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面圣(1/1)

“臣妇见过皇后娘娘。”徐嫮规规矩矩地跪下行礼,衣袍长长的后摆拖曳在地, 面容有些憔悴, 然而目不斜视, 仪态优雅。

在施氏眼中, 过去娇蛮天真的女儿仿佛变了个人一般,见她垂眸颔首, 沉静温顺,那点娇气浮躁竟然都看不出来了。

她怔怔地立在原地, 一时不敢认。

徐皇后倒是不在乎徐嫮的变化,张口便问:“你母亲说你知道二皇子遇害的内情?可是安王所为?”

因为清瘦而格外突出的眼睛死死盯着徐嫮, 灼热的目光带着刺人的温度,令人不能直视。

徐嫮迟疑着抬头看了施氏一眼, 平静的眼底乍现波澜, 不多会儿就被她就压制了下去:“禀皇后娘娘, 前些日子,安王府上确实找出来几个来历不明, 埋伏已久的探子,另沈氏也是出身于王府,二皇子之事, 臣妇愧颜,安王府上下都难辞其咎。”

气氛猛然沉寂下来。

徐皇后脸色显而易见的不悦, 转头冷淡地看向施氏:“所以,安王妃这是上本宫这儿推脱责任来了?”

施氏被她这一眼看得心惊肉跳,匆匆福了福身, 就赶忙快步走到徐嫮身边“傻姑娘,安王这样对你,你怎么还为他遮掩呢?快把实话告诉皇后娘娘,让娘娘为你做主,啊?”

徐嫮神色复杂地看向施氏,美眸中水光滢滢,浓重的情感在其中来回交缠,最终化作坚定和歉意。

“娘,您误会了。”她顿了顿,“安王确实,是封了女儿的院子,不准女儿随意进出,但这些都是因为王爷对女儿有误会。”

徐嫮转过身子,郑重地对着徐皇后磕了一个头:“皇后娘娘,母亲是因为担心臣妇才一时忘了分寸,惊扰到您身上来,还请您恕罪。”

徐皇后惦记着儿子,还白白被施氏摆了一道,哪有那么好的脾气,冷声道:“安王妃的意思,拿二皇子作筏子的罪过,就能这么轻轻放下?”

施氏脸色一白,当即跪倒在徐嫮旁边深深埋着头:“臣妇罪该万死。”

徐嫮不忍地咬住了下唇,扬声道:“皇后娘娘,臣妇虽然不知道是谁给二皇子下得毒,但实不相瞒,臣妇之所以触怒王爷被禁足不得出,是因为臣妇无意间知道了一个隐秘,安王生怕消息泄露惹上麻烦,才不许臣妇见人。”

徐皇后眸光一凛:“什么隐秘?”

“您可知道,前些日子祭天时圣驾受惊一事?”

“你是说,那凭空冒出来的冯氏一族?”徐皇后神色中浮现出几分深思,她是养病,却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有人要弑君,这可不是小事。

“是,”徐嫮暗暗深吸了两口气,才将胸腔里宛如惊雷般的心跳声给平复下来,“臣妇隐约察觉,白侧妃似乎与那冯氏,有些牵扯。”

徐皇后神色凝重暗沉:“这就是你所说的隐秘?”语气中不禁带上了几分怀疑和威胁,“安王妃,你莫不是要同世子夫人那样,在愚弄本宫一回吧?”

“臣妇不敢!”徐嫮重重地磕倒在地,恭声回道,“臣妇也是在二皇子出事后,梳理沈氏过去行踪的时候,无意间发现,当日不光沈氏出府,随后白侧妃也跟着出去了……”

“臣妇这才生出怀疑,暗中使人查探了几日,发觉了白侧妃的异常之处。”

“可惜臣妇将此事告知安王,安王却生怕引火烧身,惹上祸端,将臣妇和白侧妃都禁足与王府中,不愿理会。”

徐皇后眸色深沉地听下来,闪着锐光的视线落在徐嫮身上尖利刺痛,她硬生生忍下来了,只是身形控制不住地轻颤起来。

徐皇后见状,料想她没胆子蒙骗自己,而且二皇子刚刚苏醒,如果能这时候找到一些刺杀圣上的贼子的线索,说不定能抵消些许二皇子身体状况给他们嫡出一脉带来的消极影响。

“去把白侧妃带来吧。”徐皇后略带疲色地摆了摆手,“等她来了,本宫便直接带你们去面见陛下。”

她淡淡出声,显出几分令人心惧的威势:“若是再说不出什么来,也不怪本宫不念同族情份,将你们交由陛下处置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下去,好似一道重击,引得施氏和徐嫮双双低下头,敛声屏气。

徐皇后的意思,她和二皇子是纯然无辜的受害者,这搜寻凶手、查明真相的事情自然要交给圣上,只有这样,才能为他们母子争取最大的怜惜和同情。

这会儿动作比徐嫮那时快多了,白音华几乎是被皇后身边的人拖拽着一路跑到坤宁宫的,这会儿鬓发散乱,衣裳上尽是褶皱,让人一见便觉得狼狈。

徐嫮稍稍抬眼看过去,面上畅快嘲讽的笑意一闪而过。

白音华心中如何暗恨,当着皇后的面也不敢表现出来,只是怯生生地问:“不知皇后娘娘召妾身进宫,是有何吩咐?”

