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巧言(1/1)

即使沈瑜之不说, 白楚已经从小八口中大致知道了白天发生的事。没办法,但凡他跟白音华见面,它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即便她不感兴趣, 也能在她面前执着地唧唧歪歪半天。

想着睡意上来, 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带着安慰意味的说:“柔嘉郡主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当事情没有直接揭露的时候, 其实主观意志占了很大的成分, 若是以往情正浓时,沈瑜之绝不会相信柔嘉郡主的话,甚至很有可能义正严辞地驳斥她坏人名声。

可鉴于安王的前车之鉴, 加上本身已有抽身而退的念头,所以立场和心态都不比过去坚定了。

沈瑜之与白音华从小一起长大, 即使从前裹了十多层滤镜, 但自认多少还是了解她的。

将柔嘉说破时, 白音华震惊的神色在脑海中回放了一遍又一遍, 沈瑜之冷静地想着, 有八成可能是真的。

不过因着白楚是她妹妹, 沈瑜之没直接说出口, 清俊的面容上, 笑容透着几分勉强:“或许吧。”

顿了顿, 又说:“只是,如今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了。”

这一句话倒引得白楚好奇地看过去:怎么?史上最痴情男配还真有放手的可能?

她微微皱了皱眉,看白音华的意思, 怕是打算去攻略周柏轩为自己所用了,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有没有工夫管沈瑜之。

见她面色有些许绷紧,沈瑜之还反过来安慰她说:“楚华,你也不用担心,你姐姐虽然起了几分心思,但素来有分寸,不会闹出什么无法收场的事情。”

反正有安王在下面兜底呢。

白楚莞尔笑道,领受了他这份体贴:“三哥说的是。”

“闹了这么一场,三哥晚膳肯定没用多少吧?我让人去膳房要碗清水汤面来,多少吃一些,免得伤了胃。”

沈瑜之心口生出点点暖意,看着白楚起身吩咐丫鬟们下面的汤底要用什么、在加上几碟小菜……他从不怎么在吃食上用心,但在旁边听着她为他仔细嘱托,有种“无论最后送上来的是什么,都肯定是天下最难得的珍馐美食了”的感觉。

白楚倒没陪着他等面做好端上来,眼看天色已晚,她生怕沈瑜之吃碗面顺理成章地说今晚要留在梧桐院。

当然了,只要不发生点什么,跟他同床共枕白楚也不介意,床这么大,平躺三个人都绰绰有余。

沈瑜之与外头的世家公子一样,大多时候都是彬彬有礼且温和疏离,几日相处下来对白楚固然有些亲近,但她称困早早去睡下,等用完了面,他反倒有些无措了。

双喜让人将桌上的碗碟都撤下去,对着沈瑜之柔声道:“夜色已深,三少爷不如就在此歇下吧?”

沈瑜之白皙的脸颊隐隐泛红,犹豫了半天,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别吵着少夫人,让览江几个伺候我梳洗就是了。”

沈瑜之纵使不通俗事,但都这么晚了,他再从梧桐院离开,明早外头不知道会传白楚什么闲话。再加上长公主平日在他耳边劝说的话,沈瑜之默默地想:只是留着住一晚……其他什么都不会发生,也不算是唐突了楚华?

不知怎么的,心中涌出不少忐忑之情。

“是。”双喜面上显出一些喜色,有些激动地应承下来。

见她这样,沈瑜之多少安心了些,既然楚华身边的婢女仿佛是欢迎他的样子,楚华应当是不排斥他的吧?

