑛道:“你在国外成家了吗?”

阎辰跃点头道:“我早就娶妻生子了,我现在是个泰国人。”

牛瑛神色黯然。

阎辰跃拉着她的手,满眼柔情,他道:“小瑛,你嫁人了吗?”

牛瑛摇了摇头,道:“你当年不辞而别,我到处找你,最后漂泊到这里。”

阎辰跃道:“这么多年都在等我?”

牛瑛怅然道:“一开始是在等你,后来就谁也不等了,只是自己已经无心嫁人,得过且过了。”

阎辰跃心间一酸,道:“这些年真是苦了你。”

他俩彼此凝望着,双手捏在一起,此一刻的温度想来比初恋时更为炽热吧。

阎辰跃道:“当年那个孩子生下来了吗?”

牛瑛道:“我是想生下来,可有一天我在工厂上班时突然流产,孩子没保住。”

阎辰跃唏嘘道:“是我对不起你,但我已经娶不了你了。”

牛瑛摇了摇头,道:“虽然我恨了你很多年,可我现在也有儿子了。”

阎辰跃颇感意外,道:“谁的?”

牛瑛叹道:“一个野男人,死了很多年了。”

阎辰跃看她表情暗淡,也不忍再往下问,他道:“我可以见见你儿子吗?”

牛瑛点头答应。

阎辰跃在泰国娶了两个当地女人,如今膝下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他本人以前受老黑山恩遇,至今已为黑山家族服务了二十多年,因为资格老,年岁长,在集团内部颇受敬重,除了香料生意,越南的码头生意也是他在打理。

他俩互吐积年往事,三十年死生契阔,不曾想千帆尽阅后意外重逢,内心的沉淀和积压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三言两语又岂能排遣?阎辰跃形容显得苍老,岁月早已将他当年的青春痕迹消磨殆尽,想必这么多年流浪异乡,吃苦遭罪是在所难免。牛瑛虽然尚有风韵,但毕竟年过半百,再美丽的女人也熬不住岁月的雕磨。

牛瑛当晚就没回去,两人旧情重拾,干柴烈火,随后两周常常幽会。期间她去了阎辰跃的仓库,那里堆满了从印度、斯里兰卡、泰国运来的各色香料,咖哩、肉桂、胡椒、八角、丁香、茴香、番红花、葫芦巴等应有尽有,令人不由惊叹黑山家族生意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