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1)

演罗俐的女孩叫江陈嗯, 电影中, 罗俐因幼时经历,一直患有精神疾病,镜头下的她总是神经兮兮的, 让人看着可怜又唏嘘。

除了罗俐, 罗束还有个表姐, 叫楚野, 也就是性侵罗俐的姨父的女儿, 比罗束大三岁, 由孟晴出演,是个从歌手转演员的新人。

除了几个客串的老戏骨, 就属周文咖位最大, 他乍看着高冷,实则却是个二百五, 天天撩着孟晴和江陈嗯玩, 从片场这头闹到那头。

慕有哥的第一场戏是去接罗束出狱, 台词又少又平,看似简单, 实则很难把握,既要平静、克制, 又要表现出心中的波涛汹涌。而罗束就是一个随时要发狂的野狗人设,对时湫是若即若离,又爱又拒。

刚开始,两人的情感交流总是不对, 直到第六条,才让导演彻底满意。

时间久了,演员间更熟悉,有了默契感。慕有哥本身演技就不错,再加上导演会调-教,周文会带戏,两人很合拍,效率也越来越高。

第三十二场一镜一次,场记打板。

“来,三二一,开始。”

逼侧的小黑屋里,传来楚野声嘶力竭的求救声。

周文演的罗束靠在门框上,嘴里叼了根烟,镜头随着他的视线落到两个缠着楚野的大汉身上。

罗束扭了下脖子,眼里一片阴冷,“把嘴给老子堵上。”

楚野呜呜呜地闷叫着,他听得实在烦,踹开脚边的破坏凳子,骂了句脏话。

凳子还在地上打着转,慕有哥所饰演的时湫从外头冲了进来,她没管门口罗束,直奔楚野去,将两个男人推开,护住她,“滚开!”

楚野哭着蜷着身体,蜷缩在她的怀里,“小湫。”

时湫脱下外套给她披上,对着门口的罗束喊,“你发什么疯?跟她有什么关系?”

“没你的事,滚出去。”罗束缓慢地吐出口烟,用手掐灭烟火星,又将烟头扔在地上,脚尖使劲碾了碾,“你信不信老子连你一起弄。”

两个男人互相看了眼,发出诡异的笑容。

“卡。”

所有人重回现实。

副导从外头走进来,与几人讲戏,“楚野的脸没出来,眼神要给到机器啊。”

“好的导演。”

他对着一特约演员说,“小湫刚推开你时候,词呢?这有你两句词吧,刚才倒那一下也太假了,还有你们那个笑,不够坏。”

“好,知道了。”

“小湫和罗束情绪是对的,继续照着这个我们再来一个。”

“好的。”

化妆师补完妆,这场从头来了一次,又到了这个点。

“混蛋!”

“我就是混蛋,你才认识我?”罗束讪笑着走了进来,蹲到时湫面前,紧紧握住楚野的膝盖,她一阵吃痛,身子直往后头缩。

“我还是杀人犯呢。”他狠厉地盯着楚野,“还记得你爸那死相吗?数过几刀没有?”

时湫咬了咬牙,嘴唇轻颤着,回忆起那日罗束握着刀疯狂砍那个人的画面,眼底沉了座黑潭,阴郁而绝望。

她一个外人都忘不了,更何况那畜生的亲女儿。

“噗——”罗束张开手,咧嘴笑着,“血喷的到处是。”

楚野突然蹬了下脚,歇斯底里地吼了起来,“他已经死了,你都已经杀了他了,还想怎样?”

“死了就完了?”他眯了眯眼,“我妹妹呢?那时候她几岁你还记得吗?十二岁,十二。”

“事情都已经这样了,谁都没办法改变,我能怎么办?你再把我杀了,她的贞操就能回来了?”

罗束盯着她,突然发了病似的,将时湫拽走,搡到一边。

“罗束!”

罗束根本不顾她的撕打,摁着楚野骑到她身上,“老子今天就让你也体会一下那滋味,你他妈再告诉我怎么办才好。”

“放开!”楚野挣扎着,头发挂在嘴边,沾满了泪水与泥泞,“滚,别碰我,你个畜生!”

罗束刚撕扯开她的衣服,头顶被重物砸了一下。

他摸向头顶,接着看了看手指。

片场一片寂静,突然发出阵阵哄笑。

周文头发里藏着的小血包没破,血没出来,他拽住慕有哥的腿,“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没破!气死我了!”