不过最终沈瑜之也没真和白楚同床共枕,只是让双喜在旁边收拾了个偏室出来,临时将就了一夜。

即使这样,对梧桐院来说也是难得的突破了。

翌日白楚醒来,听着双喜兴冲冲地将昨晚的事细致地跟她讲了一遍,颇有几分无语。

幸好沈瑜之的后院里还没进妾室,否则不知道把这丫头刺激成什么样。

事实上,不光是双喜,长公主也挺高兴的,即使知道他们还未圆房,但自己儿子什么性子她最清楚,若不是真放下了心结,也不会迈出这一步。

总是开了个好头。

总之一番话说下来,言下之意都是要让她再接再厉。

白楚带着僵硬的笑脸听下来,好歹撑着从褚玉阁出来,结结实实的叹了口气,再一次感叹她真不是安安分分做人儿媳妇的料。

别说她对沈瑜之无情,就是有意,天天被人催着早生贵子之类的话,那点情意也迟早得散干净了。

今日难得沈瑜之没有出门,大约也是被打击坏了,一个人郁郁地在墨棠轩待了大半天,过了午膳的时辰,巴巴的又往梧桐院过来。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见着白楚说什么,可是心头郁结难解,他与白音华这么些年,可以说是未婚夫妻,也可以说是兄妹之情,情绪一复杂起来,就分外难以放下。

这会儿即便是知道自己受她蒙蔽,可也是失望大于伤心。等着屋子里就剩下了他和白楚二人,他耷拉着清俊的眉眼,张口就是一句:“她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他想着白楚跟白音华从小一起长大,素来姐妹情深,突然闹这么一出,她指不定比自己还不敢置信,转念又有安慰她的意思,“楚华,你也别担心,我会同白家兄长说一声,不会出事的。”

白楚本还以为他是来找自己当知心姐姐修复他那颗受伤的心,正无趣呢,没想到下一秒他又想到别处去了,不免有些好笑:“姐姐虽然敬畏兄长,但到底男女有别,兄长不好插手内宅之事,且朝中事务繁忙,三哥你也别白白让他费神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挑个日子回府跟母亲说一声就是了。”

沈瑜之觉得有理,看着她的目光中仿佛带着点怜惜:“我知道此事让你为难了,只是周指挥使不是个能轻易招惹的人,我担心回头你姐姐收势不及,被他抓住把柄,会牵连到白府,甚至是你的声名。”他说的很是认真,看得出来是发自内心的。

白楚莞尔一笑,悠悠然地叉了快切好的水果放入口中。

沈瑜之不光是不了解她,更不了解白音华。

随着天气渐渐冷下来,外头连着几日下起了密密麻麻的秋雨,这时候的伞就是那么小小的一顶,但凡风大一些,连头发都能打湿。

白楚也就歇了要出去的心,直到天气放晴了,才说要去白府一趟。

有沈瑜之在旁边为她周旋,白楚如今的行动还是挺自由的,大约是看在儿子的份上,长公主对她虽然不能说多亲近,但也多有纵容。

想到这儿,她都有些不忍心再让白音华去祸害他了。

白楚到白府上时,自然也是先去拜见老夫人,之后拐道去给张氏请安。

身边无外人在侧,张氏对着她也懒得装出一副慈爱亲热的模样,想到自己前程未定的女儿,再看白楚丽雪红妆、姿容清艳,若不是生活过得十分如意,哪能养出这番容貌和气度?

她眼底的冷意怎么也散不去:“二丫头今日怎么想着来看我了?沈三少爷没有跟着一起来么?”

白楚意味不明地一笑,即使名分已定,张氏这边上下都没有称沈瑜之一声二姑爷的,可见张氏心头多少还存着几分不甘。

“母亲这是哪儿的话?女儿是想念您才迫不及待挑了个好日子回府上坐坐,这到底是女儿一番小心思,如何能带连了三哥?男儿在外头总有正事要忙的。”

所以来看望她就是无关紧要的琐事?

张氏听着那声亲昵的“三哥”,神情一僵,暗自咒骂了声:真是蹬鼻子上脸的小贱人!

以往看她老实,原来却是个内里藏奸的。

张氏越发后悔,好在多年修养,尚能端住脸上和蔼的表情:“好孩子,你乖。不过既然已经嫁了过去,你也该一心多向着夫家才是,别的不说,早早为沈家诞下子嗣,绵延后代,才是最重要的。”

这群妈妈辈的怎么回事?

