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病了(1/1)

施氏确实心狠。

徐洲心中恨极了柳氏, 平日冷眼不去理她已经是自小到大所学礼教束缚的结果,如今被施氏下令硬生生捆去了柳府门外, 还是以积极屈辱的姿态跪在门口受人杖打。

那一杖一杖打在身上的痛楚,全然抵不过他心头翻涛蹈海的怨愤和耻辱。

明明是那毒妇,当年入府后使尽百般算计针对他的锦儿,连累她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 如今, 他让她尝尽同样的苦楚滋味, 有什么错?

徐洲忍下了要溢出喉咙的不忿辱骂之语,咬紧了牙关, 死活不肯如身边婆子劝告那样说出认错的话。

最终, 率先冒出喉咙的,是一口殷红浓稠的血。

众人大惊, 明明实施杖责的人就是徐府的, 起先谁也没想到徐洲居然这么硬气, 真能让自己被打成这副模样,不说旁观者, 跟随而来的徐家人和柳家的人都被吓到了。

施氏下令将徐洲绑过去,也不是真要他被打死,自然让人吩咐过,面子上做的真就罢了, 实际上绝不能伤筋动骨。

谁知徐洲怒极攻心,吐血后就晕倒在柳府门口,吓得周边的下人赶忙上前查看他的状况, 还有婆子俯在他身上嚎啕大哭,明明是自己人下得手,活生生让人觉得仿佛是被恶人逼迫于此,实在是可怜极了。

而这个逼迫的恶人,也就只能让柳府的人来当了。

那厢施氏进宫后,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徐皇后抹泪诉苦,只说是自己管教不严,让小儿惹出这样大的祸事来,自责不已,恳求皇后娘娘下旨命太医前去被病重的柳氏医治,万万要保全她的性命才是。

这世道,对男子本就要比女子宽容的多,这对母子两方作为之下,世人对徐家的愤怒和斥责转眼间便少了许多,甚至还冒出了些许怀疑针对柳氏不孝不贤的流言。

舆论转瞬即换,是真是假,除了当事人,谁也不好分辨。

就在这场一看便知有外力推动的徐柳两家闹剧闹得沸沸扬扬时,身在沈府的白楚收到了一封家信。

这倒是十足新鲜,她自穿过来这么些日子,还是第一回 收到所谓的家信,以往逢年过节,也都是明明白白的送些礼品过来,白楚知道其中大多是出自白子稹的手,张氏想着她就烦,白峥自从上回隐晦地让她在长公主面前为他求份高位被她拒绝后,便也全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反正他前十几年任由白楚华在张氏手底下自生自灭,想来对这项业务也是蛮熟练的。

也不知这回,是谁起的头。

白楚慢慢展开信笺,上头写的内容引得她眸光一凛,旁边侍立的双喜察觉到她神色不对,关切地问道:“少夫人,可是出什么是了?”

白楚若有所思:“张氏病了。”

“病了?”双喜一时没反应过来,“可夫人病了为何要给您送信呢?”

张氏是白楚华的嫡母,碍于孝道,她自然是得去看一眼的。

“双喜,你快去让人备车,我与长公主说一声,我们稍后便启程前往白府。”

双喜一惊,想到过去少夫人同张氏的纠葛,不免有些担心,“少夫人,这,若不然咱们送些珍贵的药材过去,也算是尽心意了。”

白楚微微摇头,垂眸看着手上的信,轻笑道:“无论是何意,旁人既然这么大费周章来请我了,我自然得给面子去一趟。”

她如此说,双喜无奈,也只能俯身退下。

……

等白楚一行人到了白府,也是巧,正撞上刚刚回府的白子稹,见着是她回来,面上不由浮现出些许惊讶来。

白楚见状,明眸微眯,转瞬就显出几分焦急:“大哥,不知母亲身子怎么样了?我才收着信,赶忙就过来了,您快带我去看看母亲吧,我这心里着实不安得紧。”

白子稹神情稍柔,先是安抚她:“楚华你别着急,母亲没事,只是前些日子受了寒,大夫又说她体质特殊,缠绵病榻总不见好,不敢用猛药,就用药性温和的药慢慢养着,已经好上许多了。”

然后想到她口中的信,眉心微皱:“你说的是什么信?”

白楚这才展开手心里皱巴巴地信纸,茫然道:“就是这封,不是大哥给我送过来的么?”

白子稹接过来一看,眸光触及上头的字迹,眼底仿若有锐光闪过,字迹的主人没有掩饰的意思,他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

“这是音华的字迹。”

白楚一怔,忙道:“长姐也回来了啊?”

