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敌对(1/1)

经过太医院连日不断的照看, 二皇子身上的毒性已经去得差不多了,眼见着他身子日渐转好, 徐皇后的病也随之好了起来。

“旭儿,你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守在二皇子床边的徐皇后收敛了一身气势,眉目柔和,处处都透着慈爱之意。

二皇子俊朗的面容间透着些许阴郁之气, 过去他如何的威风凛凛,在这一身病气的影响下,连端起药碗来手都是颤抖的。

“母后, ”他低垂着眼, “我的身子, 是不是再也不能回复如初了?”

徐皇后身形一滞, 眼中显出几分不忍:“好好养着, 总会好的。”

听这话, 二皇子哪能不明白, 抬手就把递到眼前的药碗给打翻了, 面目因怒气而显出几分狰狞:“是谁?!母后!是谁在害我!”

徐皇后一惊,看着二皇子的眼中是抹不去的心疼和爱怜:“旭儿……”

“母后你快告诉我!我一定,一定要将那人挫骨扬灰以泄我心头之恨!”

“好了,旭儿, ”徐皇后柔声安抚着他, “这些事无须你操心,你只要好好地养着身子,至于那些害你的人, 无论是谁,母后都不会轻易放过他。”

好不容易把几近疯狂的二皇子劝服躺下,徐皇后再起身,眼前突然一片晕眩,她身形晃了晃,眼看着就要倒下去,身后的嬷嬷赶忙上前搀扶住她,

“娘娘,您要保重身子啊。”

徐皇后咬牙站定,面色泛冷:“你去,把安王妃给本宫召进宫来。”

她的儿子,是怎样的天资卓越,聪慧骄傲,如今,却都毁了。

自小,所有人都在教他日后怎么能做个优秀的太子,怎么继承皇位,君临天下。

但一朝事变,二皇子的身子毁了,谁会推举一个病秧子登上帝王?

难道,他们母子日后,就要仰仗他人、俯首称臣了么?

不说二皇子不肯罢休,徐皇后也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

徐嫮沉静的美眸中再不见当初的明媚得意,仿佛是一夜之间长大了,即使在徐皇后面前,也依旧毕恭毕敬,规规矩矩,哪有过去的随性轻狂。

徐皇后漫不经心地摆摆手,“来人,赐座。”

“臣妇谢过皇后娘娘的恩典。”

徐皇后过去也没怎么将徐嫮放在眼里,如今自然也没心思关注她的变化,直接就问:“那白氏的事情究竟是真是假,你查清楚了没有?”

几次过来,徐嫮也习惯了她仿若命令般不客气的态度,轻声回道:“您是后宫之主,几次白氏进宫,圣上是否有异常之举,谁能比您更清楚呢?”

圣上对白氏有意,这事还是安王告诉她的,徐嫮原本是不相信的,只以为是安王要对付沈家的另一套手段,可如今这么笃定的话放出来,也由不得她不信。

安王敢让皇后自己去查,说明他认定了此事的真实性。

但怎么可能呢?

白氏鲜少进宫,哪怕跟圣上遇上,也不过就几面之缘,依圣上的性子,还能随便就一见钟情了?

徐嫮不信,徐皇后就更不能信了。

早在风声传过来的时候,她怀疑之下,就让人去查了,但暗处的动作不好查,明面上,白氏几次进宫,圣上都将人宣去单独见了一会儿,这是事实。

只是太极殿里的奴才口风紧,徐皇后还是让人去比对了白氏离宫的时辰,才能确定。

圣上待她确实有几分不同。

至少后宫里的这些个女人,从没有过那样的荣宠能在太极殿内侍驾的。

徐皇后黑沉了脸,眼底迸射出来的戾气和怒火连被殃及的徐嫮都有些坐不稳了。

“怎么?安王就没查出来那小贱人什么时候勾搭上陛下的?”

徐嫮听出皇后话中的怒意,心里一愣,难道安王说的还是真的?

她顾不及震惊圣上怎么会看中白氏,第一反应是想到白氏与白音华有旧,听说两人虽是嫡庶有别,但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好,连后头牵扯进一个沈瑜之都不能让她们反目。

如果白氏要为白音华出头,有圣上作为她的倚仗,别说是自己了,就是整个徐家也得避让三分。

不行!

徐嫮眼底闪过暗光,低声道:“娘娘息怒,您想,圣上是何等人物,若他有心遮掩,旁人都怎么不能察觉呢?”

这道理徐皇后自然知道,只是一想到那待她冷情了半辈子的帝王也会放软身段为别的女子这样悉心思虑,心间便有一簇火猛地升起,将整个胸腔都烧得炙痛。

“她人呢?”三个字音几乎是从齿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本宫要见她。”

徐嫮忙开口劝道:“皇后娘娘,白氏眼下被沈家不喜,刚被端敏长公主下令驱离沈家,您将她召进宫来,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她又能得见圣颜么?”

况且,一旦白氏进宫,哪怕徐皇后有心为难她,若是被圣上知道,赶来相护,就算皇后再生气,也不能违逆圣旨。

徐皇后也想到了这一层,被突如其来的妒火冲散的理智总算有了恢复的迹象,冷静下来:“她要走?”

