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稀奇(1/1)

白楚到鹤祥院的时候,自然是要先去给老夫人请安的。

恰好老夫人正在偏房看望重伤不起的胡曼柔, 她就转道过去了。

“楚华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见着她倒也关怀了一句:“听说你病了, 如今身子怎么样?”

白楚莞尔笑道:“在床上躺了几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她今早特意给自己化了个苍白病弱的素妆, 老夫人见了, 就是原本生出的不满这会儿也不好发了。

“只是听说胡小姐为了救夫君受了重伤?我担心得紧, 前几日怕影响胡小姐休养不敢打扰, 今儿一听说她总算醒了,才忙不迭地过来看望。”白楚轻声道:“不知胡小姐身上的伤势可还要紧?”

老夫人轻叹了一声:“大夫说是或许会留疤呢,真是可怜这孩子了。”

白楚也跟着怜惜感叹:“可不是,也不知是不是胡小姐与普济寺命里相克,每回去一趟都免不得受伤, 更是一次较一次的重。”

老夫人一愣, 原来没想到这一层,如今回想起来还真是,上次不也是在从普济寺回来的路上出的事么?

可这天下,怎么还有人命格里能与佛寺相冲?

作为虔诚信徒的老夫人表示难以理解。

白楚仿佛就是不经意地落下一句话,转而又道:“那祖母,楚华先去看看胡小姐如何, 暂且跟您告罪了。”

方才她的话终究还是落进了老夫人的心里,随意“嗯”了一声,就从她身边穿过,往外头走去了。

里屋,躺在病床上的胡曼柔尚不知一墙之隔的官司, 听说是白楚来了,哪怕心中早有她能平安归来的准备,一瞬间,到底还是被铺天盖地的失望给淹没了。

“咳咳!”

白楚脚步轻盈地绕过屏风,看见的就是她捂着嘴连声咳嗽的模样。

侍立在床边的如兰赶忙递了杯水过去,一边担忧不已地轻拍着她的背:“小姐,您没事吧?”

白楚弯眸笑道:“胡小姐就算是惦记着我,小心你的身子,也别这么激动呀。”

胡曼柔费劲全力平息下止不住的咳意,美眸中都泛起星星点点的泪光来,让人看着好不柔弱。

“三少夫人,我无碍,劳您走一趟了。”

白楚这次是一个人来的,倒也坦然,自己寻了把圆凳坐下,笑盈盈地抬眸看去:“胡小姐是为了我夫君才受的伤,我自然是该来看望的。”

“而且不光为此,我还有些放在心里、早就该说的话要同你说,不知方不方便?”

胡曼柔了然,以帕掩唇,微微侧首:“如兰,你先下去,看看我的药熬得怎么样了?”

“是,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如兰乖顺地退下,这屋子里就只余了她们两人。

胡曼柔面上丝毫没有显出类似心虚或者忐忑的心虚,苍白消瘦的面容上笑意柔和,轻声道:“三少夫人是有什么话要说么?”

“我个人是非常欣赏胡小姐的,若不是这份兴趣恐会伤及我的性命,我倒是真舍不得你离开沈府呢。”白楚的语气称得上轻柔,却又宛若凭空一道惊雷,将胡曼柔打击的,脑海中下意识就是一懵,良久才勉强扬起一抹笑意,

“三少夫人的意思,曼柔不懂,可是您对我有什么误会?”

白楚却没理她,眸光轻飘飘地从她肩上的伤口处一扫而过:“确实,如今像胡小姐一般,为了达成目的对自己下手这样狠的人不多了,我真心钦佩不已,若是胡小姐的目标不是三哥,我们还能做朋友也说不定呢。”

她对胡曼柔的印象是真不差,有手段又足够心狠,胆大心细,既能在老夫人身边殷切侍奉,又能豁出命去赌一个可能。

不过这点兴趣和欣赏,同她自己的小命比起来,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胡曼柔不懂白楚为何突然仿佛跟她撕破了脸,但她这回对沈瑜之的救命之恩是货真价实,自持有了些许底气,虽然不安,却也不怵。

“三少夫人哪儿的话,曼柔如今在沈府上还是承您照料的,除了回报您之外,别无他意,还请三少夫人千万别误会了曼柔。”

白楚唇角弯弯,定定地看着她,笑道:“明人不说暗花,事到如今,胡小姐的计划也算成功了一半,怎么就抓紧机会在我面前炫耀炫耀呢?那还有什么意思。”

胡曼柔听着总觉得她是在暗讽自己,一面自然屈辱,但这其中,有夹杂着几丝莫名的得意。

她用尽千方百计,如果能得她又羡又妒的白楚华也嫉妒自己一回,也算是如愿了。

这么一想,她面上的笑容反而越发腼腆温柔了起来,“三少夫人怕是真的误会我了,曼柔能有幸留在沈府上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哪敢再奢求旁的什么。”

白楚黛眉微蹙:“胡小姐这是当真以为自己算无遗策了不成?”

“沈家不好惹,徐家更盛,如今徐嫮怕还不知道,她不知不觉便为你担了刺杀沈家三少的罪名吧?”

胡曼柔尚能稳得住气,神色不变:“我实在不明白您的意思。”

白楚轻笑一声:“胡小姐,天下不止你一个聪明人,我既然能与你说破,看着岂是没有证据的样子?”

胡曼柔唇边的笑意渐消,眼眸中透着探究之色,定定看着她,半晌:“三少夫人,您有什么话直说就是,我身上的伤还未好,不能久坐啊。”

“你这是威胁我?”白楚眸光流转,失笑道:“若是我非要将你赶出沈府,你能拿我如何呢?”