慕有哥笑了起来,掰了掰藏在头发里那小血包,“我就说太厚了,根本弄不破。”

周文抓着头发站起来,“道具老师啊!”

第三次,没有从头再来,直接从砸头这里开始。这一回血包成功破裂,一行血完美地从他头发里出来,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时湫蹲了下来,手足无措。

罗束抹掉脸边的血,冷冷地望着她,自嘲地笑了笑,“时湫,就为了这个强-奸犯的种?”

“罗束,你冷静点好不好?这样有什么意义?能解决问题吗?只会更糟糕,让仇恨更深。”

“说得好,真好。”他鼓起掌来,“继续说。”

时湫沉默。

“说呀。”罗束忽然捏住她的下巴,眉心皱起,“高中跟老子好过几天,真觉得你是老子的天了?杀人放火玩女人,你管得着我吗?”

她竖起手想要给他一巴掌,手悬在半空,推向他的肩,罗束坐在了地上。

“这演错了啊,巴掌没打。”

导演盯着监视器,抬了下手示意他别说话。

罗束坐在地上,曲着腿笑着看她,一脸混账样,“惹急了老子,信不信连你一起弄。”

“好啊,来啊。”时湫盯着他的双眸,拽了下衣领,扯掉了一颗纽扣,“你有种现在就来,当着他们面。”

罗束顿了两秒,捏起地上那粒纽扣,仔细地瞧着它,声音突然深沉许多,“七年了,你真以为老子还想上你?”

他随手将那纽扣扔了,无所谓地掸了掸手,站起来,转身走了。

两男人在门口看热闹,见罗束一声不吭的离开,互相眼神示意,上前想继续搞她们。

时湫扭着一个男人的手,弄得他嗷嗷叫,男人气得一巴掌刚落要下去,罗束突然从后头出现,拽着那人的后领拧过来就是一拳,把他打的头晕眼花。

“谁让你动她了!”

“我让你动她了!”罗束一脸要吃人的表情,被打的男人一声也不敢吭。

“都滚!”

两个男人推搡着赶紧离开。

罗束看了眼地上的两个人,咬了下牙,又转身走了。

时湫爬起来跟着他,“罗束,罗束。”

“别跟着。”

“罗束。”她拉住他的衣角。

罗束一把将她甩开,“我他妈就是吓吓她,你以为老子真想干?”

他扛着外套,一脚踢翻了地上的箱子,“滚蛋,别跟着!”

“好,卡。”

周文笑着转身,赶紧问慕有哥:“刚才那下没事吧,力过了,听见你手撞到墙了。”

她笑着甩了甩手,“没事。”

孟晴揉着眼走出来,“啊啊啊,眼睫毛掉眼里啊,憋死我了!”

刘丰笑着过来,“手没事吧小慕?”

“没事导演。”

“演得不错,尤其是刚推了一下,还挺有意思。”他又去看楚野,“你这表情还是有点不够,不过总体还行,这条就先过了,大家辛苦啊,今天就到这。”

“导演辛苦!”

晚上围读完剧本,慕有哥、周文和孟晴又留下聊了聊,大部分都是周文在说牢里的那些事。

“任何时候都是有钱好办事,隔壁房住了个有钱的主,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进来的,我们吃米饭,人家吃鸡腿,我们吃青菜,人家吃肉丝,没办法,有钱啊。跟我一屋的一哥们,经常为了一袋方便面,给人家洗一桶衣服,都是常态。”

“那你有吗?”慕有哥问道。

周文说:“我怎么可能,我是谁啊!再说,我这是为罗束体验生活,束爷是那种为一包泡面折腰的么?不存在的。”

孟晴问:“那里面是不是真的有很多同性恋?”

“那多了去了。”周文瞄了眼四周,“我跟你们说个重口的,听说几年前有个小伙子,长得细皮嫩肉,刚进来被一个老头看上了,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孟晴顿时八卦脸。

周文说:“瘦不拉几的,天天被欺负,干活也干不动,吃又吃不好,后来实在没办法,卖屁股了。”

“……”

周文又说:“找他的人还不少,最后那小伙子没了,说是下头肠子都兜不住了。”

“咦,这么重口。”孟晴皱眉道,“别说了别说了跳过这个话题。”

周文舔着牙笑了起来。

孟晴转眼又去问慕有哥,“欸,有哥,听说你是理科生,江大的?”

