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回【改文后】(1/1)

【时间线:帝后大婚当晚】

夜色宛若浓得化不开的墨,这般的晚上宁静地甚至连月亮都不敢来打扰,仅剩几颗星星点缀在天边。

一个颀秀的青色身影在林间步行着,他手持拂尘,姿态从容地宛若是踩在丝绢上。相比而言,后头的娇小身影要显得狼狈地多,连连被脚下的树枝绊着差点摔跤。

小鱼追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嚷道:“容毓!你就不能走慢点吗?”

容毓的脚步却并未放缓:“施主你还是莫跟了,我此行是要回山中修行,并不是去玩乐。山中日子清苦,常人无法忍耐,你还是回去吧。”

“容毓。没试过,你又怎知我忍受不了山中的清苦?”小鱼撩着衣摆艰难在丛林中跟着他的脚步,“我是真的仰慕三清观盛名,你就带我一道修行吧!”

容毓无奈地轻叹一口气:“你究竟是想修行,还是想借着三清观的名声继续行骗?”

“我早上已经将那些银两还回去了!”小鱼保证道,“我往后真的不骗人了,容毓你相信我这一次。”

“师父他不喜外人。”

“不喜外人,就把我变成内人呀!”

容毓脚步猛地一顿,小鱼没刹住车,直直地就撞了上去,她“哎哟”地捂着鼻子随即一喜,扬起圆润娇俏的小脸:“你这是同意了?”

容毓淡淡瞥她一眼,无奈道:“施主,此话切不可胡说。”

话毕他又赶起路来,甚至比之前速度更快了。

终于听到后头跟着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容毓心头松了口气,便又听到后头如莺般的女声娇声道:“容毓,你快瞧有流星!”

小鱼一向狡黠,他只当她又起了什么鬼主意,并未抬头去瞧,直到她又急匆匆地唤了一声。

容毓方才停下脚步,微凝了眉想开口之时,却见天方忽然大亮,一颗流星拖着又长又亮的尾巴滑落天空,直至隐于天际。

他的心突然沉了下去,轻喃道:“帝星陨落?”

师弟他竟仍然逃不过这命运。

小鱼早已趁着他停住脚步,跑到了他身边,听到轻喃的话奇道:“容毓,什么叫帝星呀?”

“帝星指的是皇帝,帝星陨落便是代表……皇帝殡天。”

小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旧的陨落,便会新的。这天上这般多星星,哪那一颗是下一任帝星呀?”

容毓不由有些低落,伸出如玉的指尖点了旁边那颗微小的星:“那颗便是下一任帝星,不出意料的话——”

他话还尚未说完,便见另一颗代表着“皇后”的星光点突然微颤了下,随即猛地亮起,亮到甚至要比其余所有星星加起来的光都要更亮。

成了下一任帝星。

容毓:……

沈小姐又搞什么骚操作?!

他猛地掉转过头,又往京城的方向走去。

“诶诶诶?”小鱼有些茫然地跟上去,“你这是要干嘛去?”

容毓长叹一声:“去长长见识。”

——

【时间线:帝后大婚当晚】

禁卫所中,禁卫首领正与几个禁卫围绕着炉子烫酒喝,时不时地说几句浑话逗个乐。

就在这时门外闯入了个身穿禁卫铠甲的男子,几个禁卫尴尬地跟在后头抱歉地道:“头,这人硬要闯进来,小的拦不住啊!”

禁卫首领不虞地抬起头,粗声问道:“你是何人?”

那男子微扬着下巴,神情有些倨傲道:“我是摄政王派来的人,王爷有重要事务吩咐大人去办。”

听他提及摄政王,首领方才微敛了怒容,上下扫了眼他见是陌生面孔疑道:“我怎么从未见过你?王爷派你前来可有凭证?”

那男子从容一笑:“这般机密之事若是派了熟面孔,恐怕会徒惹怀疑。”

他从袖间掏出了那枚刻有“穆”字的玉牌。

这玉牌代表的含义所有人都知晓,在场的禁卫忙是收起了脸上的怀疑,拜跪了下去。

见着他们不再怀疑,男子又开口道:“密探所得,今晚事宜走漏风声,被刘副将调走的沈家军如今正埋伏在京郊外,摄政王命大人调派三分之二的禁卫人手前去剿灭。”

首领见他提及今日之事,心头又多了几分信任,忙就让人出去召集大半的手下,正准备整装出发之时,那男子又悄声说道:“此事机密不宜让人知晓了身份,让他们脱去衣物与腰牌,再通过密道秘密出宫。”

