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变化(1/1)

最后两人自然是一道儿回去的, 不过为了避嫌, 还是在正堂前的一个拐角处错开了时间,裴昡无论如何就要让白楚先进去,由他顿后。

白楚挣不过他, 便先想前厅走去,刚一走进, 里头言语交谈、酒杯相碰的热闹声响就传入了耳中。

她也没急着往里闯,找了在门外侍立的婢女禀明身份, 询问自己的座位是在何处。

那名婢女行礼福身, 恭恭敬敬地将她迎了进去, 并一路带到她的位置上。

白楚过去才看到,长公主已经从婚房过来了,见着她出现稍稍松了口气,小声问道:“楚华,你去哪儿了?”

白楚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母亲,我就是不小心迷了路, 多亏遇上安王府的婢女才将我领过来,所以才有些晚了, 还望您别怪罪。”

长公主眉心微蹙,叮嘱道:“日后不能随意在他人府上乱走, 免得冲撞了什么。”

白楚乖顺地应下来:“是。”

今日安王的大婚,白音华以备嫁为名不曾出席,但正妃为尊,白家总不能一个人都不来, 所以张氏再不情愿,也只能走这一趟。

白楚进来的动作虽然低调,但逃不过时时关注着长公主这边动静的张氏眼睛,她目光控制不住地落在白楚脸上,咄咄逼人,带着说不出的恶意。

在张氏眼中,她们母女俩所有的噩运都是自这个出身卑贱的庶女占了原本属于音华的好姻缘开始的,若不是白楚华,音华如今才是长公主膝下唯一的儿媳妇,地位尊贵,生活如意。

而不是只能嫁给空有名头的安王为妾,一生还不知道能不能望见希望的曙光。

张氏在白音华的透露下,知道安王暗中自有筹谋,她对他也是寄予厚望,原本想着,若是有朝一日,老天开眼,她的女儿能登上国母之位,那她就是国母之母,京中这些自诩名门世家的夫人们谁也不敢再轻视她。

可事到如今,安王在圣上的逼迫下步步退让,从被迫娶徐家女为妻,到如今给音华一个名分都要倚仗圣上的心情,张氏本就不是什么眼界远阔的女子,这会儿悔得心肝都泛着苦意,早知道、早知道,管什么安王,沈家三少爷对她们家音华情根深种,只要音华嫁过去,有长公主的青睐帮持,说不定还能入皇后娘娘的眼,风光无限。

这份荣华,却平白便宜了白楚华,真是糟践了!

张氏眼神热烈得就差在白楚身上烧出一个洞来了,白楚怎么可能没感觉,只是懒怠理她,白音华作为女主还能得她几分心思,张氏在原主眼中恍如翻越不过去的大山,白楚却没将她放在眼里。

张氏的手段局限于内宅,对她最有用的也不过仗着自己是嫡母以孝道要挟罢了。

可白楚又不在乎那点名声,虽说人言可畏,但同时舆论也是典型随风而变的,张氏真敢在她头上动脑筋,她就敢将男女主的情路混入眼下最时兴的话本套路制成册子,光明正大地往街上发,看看最后谁更出名。

死死盯着白楚的张氏猛地打了个寒颤,惊疑不定地往身边扫视了一眼,最终落在上座的施氏身上……

难道徐家的人因为音华受封侧妃,更不想放过白家,还在筹谋着暗中陷害不成?

总之,除了当事人气氛诡异之外,这场婚宴进行的还是蛮顺利的,听说新鲜出炉的安王妃第二日一早跟着安王去宫中向帝后叩礼谢恩的时候,容光焕发,俏颜含羞,言语说笑之间满是对这桩婚事的满意和甜蜜,随后带了帝后的一大车赏赐风风光光地回了安王府。

这消息传出来,众人也就默契地将昨日大婚时安王情绪上的沉闷给埋进了记忆深处,纷纷称赞起安王小夫妻如何情真意切,圣上和皇后娘娘又是怎样的独具慧眼。

……

许久不见人影的沈瑜之今日仿佛是空下来了,往梧桐院来的次数也过了起来。

白楚不免有些好奇:“你前段日子是忙什么呢?”

沈瑜之也没瞒她,笑道:“圣上不是最近刚给四殿下赐了婚么?大约下半年就是四殿下入朝的时候了,总得先准备起来。”

那些皇子前朝的权争白楚一向不愿掺和,倒是想起了安王大婚那日遇上孟家小姐同情郎私会的场景。

“四皇子妃是出自孟家的?可惜不知道是怎样性情的姑娘。”白楚轻叹了一声,她觉着自己已经够大胆了,但比起敢绿皇子的女人来说,还是有些自惭形秽。

沈瑜之对孟家的印象也仅仅停留在孟太傅身上,见她轻拢着眉,便柔声安慰道:“过些日子是孟家太傅夫人的六十大寿,定是要举办寿宴的,母亲不耐暑热,近来可能懒怠出门,但祖母与太傅夫人是旧相识,想来是会出席的,你要是好奇,就陪着祖母一道儿去孟府上见见就是了。”

白楚讶然:“太傅夫人都六十了?那这孟小姐是她的孙女了吧?”

沈瑜之好笑道:“孟太傅前两年就过七十了,太傅夫人自然年纪不小了。由圣上赐婚给四殿下的孟小姐应当是孟太傅膝下最小的孙女,常年身处闺阁之内,据说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湛,素有才名,却不怎么显露在人前。”

白楚抬眸看他:“三哥,连你也没见过么?”