“嗯。”白子稹道,“音华是前几日才回来的。”他不好在背后议论妹妹的是非,便委婉着说,“母亲不愿让儿女为她的病情忧心,音华也是回来后才发觉的。”

白楚轻轻舒出一口气:“原来是长姐给我传信的啊。”

“是我的错,对母亲的境况太漠不关心,这么久也没回府看一眼,是我不孝了……”

白子稹边同她并肩往张氏的院子走去,边劝她:“楚华,不说母亲的病,你平日常常往府上送些布匹药材,时令好物,我知道你心思纯孝,旁人自然也不会误解你。”

白楚抿唇笑道:“其实只要大哥相信我,我便满足了。”

白子稹微微一怔,黑眸缓和了些,语气温和:“你是我妹妹,我自然是信你的。”

他算起来也是受张氏冷遇的一方,只不过自小在祖父身边长大,见识眼界渐长,对这些内宅小事、兄弟姐妹间争风吃醋的琐事便懒得理会,也是直到察觉白楚与他印象中截然不同的性格,深觉错过一个理想中温柔娇俏的好妹妹,白子稹遗憾之余,才对内宅也不由多放了心思。

这么一细察,以白子稹的眼力,自然能看出张氏对白音华和白楚华,真心与假意的区别,只是一个是他的母亲,一个是他的同胞妹妹,白子稹不好严加斥责,理所当然的,再对上白楚华便多了几分维护的心思。

也不知,音华特意写信将楚华引回来时是为了什么。

白子稹面容冷静中带着几丝柔和,静静听着白楚说话,心底却暗暗生出了戒备,早在他将安王和白音华逮住私会时,他就察觉了这个妹妹所图甚大,心思不浅,弄不好便要掺和进权势纷争之中,给整个家族带来祸事。

“楚华,”在临踏入张氏的院落时,白子稹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黑沉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等会儿若是母亲和音华要你去做什么,你不能单凭一时意气便答应了,先拖延着,之后告知于我。”

“你已经出嫁了,白府上的大小事理应是我的责任,不该成为你烦心牵挂的事,知道么?”

白楚仰头看着白子稹严肃到有些刻板的俊脸,唇边自然而然便扬起一抹笑来:“大哥,你放心吧,你信我,我当然也是最相信你了。”

白子稹略微不自然地别过脸,他不过随意的一句话,倒换来她的“最信任”,怎么想都是他赚了。

“好了,外头风大,先进去吧。”

张氏果然是病了。

白楚问安后,眸光不经意间在张氏苍白发黄的脸上轻轻扫了一眼,女子装病,也不舍得把自己往丑了化,总要弱不胜衣,楚楚可怜的才好。

而张氏这会儿,神态虚弱,面容消瘦,靛蓝祥云镶碧玺的抹额也当不出她眉宇间淡淡的颓败之色。

她不仅是病了,恐怕还病得不清。

白楚觉得她这时候得抹抹泪才算应景,可要是为着张氏浪费情感,怎么想都不值,她反倒是笑了笑,柔声道:“我本以为母亲怕是病入膏肓,卧床不起,来的路上心慌极了,将重重可能的恶果都想了一遍。如今见着您还能同楚华说话,这颗心才放下来,总算老天爷是开眼的。”

张氏慈爱中透着关怀的情绪才刚刚释放到一半,就被白楚这番话刺得僵在了脸上。

怎么,合着她还盼着自己病得更重?要病入膏肓才行?

眼看着张氏眼中要显露出怒意,白音华赶忙接过了话茬:“妹妹有心了,快过来坐吧,母亲一直盼着你呢。”

白楚依着她做了过去,转头就对着白子稹笑道:“大哥,您来坐我这边吧。”

白子稹对张氏多少有些为人子的眷念,见她形容憔悴,不忍离开,再听白楚这么一说,便也下意识地往她身边走去,

“大哥,”不想白音华突然出声止住了他的动作,“方才父亲那儿才传话过来说找你有事相商,若不然,你还是先过去看看吧?”

她笑容温婉诚挚:“左右母亲这儿有我和楚华,你放心就是。”

白子稹脚步一顿,略有些犹豫地往白楚那边看过去,她轻描淡写地往白音华那边瞥了一眼,也柔声劝他:“不要紧的,大哥先忙吧,代我向父亲问声好。”

“那也好。”白子稹沉声道,“你陪母亲坐着,过会儿,我送你出府。”

这话便是维护的意思了。

白楚弯眸浅笑:“是,多谢大哥。”

与此同时,张氏的脸色反而难看了下来,她病了许久,全家上下都捧着她,连最为调皮的白子祺都不再往外跑,天天来她跟前服侍,加上身子不舒服,她行事多少不如以往,当着白子稹的面就摆了脸色,“你倒是个好哥哥!”

语气中显而易见的讽刺。

白子稹皱起了眉,却也不能跟生在病中的亲娘计较,便只当没听见,拱手告退:“母亲注意身子,子稹稍后再来看您。”

说罢,转身离开。

也是白音华暗中捏住了张氏的手,才没让她又吐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楚华,说起来,你倒是许久都没回来了。”白音华笑意温婉,柔柔地对着白楚道,“也是昨日我偶然间听母亲说起你小时候的事情,心生怀念,也知道母亲记挂着你,便私自写了封信将你唤回来。”

“你可不要怪我啊。”

话已至此,白楚如何能怪,“姐姐哪儿的话,母亲的病还多亏了您照料才有好转,”她神色惭愧,“也是安王对姐姐你情深意众,平常人家,哪容得了外嫁女在娘家长住呢?”

这么微不足道的一句话,却恰恰是戳中了白音华的痛楚,她面上完美无瑕的笑意稍稍淡了些,望向白楚的眼眸中显出晦涩不明的光。

“这几日我陪着母亲,闲聊间说起过去同妹妹一起玩闹取乐的往事,满是感怀怅然,邀妹妹过来,也是想着借此机会,让咱们姐妹能像过去那样承欢母亲膝下,互助友爱,亲密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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