大半部分禁卫换上了常服,刚从密道走了出去便被埋伏在那儿的沈家军全部俘虏,对方人数实在众多,这一场战役几乎没弄出动静来。

趁着夜色正浓,沈家军从密道混入皇宫,换上了禁卫的衣服与腰牌。

这一切都进行地悄无声息,如一滴墨混入了黑潭中,只荡漾出了一层涟漪便再无其他。

——

【时间线:帝后大婚第二日】

初春的天虽温和,早晚还皆是凉的。

不过是卯时,顺贞门侧门已经排着长长队伍,披麻戴孝着,皆是前来哭丧的臣子与命妇。

摄政王穆冠儒从黑漆平顶马车上下来,绣着金边的衣角不过刚一落地,一旁侍奉地太监忙是为他披上披风。

郑玖早已在门口等着,一见这熟悉的马车驶来便迎了上来,跟在摄政王身后。

他悄声道:“王爷,我已将陆氏姐弟安置在延禧宫里。至于忠国公那儿,精兵也已包围了一晚上,任何人不得外出也不可进入,沈家军几个副将去闹过,以‘妨碍公务’的罪名抓了起来,我想他们一时闹不起什么波澜。”

穆冠儒随意地微颌了首,这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在他印象中,沈家人不过是舞刀弄剑的粗人,没有兵权在手便行不了事。

至于沈初黛那个弱女子便更不必说,他从未放在眼里。

大婚前一日他下了部署,以‘沈家正逢喜事’为由,派自己的人接管沈家君去剿匪,没有个三五日回不来,就算回来,也早是大局已定,无法更改。

两个人并肩进了宫,快走至景仁宫时,一个狱卒步履生风地从对面回廊拐了过来,瞧见是他们,他脸上露出了惊怕的神情,忙是跪地禀报道:“王爷,丞相!那、那、那罪妇沈氏逃了!”

郑玖有些震惊:“这天牢戒备森严,里外有精兵数百层层把手,她一个女子无人帮助,怎么可能逃脱。”

那狱卒也是心头崩溃:“回大人的话,发现沈氏不见的时候,小的们也是惊诧惶恐,瞧着锁并未有破坏的痕迹,原是以为狱卒与精兵里安插了奸细,后来细查才发现竟是有个密道!”

“密道?!”

“那密道是新建的,想必沈氏一早便有防备。”

穆冠儒静静站在那儿,衣摆的金线滚边随着风翻飞着,俊逸清贵的脸慢慢阴沉下去。

不过也只是一瞬,他从不屑地哼出一句话:“不过是个女人,还成不了风浪。”

他脚步微抬便先进了景仁宫,郑玖看了那狱卒一眼,忙是吩咐下去:“那女人必定出不了宫,派人将全宫上下都搜一遍。”

乾清宫停着皇帝的梓宫,便将议事的地点定在了景仁宫,仅有一道之隔,这儿还能依稀听到乾清宫凄切的哭声与连绵不绝的梵音。

景仁宫里站着数十个身披孝衣的大臣,正议论纷纷道:“世宗皇帝子嗣稀薄,仅有两个儿子也都英年早逝,尤其是新帝,竟是在帝后大婚之日,这、这真是何其悲哀啊。”

“这沈氏也是实为恶毒,大婚之夜行刺,必不能让她痛痛快快的死去,至少要车裂、再在城楼上暴尸数日才行!”

“如今之际还是要思考下一任新帝的人选才是!”

“世宗皇帝尚无存活子嗣,便只能从旁支平南王、济北王、陈留王等家所出。”

“要我说,济北王犯下如此大过,已是被遣回封地,哪里堪当君主大任,便只有平南王、陈留王……”

他们正说着,余光瞥见一个修长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见是摄政王忙是噤了声作揖道:“下官拜见王爷。”

其中一位臣子迎了上去:“王爷,先帝已逝,皇室直系已是无人。老臣多嘴一句,只要这皇位悬而未决一天,便会有多一天的纷争,还请摄政王协同太后早日定夺下一任新帝人选!”

众臣们皆是期待地望向摄政王,却是见他突地轻轻一笑:“谁说皇室直系无人?”

这句话仿佛一个地雷砸在湖中,惊起数道波澜。

穆冠儒吩咐道:“带他们上来。”

臣子们惊愕地互相对视着,世宗皇帝一脉竟还真有血脉尚存,还被摄政王找着了?随即他们却是心照不宣地又转过了头,心中各自打着小算盘,就是不知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若是真的那新帝之死又与摄政王有没有关系。

只是便是知晓这里头有猫腻又如何,摄政王大权在握,这陆氏江山已然半边姓穆,也由不得他们生出旁的意见。

他们纷纷往殿外看去,果真看到有个身影正步履款款地往这儿走来,到近处才瞧见那女子身姿窈窕,肌肤若凝脂雪白,眼眸轻勾无限潋滟清盼。

她身上仍旧穿着昨日如霞的嫁衣,勾得纤腰盈盈一握,这般走过来便像灿烂的娇花。

他们顾不及欣赏美人,纷纷转过了头去看背对着门的摄政王,只见他清俊冷冽的脸上尽是掌握全局的从容淡定。

他们咽了咽口水,还是人不住弱弱地问道:“……摄政王,这位便是世宗皇帝遗留血脉?”