“男女有别,”沈瑜之摇摇头,“我怎么会见过?”

白楚眨了眨眼:“但是我记得当年你还和我长姐一同办了不少诗会……孟小姐若是精通诗词,应该不会错过才是。”

想起往事,沈瑜之清俊的面容略显窘迫地红了红,“……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也记不大清。”好似是生怕她在继续追问下去,他落下几句话“正巧我许久没向祖母去请安了,楚华,我帮你跟她老人家说上一声,等到时候亲眼见过孟家小姐,你什么疑问都能消了,免得自己多思多虑。”就急匆匆走了。

白楚拦都拦不及。

看他心虚的……

不由轻笑出了声,她其实对孟小姐没那么大的兴趣非要亲眼见着才算,左右是跟她没有关系的人,是好是坏最后也轮不到她操心。

白楚就是觉着像沈瑜之这样的一根筋,逗起来十分可乐罢了。

作为老夫人最疼爱的孙子,沈瑜之一开口,她老人家自然是允了,消息一传过来,白楚就得去鹤祥院谢恩。

令她惊讶的是,许久不见,陪伴在老夫人身边的胡曼柔仿佛性子大变了,安静恬然地侍立在老夫人身边,听着她与白楚慈爱和气的说笑,也不像以往那样冒然插话,或者使些不起眼的小动作向白楚显出老夫人对自己多么疼爱看重,盼着能刺激得她失态才好。

全程胡曼柔的目光始终关切专注地落在老夫人身上,对白楚的在意还比不上桌上快吃完的糕点。

白楚一边同老夫人亲近地说着话,一边用余光瞄见胡曼柔让旁边的婢女将老夫人手边快吃完的杏仁奶糕重新再去端一盘来,温柔低调地仿佛真将自己当做了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

“我早就说过,瑜之这孩子是最最懂事的。”老夫人乐呵呵地说,“这一年过去,也知道家和为贵,知道体贴你了。”

“楚华,他跟我说呀,是担心你闷在府中日子过得无趣,才想法子说让我带着你出去凑凑热闹……瑜之从来就是个这样细致体贴的性子,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老夫人这一连串话下来,白楚自是只有答应的份,“是,楚华知道了,不敢让祖母为我们小辈多操心。”

从鹤祥院出来,老夫人特意让胡曼柔送她,白楚走在前,在临近外边前院大门时倏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逡巡在胡曼柔身上的目光中缓缓浮现出几缕审视。

“胡小姐?”

胡曼柔低着头,性情显得十分乖顺:“三少夫人只唤我曼柔便好。”

白楚明眸稍稍眯起,弯唇笑道:“你仿佛是看上去清瘦了许多,可是病了?”

胡曼柔垂眸道:“多谢三夫人关心,只是季节变换,我有些没胃口,不碍事的。”

“那我就放心了,”白楚眸光一动,笑吟吟地说,“有关上回的事儿……”

她才刚起了个头,没想到胡曼柔如画的面容上骤然一白,扑通一声就跪在了白楚跟前,动作利索,态度坚定。

“是我疏忽大意,生出妄念,许是不小心有得罪三少夫人的地方,还望少夫人念着我是有口无心,宽恕我的罪过。”

“胡小姐真是太客气了,”白楚笑道,“您这是做错了什么?我倒是没怎么听说过呀?”

闻言,胡曼柔低头掩去几乎要溢满血丝的美眸,使得素日柔情似水的盈盈眸光中平白添染了一分戾色。

“我……不该一时糊涂,为了逞私利而冒犯了您和元昊少爷,还请您大人有大量饶恕曼柔一次,以后曼柔再也不敢了。”

气氛一时冷寂下来,胡曼柔膝盖跪在坚硬地地面上,源源不绝地冷意从膝盖骨蔓延至四肢百骸,一想到鹤祥院、或者其他院落的下人们零零散散路过,总会向她身上投来惊讶嘲讽的目光,胡曼柔只觉得自己好似是从冰潭里艰难爬上来的,遏制不住的打颤,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委屈。

“唉,胡小姐这又何必呢?”白楚无奈地叹道,“我本也没想跟你生气的,何谈饶恕呢?只要胡小姐能好好陪伴祖母,对我来说,便是莫大的恩德了。”

白楚若有所思地看着胡曼柔脸色隐隐加黑,心中更确定自上回之事,沈璟之或许还真找她麻烦了,具体做了什么暂时不清楚,左不过就是为了警告。

想着,白楚上前,态度友好地将胡曼柔拉了起来:“胡小姐也别太见外了,您性情和顺端仪,我没什么好怪你的,至于元昊,他年纪还小,又一贯受长辈疼宠,只要胡小姐对他有对祖母三分的体贴照顾,之前的那些嫌隙矛盾,日后总会慢慢消弭的。”

……

胡曼柔性情大变的模样留在她心中留作了一个疑点,等沈瑜之回来,她就问他了,是否察觉到胡曼柔身上的变化。

“欸?”沈瑜之一片茫然:“那胡姑娘又怎么了?”

想想依他的迟钝,眼下估计对胡曼柔的心思打算都不曾知情,白楚便也不多问下去了,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还是下次直接去问沈璟之吧。

她是真好奇他到底做了什么才让胡曼柔小心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