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妄想(1/1)

沈瑜之话一说出口,旁人还没觉着什么, 他自己就轰地一下, 整张脸都红透了,一会儿转白, 一会儿又变红的,换了换去, 看着在场其余二人俱有些无语。

白楚前世也算是见过世面的, 中二期的男孩子, 再意气风发一点, 告个白要是不能让全校都轰动了那就是没有诚意、不够体现自己真挚爱情的。

沈瑜之虽然也是这个年纪, 但观念上却是截然不同,古代人眼中, 能张口说出来的那都要打个问号,非要在日常点点滴滴中体现的才是真情实意。

就好似以往沈瑜之和白音华好的时候, 也从没在外说一句他对白音华怎么怎么喜欢啊,只是总记得给她送东西过去,但凡参加谁家的宴会碰上了,也要问声好,说上几句话才罢休。

任谁看着, 都是真爱范本了。

所以沈瑜之猛地冒出的话在白楚听着不仅内心毫无波澜, 看他窘迫得头顶上都快冒烟了, 眼睛左转右瞄就是不肯看她,甚至还有点想笑。

她不觉得沈瑜之是对她多情根深种,不过是因为她名义上是他的妻子, 沈瑜之没有像她一样有日后“一别两宽”的意识,所以不知不觉成习惯了也说不定。

“三哥不用紧张,”白楚笑着缓和气氛,“你和胡小姐之间,祖母定然是更疼你的,想来也就是不小心遇上了,没有下回的。”

她转头瞥了沈玧之一眼,柔声道,“况且,胡小姐或许也没这心思。”

无论胡曼柔有没有心思,沈瑜之是看不出来的,听白楚这么说,他舒了一口气,有些责怪地朝沈玧之看去:“就是,二哥,你不要胡说。”

沈玧之实际上并不在乎胡曼柔,哪怕她最后得逞了,进了哪个兄弟的后院,也不够格让他递一个眼神过去,也就是长公主提了一嘴,这种内宅小事,大哥是不管的,可不是只能他顺道提醒一句了么?

这还里外不讨好了。

他微微抿了口茶,淡笑不语,眸色深深地落在她身上,不轻不重却又含意丰富,白楚坐不住了,悻悻地起身:“既然三哥都出来了,我也就不打扰你们兄弟俩了。”

看着她身影步履轻快的消失在视线中,走到门口还没忘记让览川进来把已经破局的棋盘给带上,沈玧之清隽温雅的面容上缓缓流淌出点点笑意来,浸润了眸底的淡漠,一霎间比四月时的春风还要轻柔温暖。

可惜白楚跑得太快没看到,沈瑜之倒是正当面的,只是被方才的话扰乱了心神,这时候什么也顾不上。

“瑜之,”还是沈玧之率先开口,将他发散的思绪唤了回来,“坐吧。”

沈瑜之犹豫了一会儿,在之前白楚的位置上坐下来了。

“二哥,你有话要跟我说?”

沈玧之淡淡嗯了一声,抬眸看他:“瑜之,你心里到底是还念着白家的大小姐,还是打算收了心,同楚楚延续夫妻名分?”

还是那句话,自小到大十多年的情分,就算感情没了,习惯却不是那么好戒的。

沈瑜之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沈玧之一提,才猛地反应过来,他仿佛已经许久没有想起过白音华了。

将他神色中的怔愣恍然尽收眼底,沈玧之垂眸温声道:“你也长大了,有光责任和担当的问题,不用我说你也该明白。”

沈瑜之喉咙间隐隐有股涩意:“二哥,你直说就是。”

沈玧之语气平淡:“听说,白家大小姐近日又给你传信了?”

其实不止是传信,白音华与沈瑜之一起长大,熟悉的不光是他的性格,还有他的习性,沈瑜之平常惯会去那些地方,白音华不说了如指掌,却也能猜得七七八八。

所以不管是不是偶遇,确实碰上过几回,沈瑜之自觉心如止水,待她已经不似过往的爱重,所以乍一听沈玧之提起,还有些茫然:“是有,但我并未回信。”

沈玧之便问:“所以,看了么?”

“看了。”沈瑜之老老实实地回答,他没想到白音华还会给他写信,也不像以前那样小心,而是大大咧咧递到他的书案上头,信封上头也没有署名,他一时不察就随手展开看了,“但不是我的,是给楚华的信。”

那封信上头写得都是对白楚华的关怀和祝愿,还掺杂了几段回忆二人过往趣事的语句,沈瑜之已经想不起来白楚华小时候是什么模样了,不自觉就看了下去,等他反应过来,这封信已经被他看完了。

沈瑜之踌躇了半天要不要把信给白楚,给吧,信被拆开了,他担心她会生气;不给吧,通篇都是感人肺腑的姐妹情,沈瑜之自己是想着要跟白音华保持距离,可楚华和她毕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姐妹,他又觉得因为自己让她们感情生疏,好像太过自私了。

白音华原本来打着再续前缘或者挑破离间的小心思,以为总能得一样,被他这么一犹豫,白楚到现在还不知道这回事。

他坦诚地跟沈玧之表明了自己的为难之处,还想着问他要个主意。

沈玧之一阵默然,良久才开口:“先不管信的事,你要是真想把心收回来,总要先把和白家大小姐之间的纠葛给清理干净。”

沈瑜之一愣,急急辩驳:“我和她已经不来往了。”

“是么?”沈玧之轻笑道,“那要是她那天遇上困难,问你求助,你帮还是不帮?”