穆冠儒淡淡一笑:“自然。让本王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那明艳动人的脸庞上,眸光猛地一颤,话语也急匆匆刹车狠声道:“沈初黛?!”

一个刚入朝堂的毛头小子忍不住脱口而出道:“皇后就是世宗皇帝遗留血脉?”

他刚说出口,便被旁边的老臣给捂住了嘴,这臭小子就真的有点听不出摄政王语调转换。

好在穆冠儒也没什么心思去管他,一声嗤笑从薄唇中涌出:“本王正全宫搜寻你,你倒自己送上门了?”

沈初黛笑弯了眼,声音娇嫩:“我若不自己送上门,怎么好给摄政王一个惊喜呢。”

摄政王还未开口,旁边便有人替他开口骂道:“忠国公半生驻守边关、披肝沥胆、忠君报国,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个不忠不义、弑君杀夫的毒妇!”

“你这般毒妇便是车裂都不为过,竟还敢逃狱,还敢站到这大殿上!”

这世上从来不缺蠢人,更不缺想要逢迎丢了智商的。

沈初黛冷冷瞥了他一眼:“冯大人,首先我没有弑君杀夫,其次冯家怎么生出了你这个胎盘当脑子使的家伙?”

穆冠儒突地笑了,沉如水的眸光像是在看一只上蹦下跳的作死蚂蚱一般。

他淡声开口:“把这押下去,关在……”

一想到天牢被她挖出来个密道,他脑壳便作痛,防止她又搞出个玩意儿,他匆匆改口:“关在冷宫中。”

奇怪的是这话出口,沈初黛没有慌张也没有逃,反而是微扬着下颌笑吟吟地看着他。

诡异的感觉从背上一丝丝袭上来,穆冠儒凝着眉见着武装精全的禁卫拿着刀围了上来,他微松了口气:“押下去!”

却是见禁卫纹丝不动,又听沈初黛轻声道:“押下去。”

这群禁卫方才齐齐上前,将所有的臣子团团用刀围住。

穆冠儒淡定从容的假面有些崩塌,他眸光狠戾地看向沈初黛:“宫中禁卫早都已成了我的人了,你怎么可能调配地了他们?”

“我告诉你,你最大错误便是轻视女人。”

“你以为调虎离山计只有你会用吗?”沈初黛轻挑了下眉,“早在你派人将我沈家军全数调走之时,我父亲便觉察不对,又暗地里将他们招了回来藏于京郊以防不备,没成想还真派上用场了。”

她从袖中掏出一物,笑吟吟地道:“谁叫你摄政王的名头这般好用,我不过让人将玉牌拿出来,禁卫还真的就乖乖听话地走出了皇宫。”

穆冠儒瞧见那熟悉之物,猛地一愣,当即便往自己腰间一摸,却是摸出一件一模一样的玉牌。

这玉牌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只有当家嫡子方得继承,这玉质极为特殊通体黑色,里头夹杂着宛若血迹蔓延一般的红丝,绝无仿造的可能。

可沈初黛手中确实与自己手中这枚一模一样,究竟是为什么!

他这般倨傲从容的人终是失态了,无限震惊激荡在胸中,他却是被刀压在脖子上只能死死地盯着那张笑容灿烂的芙蓉面。

沈初黛轻轻“咦”了一声,伸出青葱如玉的指尖二话不说地从他手腕上抢走了紫檀佛串,笑眯眯地道:“真好看,我要了!”

穆冠儒:……

碧池!

他气得咬牙切齿:“沈初黛,还给我!”

沈初黛却是轻轻瞥他一眼,理所当然地道:“到了我手里地,就是我的,岂有还的道理!”

懒得与他废话,她招招手:“我乏了,将他们都押下去。”

沈初黛轻笑了一声:“就关在冷宫里吧。”

一阵喧嚣后,景仁宫又恢复了安静,隐隐有梵音与哭声传来。

沈初黛轻轻打了个哈欠,走到内殿里瘫倒在床上,忙活了一晚上可把她累坏了。

她将紫檀佛串戴在自己的手腕上,透亮的日光从薄薄的直棂窗纸外透过来,显得她的皓腕如白皙透亮,透过阳光她瞧清里头镂空着刻得十八金罗汉。

她长长的睫毛眨了眨,睡意终将席卷而来,她含糊不轻地嘟囔道:“这本来就是我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