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筹码(1/1)

出于对沈玧之搞事能力的信任, 白楚已经很久没去关注柔嘉郡主的动向了, 要不是乍然见着周柏轩突然想起来, 她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人存在了。

等让人去打听了才知道, 原来柔嘉郡主的婚事定了,这些日子都被长平长公主拘在府上待嫁呢。

而她所嫁的对象,白楚还是见过的。

正是在徐府上, 被王修则和白音华摆了一道的二房嫡子徐浩。

说起来两人身份是顶不相配的,柔嘉郡主好歹是有品级的宗室女, 而那徐浩,都快十八了还是一事无成的纨绔子弟,平时还喜欢招猫逗狗,性情恶劣, 实在称不上良人。

眼下看来唯一的优点就是畏强凌弱,柔嘉郡主只要一日有周柏轩这个掌点实权的哥哥,徐浩就能拿她当祖宗捧着。

据说从他们定亲以来, 徐浩一改往日浪荡子的风格, 每日就巴巴的从街上挑选新奇好玩的物件往长平长公主府上送过去, 风雨不辍,柔嘉郡主闹着不肯见,在太阳下晒上两个时辰都毫无怨言, 还赔笑着连称“郡主做的对”、“是小生唐突了”,短短半月,就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

但这笑话笑久了,味道就变了。

徐浩一房是徐家唯一的庶房, 他的亲祖母是承恩侯曾经宠极一时的姨娘,据说是从南方水患是逃难过来的人家,得承恩侯一见钟情,当场就将人领回府上安置。

想想,在路上吃尽苦头、辗转流浪几个月,其受损的容颜照样能入不知见过多少美人的承恩侯眼,无论是不是使了心计,到底容貌的世间难得的。

可惜红颜薄命,生下徐浩的父亲后就缠绵病榻而亡,更可惜的是,她所出的后代都相极了父代,唯有徐浩,据说幼时生的与那姨奶奶有五分相似,因而在承恩侯跟前的宠爱一度超越了施氏所出的嫡长子,却偏偏他后头不争气,越长大越往横向发展了,什么风韵什么美貌都看不出来。

承恩侯还气他玷污了自己心头的明月光,立即就把这孙子抛下,权当从没养过。

但最近徐浩为了讨好柔嘉郡主,成日里东街走,西街跑的,身上的肉掉了不少,听外头传言,还真有些风度翩翩痴情郎的味道了。

柔嘉郡主纵使心里还惦记着沈玧之,可看着徐浩成日眼巴巴地跟在自己身后,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情思荡漾,在那一点得意和虚荣的浇灌下,也愿意和徐浩说上几句话了。

反正她心里催眠的是先应付一下母亲,自己是绝对不会嫁给除玧之哥哥以外的人的。

就、就算是最后嫁给徐浩了,也只是父母之命,她是被迫的,玧之哥哥一定能体谅她的苦衷,愿意再等她几年的。

在自我安慰了几遍,柔嘉郡主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徐浩的殷勤,两人乍看上去是同来同往,有柔嘉郡主出现的场合,指定有徐浩贴上来。

要不说颜值即正义呢?

之前在徐家宴会上鄙夷痛骂过徐浩的少女们亲眼见着徐浩瘦下来后俊雅出众的容貌,就算身上气势有些轻浮阴沉,但跟在柔嘉郡主身边任劳任怨,全拿自己当小厮使的真爱和痴恋,却是她们从未在其他男子身上见过的。

纨绔怎么了?

丑闻怎么了?

还不兴人家浪子回头金不换么!

围聚在柔嘉郡主身边的姑娘们看着她的眼神,从初闻婚约时的幸灾乐祸,慢慢转成如今藏不住的羡慕感慨,柔嘉郡主那些不情愿慢慢地被一点点磨去。

等到白楚派人去打听消息的时候,据说柔嘉郡主都跟徐浩一道儿在徐皇后跟前过了明路了,待从钦天监算得的吉日一到,两人就正式成婚。

白楚这才明白沈玧之为何最后选了徐浩,而不是她所说徐嫮的兄长。

“徐瀚是为承恩侯府上的嫡长子,其婚事之重涉及家族,若是非要将他同柔嘉牵连在一起,哪怕两人被人撞见同处一室,徐家人也会想方设法为其辨明清白。”

沈玧之慢慢地温声给她分析:“徐氏不愿,很有可能会一了百了,要了柔嘉的命。”

“犯不着闹那么大。”

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谁能想到后头牵扯的居然是两人的终身?

白楚眸光流转,语气中满是钦佩:“我原以为办法只有将柔嘉郡主和徐家人毁了名声,让他们只能结亲不可,没想到还能想方设法让让柔嘉郡主对着徐浩也能软了心肠,二哥手段之厉害,实在让我佩服不已。”

沈玧之不以为然,唇角微扬,温文如玉:“楚楚喜欢就好。”

一盏茶后,他仿若不经意地开口问她:“听说你前几日又进宫了?”

白楚已经习惯他什么都知道了,懒懒地往身后的椅子一靠:“是啊。”

“二哥知道是谁传我进宫的么?”

沈玧之了然却故意不说,“是谁?”