徐嫮轻声道:“听说是的。”

“呵,”皇后冷笑一声,“想得倒美。”

“之前不是说在二皇子中毒的时候,旁人有人见过沈家的三少爷和三少夫人么?既然如此,把消息给京府尹递过去,有了嫌犯,自然该好好审问了才是。”

徐嫮莞尔笑道:“是,臣妇知道了。”

哪怕没有安王的吩咐,念着白音华,她也是乐得见白楚倒霉的。

……

另一边,白楚不知道皇后娘娘正磨刀霍霍要冲着她来呢,只是从裴昡口中听到徐白两家和安王都有牵扯后,多少有些打乱了她的计划,原先还想着能全身而退的事儿,突然就有点不确定了。

照安王那小心眼的模样,说不准就记着当初的仇呢?

所以这天,她先回了趟沈府,没见到据说受了重伤安心养病的白峥,就直接去找了白子稹。

“大哥,你还好吧?父亲陷入险境,家中大小事都压在你的身上,我见你身子都消瘦了许多。”

听见白楚柔声关切的话,白子稹只觉一股清润的暖流淌过心间,连原本沉积依旧的那些烦思愁绪都轻快了不少,坚韧肃然的眉眼缓和下来,

“无事。”白子稹轻描淡写地将白峥下狱后白家所遇到的难处一言蔽之,“楚华,你怎么回来了?”

白楚眉心微蹙:“大哥,父亲被放回来,是不是就说明圣上不会怪罪白家了?”

白子稹轻叹了一声:“圣上虽然没有降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父亲的官位怕是不能保了。”

他心里清楚,白峥能回来时因为他把抓住了逆贼,算是功过相抵,但白峥私藏罪籍女子是事实,光凭这条罪名,官复原职是不要想了。

“那就好,”白楚笑了笑,面上显露出些许释然,“左右你们都安好,我就放心了。”

白子稹看出她明眸盈盈中掺杂的几丝愁意,衬得清艳的眉眼越发楚楚韵致,

他眸色一深,沉声问:“楚华,出什么事了?”

白楚眼睫颤了颤,佯作黯然的垂下眼,缓缓地将她与沈瑜之和离的事情说了出来。

白子稹怒极,极重的一掌拍在桌面上,“沈家欺人太甚!”

当初长公主非要用白楚华代替白音华,他就心生不忿,无奈最后是白音华自己犯了错,加上张氏一力主张,他也不好插手。

可如今,沈家不顾念两家长辈当初的情分,逼迫白楚与沈瑜之和离,将她从沈府逼离,这就太过分了。

白楚轻声劝他:“大哥,这其实也算是我的主意。”她将当初与安王之间的纠葛稍稍说了些,只说安王不知为何针对起她来,熟知他和白音华关系的白子稹自然而然就会怀疑到白音华身上。

果然,眼见着白子稹看着她的眼神中添上了几丝愧疚,她笑了笑:“其实也不算大事,沈家处处都好,对我来说却不算好姻缘,说不定也是上天怜惜我,后头自有更好的归处等着我呢。”

白子稹只以为她是故意宽慰自己,目中更显怜惜:“楚华,你离开沈府之后就回来住吧,旁的不说,在自家,总不会让你受气的。”

想起过去白府上下如何忽略白楚华的,白子稹暗暗下定决心,回头一定要好好同母亲说说,也是音华被人宠惯了,如今她闯了祸,哪怕是为她赎罪,母亲也不该再刁难楚华了。

白楚展颜一笑,摇头道:“大哥你放心,沈家总不至于在这点小事上同我计较,过去我去沈府时候的嫁妆都在,随便找一处庄子住下都是好的。”

说起来,那些嫁妆本是张氏为白音华准备的,后来长公主要换亲,言语之间暗示抓住白音华行迹轻浮的证据,心虚之余,白楚华嫁过去后,张氏就将原本的嫁妆保留了大半,将其中几样尤其珍贵的宝物舍了去,但像店面庄子之类的标配还是留着的。

“我只是担心,若我离开了,安王会不会将怒火发泄在白家身上。”白楚话中难掩担心,“我之前想过去联系长姐,但听说她如今在安王府上也不好过,被禁足了后,谁都不让见。”

连白音华都被安王迁怒了,更别说白家上的其他人了。

白子稹凝眉,若有所思。

“更何况,”白楚忧心忡忡,“我之前听说父亲能被释放,全靠承恩侯世子在御前求情,但先前因为长姐的事儿,徐白两家就结了仇怨,更遑论安王妃往日在徐家也是千尊万宠……忽然改变态度,大哥,我担心会不会是另有阴谋啊?”

点到为止,白峥病倒,白府上的当家人就是白子稹,只要他有几分警惕,安王和徐家就是想利用,也没那么容易。

尽了来意后,白楚就不再多留下去了。

因着心里存着顾虑,也没多在街上晃,直接就回沈府了。

白子稹这边倒确实是因着她对徐家多了戒心,想了想,准备了大礼,第二天一早就送去了承恩侯府,郑重其事且大张旗鼓地谢过了承恩侯世子为家父的仗义执言。

过了明路,挑明了徐家相帮是出于仗义,日后徐家要再想以恩挟报,气势也要先虚几分。

又过了几天,趁着沈玧之还没现身,白楚收拾好了东西,左右都要走了,也懒得再去长公主面前做什么表面形象,她连告别的工夫都省了,在沈瑜之依依不舍中,带着览川和双喜都坐上马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