“对。”

周文笑了笑,“慕老师还是学霸呢。”

慕有哥说:“照样跑了四年龙套。”

孟晴说:“哎呀,谁一开始就是男一号女一号啊。”

慕有哥说:“周老师啊。”

周文赶紧说:“哎哎哎慕老师,别拉仇恨,我这是运气好。”

孟晴说:“不过等这电影上映了,你绝对火。”

周文说:“火算什么,老赖奔的是拿奖,就我们慕老师这演技,日后是要杀向国际的。”

慕有哥说:“不不不,还是周老师更厉害。”

三人就这么你一嘴我一嘴的,聊到了深夜。

电影拍得很顺利,慕有哥很少犯错,经常一条就过了,一个月下去,大家都开玩笑叫她一条哥。

四月初,拍摄地从青岛转到了四川阿坝州。

长大后的罗俐有严重的心理问题,一个人跑到了藏民的村寨,在街上的一家旅店洗衣房工作,很少见生人。

时湫带着罗束来到了这里,可罗俐却不敢见他。

今天又是个夜戏。

周文有些低烧,硬扛着拍了一场。

十一点半,还有第二场。

场景布置好,各部门准备好便开拍了。

慕有哥提着袋水果站在走廊上等信号。

“来准备了,三二一,开始。”

她敲了敲罗俐的门,“俐俐,睡了吗?”

半晌,罗俐才开开门,低声叫了句“小湫姐”

“我给你送点水果。”

“不用,小湫姐。”罗俐低下眼,不敢直视她,“你自己吃吧。”

“俐俐。”她迟疑了一下,“你哥哥……想见见你。”

罗俐突然精神失常一样,把她往门外推,“不,不要。”

“俐俐,见你哥哥见一面吧,他很想你。”

“不,不。”

罗束没耐得住,突然出现在门口,“俐俐。”

看清他的那一刻,罗俐就像见了鬼一样,又是捂脸又是抱头,哼哼啊啊地躲进屋,钻回柜子里。

“俐俐。”罗束跟着进去,见她紧闭着柜门,“我来看看你,你出来好不好?”

房间里没有床,因为心理障碍,她习惯窝在衣柜里睡觉,更有安全感。

罗束蹲在衣柜外,听着里头的呜咽声,不敢再刺激她,“你别哭,哥哥走,这就走。”

罗束出去了,时湫放下水果,面朝着柜门,“他走了。”

“你也走。”

“好,那你先休息。”

慕有哥的戏份不多,她的难点在于微妙的表情变化,不能夸张,也不能木头脸,每一个眼神都至关重要。

赖红城过来探班,坐在导演旁边默默的看了许久。

下一场。

罗束从屋里冲出来,眼眶通红,拳头紧攥着,不管三七二一,随便逮着个路人就把人家打了。

这一场打戏,ng了四次。

可更难的一场是慕有哥的摔戏,时湫是个散打高手,慕有哥跟着剧组里的动作指导做过一些小训练,应付应付简单的还可以,但这场戏要过肩摔,周文这个大个,一般女演员很难利索地摔得很漂亮,于是便用上了武替,还是个男替身,穿上她宽松的羽绒服,戴上假发,并看不出什么差别来。

摔完,紧接着录慕有哥的脸。

她呼吸急促,情绪有些不稳定,“你是疯狗吗?逮谁咬谁?这么想打,来和我打,跟路人发什么疯?”

罗束摔到了右臂,捂着臂吃痛地站了起来,“你他妈哪来这么大劲。”

她慢慢逼近他,“你说呢?你进去之前,跟我说的话你忘记了?”

他被她逼得步步后退,如鲠在喉。

“你说让我好好保护自己,我做到了,我去学了散打。”她竖起手指,“你进去了七年,我练了七年,我能保护好自己了,可是你呢?你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暴力狂,成天不是喝酒就是打架,拳头能解决什么问题?你把他打残了?打死了?你心里舒服了?再去蹲几年?还是判死刑?过去你忘不了,我也忘不了,谁又能忘得了?你大姨好过吗?表姐好过吗?还是你妈妈好过?所有人都受到惩罚了,你能不能成熟点面对。”

他退到墙边,俯视着她的脸,天太冷,她的鼻尖冻得很红,睫毛上缀着小水珠,每眨一次眼,便消失一两颗。

“我们一起好好帮她走出来,不行吗?”