徐皇后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有什么话,你还是先留着,等面圣的时候再说吧。”

白音华默然低头,咯噔一声,心底骤然涌起不好的预感。

语罢,率先起身,左右各有两名大宫女上前搀扶,宫门外早就备好了撵轿,四周恭敬了立在四名小太监,余光扫到徐皇后的身影,忙跪地请安,小心地侍奉着皇后上轿。

施氏等人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只能迎着彻骨的冷风,一步步靠着脚力走到太极殿去。

一路上,母女间顾不得寒暄,妻妾间也没空去较劲,都低着头,暗暗思忖着随后在圣上面前该如何收场。

……

在收到二皇子苏醒的消息,皇帝日日都要去坤宁宫看上一回,今日奏折过多,他俯在御案前一坐就是两个时辰,乍然听李全禀报说皇后求见,抬头一看才发现快到午时了。

“皇后不是病着么?怎么还亲自动身过来了?”

李全恭敬地回道:“禀陛下,奴才不知,皇后娘娘来的时候,身后还跟了安王妃和安王侧妃,以及承恩侯府的世子夫人,说是有要紧事报告您知晓。”

皇帝沉吟了一瞬,抬手让旁边贴身侍奉的小宫女将御案上摊了一桌子的奏折收起来,“让她们进来吧。”

徐皇后等人相继进殿,给皇帝行礼请安后,皇后才徐徐开口:“妾偶然从安王妃哪儿听闻了一桩事,不知该怎么办好,只能来打扰陛下了,还望您勿要怪罪,咳咳……”

她本就病症未去,是强撑着挺到太极殿的,这么一跪一站,身子已然有些受不住了。

皇帝见她身形微微晃动,眉心一皱,让人给皇后添了把椅子。

“你身子未好,怎么就出来了?有事通传一句,等朕稍后过去看你不就行了?”

徐皇后闻言,暖流入怀,惨白的面上浮现出淡淡一层粉晕,连带着眸光都柔和了不少:“妾多谢陛下关心,不过此事牵涉甚大,妾担心要是透露风声,担当不起啊。”

无奈一笑,等侧首看到徐嫮和白音华的时候,眼中的那点温柔瞬间就凝成坚冰了:“安王妃,白侧妃,将你们所知道的都呈禀陛下吧,不得有所隐瞒,否则就是欺君重罪,明白么?”

白音华尚且不知状况,便由徐嫮先领命,将方才的话有斟酌着说了一遍。

直到提及“冯氏”的时候,皇帝平静温和的面容才泛起一丝波澜,却没开口询问。

徐皇后便代他开口,直接问白音华道:“白侧妃,你对安王妃所言,如何解释?”

白音华只觉肩上仿佛压住了一座重山,身形紧绷,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一泄气就撑不住了。

“求陛下、皇后娘娘明鉴,妾、妾身真的不知道前天刺杀圣驾的逆贼是谁,更不敢说同他们有和牵扯……王妃说妾认识的那个冯氏,应当与那群刺客口中的冯氏无关……”

徐皇后语气中添了几分不耐烦:“是否有关不是你能决定的,只要把你所知道的说出来就行。”

这时,皇帝轻轻抬眸,往徐皇后的方向扫了一眼:“皇后,安王侧妃不过区区内宅妇人,如果只是些捕风捉影的小事,也就没必要禀报给朕知道了。”

他摆明是不想浪费时间听白音华似真似假的所谓证言,徐皇后一怔,忙放柔了声线:“陛下,到底事关您的安危,还请您开恩,好歹听白侧妃说上一句话啊。”

语罢,垂眸警告似的瞪了白音华一眼,大有“你再不说本宫就要降罪了”的架势。

白音华不敢再支支吾吾,一声磕在地上:“妾身所说的冯氏,乃是妾父亲后院已逝一名姨娘的姓氏,妾身也是觉得巧,才无意间说起过,但、但那姨娘已经离世多年,怎么会同刺杀圣上的贼人有干系呢……”

“你的庶妹?”徐皇后凝眉,“不会是嫁给端敏长公主为儿媳的那人吧?”

白音华小声应道:“正是。”

徐皇后这时候反倒有些后悔了,她和端敏长公主的关系多年来保持的很好,若早知道与她有关,该先同长公主通通气再来禀告陛下的。

她迟疑地向皇帝看过去,按理应当将白音华口中的庶妹召进来一问究竟的,可这样一来,难免就得罪了端敏长公主,徐皇后便等着想让皇帝开口,回头解释起来也有托词。

“咳。”皇帝轻咳了一声,打破了一室的寂静,也将在场众人的心都吓得提起来了,他慢悠悠地换了个坐姿,斜靠在椅子上,“既然安王妃进宫是来告状的,那这承恩侯家的世子夫人又是来做什么的?”

安安静静躲在一旁的施氏猛地抬头,面上不见血色,先下意识看了皇后一眼,才犹犹豫豫地回道:“臣妇、臣妇……是进宫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

“哦?”皇帝语气淡淡,“皇后与她说说,欺君之罪该怎么治?”

徐皇后一惊,不自觉在椅子上坐直了:“陛下,妾……”话音未落,接到皇帝仿佛是随意瞥过来的一眼,她神色一滞,柔声回道,“世子夫人也是为母慈爱之心,担心安王妃的处境,便进宫请妾让她见见女儿,妾想着是人之常情,也就将安王妃召进宫里来了。”

转而又看向施氏:“世子夫人也是被您的威势吓着了,还望您见谅。”

施氏连声应是,脸上的冷汗都出来了。

这么一说下去,安王囚禁安王妃不让她见人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皇帝轻笑一声:“既然如此,免得皇后在病中记挂,索性把人都叫来,一道说清楚不是更好?”

“去,”他一摆手,“将安王以及沈家的三少夫人一齐宣来。”

徐皇后刚想开口阻止,闻言又讪讪收住,

眉心不由皱起,暗自琢磨开来,陛下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