“帮……吧?”沈瑜之脱口吐出一个字,看着沈玧之笑意温和的面庞,不觉就有些心虚:“那她到底也是我的妻姐。”

你妻姐遇到难处自该向你妻子吐露,求到你头上来是怎么回事?

沈玧之笑了笑,却没有给他说明其中情理的意思,好人也不是在这时候当的。

他动作从容地整理了下衣摆,施施然起身,温和地看了他一眼:“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事情总要一样一样的解决。”

他撂下这句话就走了,沈瑜之却被这句话堵住了心口,眉头皱起,半天都没松开。

……

白楚是过了七八天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已经挺久没看到沈瑜之了,双喜原本还担心是不是三少爷和少夫人闹别扭了这么长时间不见人影,后来私下问了府中的老人,才知道沈瑜之前几年也没少往外跑,基本上每日至少半天是不在府中的,双喜才松了口气。

只能说这是三少爷的习惯了,跟她们少夫人无关。

双喜都不念叨了,白楚就更懒得去管了,她本就想清清闲闲地过日子,偏偏沈瑜之不见了,胡曼柔也识趣地躲远了,沈芙和沈蓉两姐妹却不知怎么,仿佛赖上她了似的,天天往梧桐院跑。

白楚之前不过是为了逼退胡曼柔,所以拉出沈芙来,果然这姑娘的战斗力很强,就算没发脾气的时候,一惊一乍、叽叽喳喳的活泼模样,这边看一看,那边碰一碰,言行举止能让原本心平气和的人,硬生生被逼出烦躁胸闷的毛病来。

倒是跟她一块儿来的沈蓉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两姐妹仿佛两个极端似的,实在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

白楚没耐心了,谁的面子也懒得给,于是第二人,沈家两姐妹照旧来到梧桐院,一问,才知道三少夫人不在,又问去哪儿,说是去找二夫人了。

那不就是她们娘么?

别说沈芙愣了,沈蓉都有点没反应过来,总不能去告状的吧?告什么状?怪她们对她太过热情么?

沈芙觉得自己白跑一趟有点生气,回去的路上就怪起了妹妹:“我就说不能天天来吧?显得好像我们多扒着她似的!”

区区一个庶女,她还看不上呢。

沈蓉知道她的脾气要是不发出来,这怒气就消不下去,也就只当没听见,由着她埋怨,转而自顾自琢磨起白楚的意图来。

等她们回到自己的院子,正看到胡氏和白楚说笑着从姐妹俩的屋子里出来。

沈蓉拽住了沈芙,生怕她一时意气冲上去口不择言,“娘,三嫂。”

白楚看见她们,眼眸一亮,明媚的小脸上哪还看得出前几日的懒倦:“芙儿和蓉儿回来了,正好,我正跟你们母亲说到请师傅的事儿呢。”

她的意思,这几天两姐妹天天上她这儿来不过是自己待着无趣了,小姑娘家家的,再两三年就要出嫁了,怎么能这样浪费珍贵的青春时光呢?

她在两姐妹住处无意间发现沈芙喜欢琵琶,沈蓉喜欢书法,既然上京了,就不要浪费啊,京中多少出名的女学师傅,随便请上一两个来教导沈芙和沈蓉姐妹,等年后她们再回去,不管学识还是礼教,总有所收获的。

为着女儿好的事,胡氏自然心动了,又听白楚自告奋勇愿意主动去向长公主提议,更是求之不得,脸上都笑开了一朵花儿:“芙儿,蓉儿,快过来谢谢你们三嫂。”

沈芙懵懵懂懂,听到上课就不太乐意,在胡氏的催促下,勉强挤出了个笑脸来:“谢谢三嫂。”

沈蓉低着头,如往常的腼腆模样,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蓉儿谢过三嫂。”

白楚面上笑容更深,在胡氏感激热情的恭送声中款款离开。

沈芙见不得自个母亲这么赔笑脸的样子,仿佛连带着把她面子也给丢了,跺了跺脚:“娘,你至于么?”

胡氏眼睛一瞪:“我为了谁啊?还不快回屋去!让你绣的花样绣完了么?”

沈芙自知理亏,乖乖地回屋去了。

反倒是沈蓉,并未像平常那样乖顺地跟在她后头,反而走到胡氏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娘,三嫂说请师傅来教我们的事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胡氏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那当然是越快越好了。”

“娘,”沈蓉温温吞吞地面容上头一回显露出急切地表情,“你知道一月后是什么日子么?”

胡氏想了想:“一月……不就是过年么?这跟给你们请师傅有什么关系?”

“每年除夕过后的元日,宫中可是会设国宴的啊。”

要是被逼在家中上课,外头的热闹还有她们参与的份么?

“那又怎样?也轮不到……”胡氏蓦地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向沈蓉,惊愣半晌,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她手臂上,“你这丫头!作死啊!什么都敢动胆子想?”

沈蓉揉着被打疼的手臂,倔强地抿了抿唇:“娘,我也是为了咱们家考虑,长公主固然身份尊贵,可她仅是大伯一脉的倚仗,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况、况且女儿也并非没有自知之明,皇家贵胄不敢妄想,可名门世家子弟众多,总有女儿能攀得上的吧?”

“娘,您难道就甘心一辈子跟爹窝在那小地方?京城繁华遍地,处处富贵,哪里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