罗束捏住她的下巴,歪了歪脸,突然轻蔑地笑了一下,“煽情?别跟老子扯有的没的。”

他松开她,手揣着口袋走了。

“罗束!”她自后头唤他,“我给你的信。”

他忽然停下脚,背对着她,无意咬破了舌头,一阵甜腥,“什么信?”他嗤笑着走开,“没看过。”

“卡——过了。”

刘丰松了口气,对赖红城说,“这新人不错啊,很有悟性,基本不用调-教。”

赖红城满意地弯起唇角。

“从哪挖的宝,活脱脱就是一时湫,一点毛病没有,听听这台词。”

“明珠蒙尘,我只是拂了拂手。”

“你这一拂,拂出个夜明珠啊。”

“少夸两句。”他吐了口烟,“还算新人,别捧上天了,多骂骂。”

“人家谦逊的很,放你的心吧。”他又拿起大喇叭,“今天就到这,收工啊。”

江陈嗯又和周文斗起嘴来,整个片场都听到她边跑边喊,“得了吧,演的就像个狂犬病!”

“你给我站住!站住!”周文叼着奶棒追着她,“你还是失心疯呢!”

慕有哥抱着羽绒服,哆嗦地跑到棚里,一句“导演”刚叫出口,就看到了赖红城,她意外道,“赖总,您怎么来了。”

“制片来看看拍摄进度,不行?”

“我不是这意思,我”

刘导打了个岔,“得了,大冷天的,都别耍嘴皮子了,回酒店说。”

赖红城给慕有哥带了两本书来,没过多问她工作上的事。

这夜里冷的很,打了好一会的空调,屋里才暖起来。

慕有哥给闻川打了个电话,“还在画呢?”

“嗯。”

“那打扰你了,挂了。”

“没有。”他匆忙道,“不打扰,我不画了。”

慕有哥轻轻笑了笑,“晚上吃的什么?”

“面条。”

“房子找好没?”

“没找。”

“你还真爱上车库了啊。”

“这里挺好。”

“算了算了,等我拍完回去再说吧。”

“什么时候回?”

“不知道呢。”

“多穿点,别冻着。”

“好。”她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揩了揩窗户上的水雾,看着外头的雪山,“小川啊。”

“嗯。”

“好久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了。”

“那多听会。”

窗上的水像山间的川,缓慢地流下几道扭曲的痕迹。

她突然拉开了窗,任浓厚的雾冲入鼻中。远处的雪山腰,被云雾缠绕,如胶似漆。

“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

风雪太大,停工两天。

晚上,慕有哥裹着被子看书,一通电话打了过来,是闻川。

她高兴地接了,“难得见你主动给我打电话,怎么?又想我了?”

“嗯。”

她听着电话那头呼呼的声音,“怎么那么大风?”

“暴风雪。”

“嗯?宁椿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下雪。”

“我不在宁椿。”他轻咳了两声,“我在阿坝。”

慕有哥让助理找了把车钥匙,不顾阻拦的就去接他。

闻川这个傻子,也不找个避风的地方,等她到时,见他肩头覆了两层雪,嘴都冻紫了。

慕有哥跑过去抱住他,握着他冰冷的双手,揣进自己口袋里,“你就不知道找个暖和的地方吗?在这站着干嘛?”

“怕你找不到,我站在这,你一来,我就能看到你。”

“你怎么跑这来了?”

“你说想我了。”他的脸冻僵了,艰难地扬起嘴角。“我就来见你了。”

“冻坏了吧。”她搓搓他的脸,捏捏他的耳朵,”先跟我回去再说。”

他们去旅社开了间房。

剧组住的酒店人多眼杂,房间隔音还差,万一被听到了什么,影响不好。

旅社空调坏了,升着一个小火炉,暖洋洋的光,为房间更添几分别样的温馨。

他们抱着亲吻,躺到了床上。

闻川握着她纤细的腰肢,“你瘦了好多。”

她拉着他的手往自己怀里伸,“这里没有。”

刚褪去了衣服,慕有哥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不想接,可铃声不停。

“慕姐,剧组要开会,你快回来吧。”

“我回不去,你帮我请个假。”

“赖总说了,给你十五分钟,必须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