白楚斜了他一眼:“皇后啊。”

“还有安王和他的王妃侧妃。近来外头流言纷纷,想来二哥是定然听说过的。”

沈玧之不可置否地端起茶碗轻抿了口茶,动作如行云流水,优雅得不像话。

“嗯,我知道。”

他温和的笑容淡然而包容,明明知道她的试探,却偏偏装作不知道,就跟宠孩子似的由着她说。

“有白音华的把柄,徐嫮自然是要跟皇后去告状的,谁知道安王还真是个痴情种,居然为了白音华特意进宫找陛下做保护神了,紧赶慢赶去坤宁宫将白侧妃拯救了下来。”

眉飞色舞,神态灵动。

她兴冲冲地将当晚发生的事情估计夸张了几处说给沈玧之听,见他眸光温柔,定定地有听入神的意思,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还有那块玉佩,看安王妃的意思是来头不小,连她都有所顾忌,哪怕能一脚将白音华踩入深渊的的机会都轻轻放开了。”

“玉佩?”

沈玧之在她跟前本就显得轻松,满脸笑意地听她活泼地将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对他讲出来,就好像两人是一起经历的,没有分开过,十分亲近。

但就是因为太放松,猛地听她说起安王身上的玉佩,这一个刹车就刹得比较晚了。

即使是转瞬即逝,沈玧之抬眸看着她黑白分明、明媚净澈的眸光,心软又好笑:“嗯?楚楚又知道了什么?”

白楚弯眸笑道:“您见多识广,能将那块玉佩的来历同我说说么?”

这倒也不是不能说的,京中的勋贵世家,对安王的来历都清楚。

沈玧之便将前朝废太子的事儿跟她简单了说了一些,安王是遗腹子,自当今圣上登基后就从宫里搬了出来,和过去的东宫再也没有牵扯。

唯有这块玉佩是过了明路的,圣上也犯不着在这小事上斤斤计较,就留给了安王,全了叔侄情份。

“好歹是一朝天子,”白楚疑惑地问,“先太子故去的时候,就没给太子妃和未出生的孩子留些倚仗么?”

“自然是留了的。”沈玧之淡淡笑道,“否则安王哪能活到现在。”

说完,他笑意温润,抬手揉了揉白楚的头,“楚楚不必费神担忧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牵连不到你身上。”

他不打算说,饶是白楚使尽浑身解数,对上他温和平淡的笑脸,也只能无功而返。

到底还是不甘心:“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问别人吧!”

她负气就要起身离开,被沈玧之拉住了手腕,一段天旋地转,她整个人就掉进了他的怀里。

沈玧之看着一副风骨清瘦的模样,真碰着人了,才发现他身上的肌肉块处处都是硬的,轻轻一摸,就让人感觉底下仿佛蕴藏中蓄势待发、不可小觑的力量。

白楚偷偷捏了捏,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被沈玧之紧紧握住了手。

他将她的手团在掌心,眸深似海,面上浅浅的笑意都像是不怀好意的威胁,

“楚楚,别任性。”

“我不是旁的什么人,你稍稍使几分力就能如愿。在我这儿,你想得到什么,就该先将筹码列好了才行。”

白楚矜傲地仰头:“我不是不要了么?也不是只有你才有的消息,大不了我去问别人。”

沈玧之笑容不变:“那楚楚要不要试试看,你所想的‘别人’还能不能分出精力来帮你。”

白楚明眸微眯,“二哥,你是在威胁我么?”

沈玧之道:“不,我是在威胁那个‘别人’。”

饶是两人相处一年多,白楚还是摸不清沈玧之的来历,事实上,他才是最神秘的,包括王修则、周柏轩等人,言谈之际都对他掺杂着些许忌惮。

要说是像安王那样扮猪打算吃老虎吧,却也没人觉得他是“猪”。

琢磨来琢磨去,她最终还是一头雾水。

白楚莞尔一笑,放软身子,顺势就窝进了他的怀里,不是那种暧昧柔情的依偎,而是将他当做靠垫的直率。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希望能知道二哥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要给你什么筹码呢?”

沈玧之长这么大,还是头回尝到什么叫做求之不得而寤寐思服,什么是恨不得又爱不得。

他一向淡漠,乍然遇上命中劫数,难免有些不知怎么下手的好。

若是照着他的办法来,怀里这个灵动狡黠的小姑娘说不准得恨死他,既然喜欢她,又白白将她推给旁人,这天大的蠢人,他可舍不得做。

不过到底是不甘心的,他这一生鲜少尝过输的滋味,其中大半都是在她身上见识到的。

沈玧之缓缓抬起另一只手,宽大修长的指腹漫不经心地顺着她侧脸的线条轻轻滑下。

白楚这会儿乖巧了,伏在他的胸膛上,周围萦绕的氛围恬然静谧,也唯有她,听着他胸膛内稳健有力的心跳声,且越来越快,令她忍不住好奇地抬头打量了一眼他的神情。

犹自温和淡然,一点瞧不出暗里的汹涌。

“楚楚最喜欢的是谁?”

白楚弯唇一笑,带出几分沁人的甜意:“我啊。”

沈玧之正好落在她下颌的手指捻动,暗使了力气,“你知道二哥真正想问的是什么,对么?”

白楚乖顺地点了点头,确实认真的想了想:“三哥吧。”

沈玧之一笑:“为什么?”

白楚粲然笑着,却不回答。

她不说,沈玧之心里清楚,为什么是沈瑜之。

因为他们,谁也不会将沈瑜之视作对手,哪怕这会儿名分上,他才是白楚的丈夫。

鬼灵鬼精的,就套不出一句实话来。

沈玧之自然是不信的,微微放开手,垂眸淡淡地看向她下巴被自己掐出来的红痕,忽而俯首,将唇轻轻覆在上面。

“楚楚不是不喜欢安王么?”

“那就将他在暗中的谋划野心,尽数告知给圣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