胡曼柔清丽秀美的面容隐隐浮上一丝薄怒:“三少夫人非要如此仗势欺人么?”

“我只是以德报怨,”白楚淡淡道,“胡小姐,你要清楚,若是我真有心找你麻烦,你当然可以在沈府上待一辈子,但是好是坏,是生是死,我就不能保证了。”

“你!”

“你该知道,我手上的筹码不少,单单倚仗老夫人,胡小姐怕是不能如意的。”

胡曼柔了无血色的唇瓣上落下一道道齿痕,愤懑不甘:“三少夫人另有二心,却不准三少爷对我有意,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些!”

白楚轻笑一声,悠然垂眸:“你对谁有意我管不着,但若是打量着除去我好以身代之的主意,就别怪引火烧身了。”

胡曼柔沉默了一瞬,冷眼看她:“您就不怕,我把你和大少爷的私情透露出去,便是我要离开沈家,三少夫人却也在这儿待不长久!”

谁家能容得下蛊惑了一双兄弟的女子!

她要说沈玧之白楚还难免有几分心虚,沈璟之嘛……她挑眉笑道:“你不是早就说出去了么?”

胡曼柔一怔,惊愕道:“你、你知道?”

白楚幽幽叹了一声:“傻姑娘,我知道得可太多了。”

胡曼柔脸上一阵青又一阵白,咬牙道:“是大少爷告诉你的吧,包括这次。”她颓然垂眸,嗤笑着说,“也是,论起迷惑男人的本事,我比起三少夫人来,当真不值一提。”

话虽这么说,她心底却并未放弃,只要她身上伤势一日不好,白楚华就算想将她赶走也无从下手,拖延几日,她尚有筹谋的时间。

白楚笑着看去,哪能猜不出她心头打的主意。

“你要是坚持与我斗,就算最后你能胜,也只能小胜,且后患无穷。”白楚缓缓出声,“胡小姐既然知道我背后倚仗,就该明白,就算有老夫人和长公主为你撑腰,我若是想,直接要了你的性命,也没什么,至于真相如何,那是听胜利者的话了。”

胡曼柔心头刚燃气的火焰顷刻间就被当面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理智上,她知道白楚说的没错,在从情感上,让她就这样心甘情愿的服输,却是万万不肯的。

白楚见状,便笑道:“不过,若是胡小姐真有心,我倒是可以送你另一条青云路。”

胡曼柔愕然抬头。

“你能想办法同安王妃、安王侧妃都有干系,怎么眼界这样浅,就白白将目标往沈家的男人身上套呢?”

胡曼柔抿了抿唇,声线干涩:“你是什么意思?”

“对于安王府后宅的风云变幻,胡小姐怕是比我知道得更多吧?”

白楚素手拂过裙摆,淡然起身,“胡小姐对三哥有救命之恩,对我有杀身之仇,您的选择,决定了我最后到底要报哪样了。”

语罢,她毫不拖延地转身离去。

……

转眼,就到了三皇子大婚的时候了。

即将成为三皇子妃的姑娘姓何,其父是兵部的尚书,乃朝廷要员,出身显赫,当初为了给自家儿子选这么个媳妇,淑妃也是费尽了心思的。

故而这倒是白楚参加的第一场男有情女有意、双方和乐满意的婚礼。

在宴席之上,素来低调的大皇子和身为嫡子的二皇子都出席了,白楚难得有能打量这几位天之骄子的机会,便趁机多看了几眼。

大皇子瞧着心宽体胖,见谁都是笑眯眯的,一团和气;二皇子英俊高傲,言行之间甚为豪气,一个没停歇,连灌了三皇子十杯酒,偏举手投足还给人兄弟情深的意思,因着神态傲气,所以偶尔对人有几分亲近都让对方觉得他对自己特别,是真心实意的。

皇宫果真是个磨砺人的地方,两位年长的皇子多的岁数也是没白长。

相比起来,三皇子的温润不如大皇子真实,四皇子的桀骜又不比二皇子能把握分寸,弄不好就成了目中无人。

更难得的是,安王也出席了,还备了好礼过来,旁人问起来,倒是给足了身为安王妃的徐嫮面子,言辞之际都是,要不是他那贤良淑德的王妃要求,今儿才懒得凑这热闹。

这可稀奇了。

白楚的眸光随着安王而动,他只带了徐嫮过来,看不见白音华的人影。

她眉心轻轻皱起,见着安王同几位皇子打过招呼后,不理会沿路过来寒暄的人,径直往沈家几兄弟的那桌走了过去。

正思绪不定的时候,上来斟酒的小丫头忽然脚底轻轻滑了一下,从壶嘴淌出来的酒便有大半倾洒在了她腿上。

“呀!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惹祸的婢女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吓得不清。

动静不小,引得整桌人都寻声望过来。

“呀,幸好是酒,若是汤菜,怕是要烫着了。”与白楚相隔的夫人瞧着眼生,对她柔柔一笑,安抚道,“所幸没伤着人,沈夫人快去换身衣裳吧。”

白楚回以一笑,转而对着还在磕头求饶的婢女轻声道:“哪处适合更衣?先领我过去吧。”

一般出来参宴的,不论男女,都会备上两套衣裳,就是为了预防这样的意外事件发生。

双喜才搀扶着白楚起身,坐她身边的胡曼柔忽而伸手轻轻拉住了她,小声道:“我随您一同去吧。”

白楚垂眸看她,莞尔一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