白楚颇有些无语,又从张氏的口中察觉出些许幸灾乐祸的意味,明眸稍稍眯了眯,淡淡应道:“女儿知道,多谢母亲的教诲了。”

“对了,”她恍若突然想起,“前几日听三哥说起长姐与柔嘉郡主的事儿,听说仿佛闹得不太愉快。”她黛眉轻蹙,隐有忧虑,“母亲,也不知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若是实在不好,女儿回去托长公主去劝劝柔嘉郡主,您说呢?”

张氏依稀听出点别的意思,可听见最后一句,只以为白楚是故意在她面前炫耀自己受长公主看重,眉头一凛,方才的怀疑转瞬消散,转而化作恼意,硬邦邦地回:“不必,长公主说起来也是看着音华长大的,若真有什么难处,岂能视而不见?倒也劳不着你费心。”

“也是。”白楚弯唇笑道,“要不是阴差阳错,反让我替姐姐完成了婚约,本该是姐姐成为长公主看重的儿媳才是。”

张氏气极,脸上的神色难以维持,刚脱口出一个“你”字,李嬷嬷暗道不好,连忙出声接过话茬:“二小姐可否用了午膳?夫人知道您今日要来,早早让奴婢去备了您以往最爱吃的莲蓉酥。”她有意缓和气氛,笑道,“夫人可是念着您呢。”

说着,她暗暗冲张氏递了个眼神,要是过去不得势的二小姐,慢待也就慢待了,可如今她牵扯着当今看重的端敏长公主府,别说张氏了,白府上下都不敢轻视二小姐。

张氏膝下还有二个儿子,往日也是最重规矩懂分寸的性子,可受她庇护、只能战战兢兢到她跟前讨好的庶女一朝得势,这梯子还是她给架上去呢,人不感激涕零也罢,还有得势猖狂的做派,她自觉是被恩将仇报的委屈人,这一口气就没忍住。

这会儿见李嬷嬷提醒,总算把这口怨气憋回去了,等有一日音华嫁给了安王,成了名正言顺的王妃,她倒要看看,哪里还有这小贱人站立的份!

白音华为了说服张氏准许沈瑜之和白楚的婚约,并转而支持她和安王,私下多多少少透露了几分安王的私藏势力,张氏每每一想,心都热乎起来,什么气都没了。

她眼里千好万好的女儿,是只有天下最尊贵的男子才配得上。

要不是白家和她娘家没有人脉能联系上各位皇子,白音华身上的婚约怕还等不到沈家主动解除便让张氏取消了。

“是是,”这么短短几秒,张氏已然从刚才的激愤中恢复过来,笑容慈和地对着白楚道,“二丫头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自小我也是拿你当亲生的看待照顾,同音华一般无二的。”

“你如今得了好姻缘,若是可能,也想着多照顾你姐姐几分,这孩子性子要强,别看面上没什么,实际上因着这事落下了心病。”她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声,满是慈母风范,“柔嘉郡主年幼不知事,比你还要小一岁呢,音华能跟她计较么?不过是借口留在家中养身而已。唉……这儿女都是债啊,你姐姐往日都是端淑大方的,偏偏在这道坎上过不去,你是她最疼的妹妹,帮母亲多劝劝她,可好?”

这番情真意切的话,就差明说是白楚替了白音华的婚约才导致她郁郁不解到如今这个境地了。

对于这迎面抛过来的“道德绑架”,白楚笑盈盈地答应下来,“若有我能为母亲和姐姐做的,您尽管说就是。”

她这么诚恳,张氏反倒不好往下接,只说:“你眼下跟柔嘉郡主也说得上是表亲,若是碰着她,多为你姐姐解释解释,音华是怎样的性子你最清楚,她心思单纯,哪能有什么坏心呢?”

白楚从善如流:“这是自然,姐姐是母亲所生,自幼又承您教导,性子最是和善不过,与母亲您像了个十成十。”

张氏笑容微微有些僵硬:话仿佛是好话,怎么听着就这么别扭呢?

“你知道就好。”张氏勉强露出了个欣慰地笑容,随后面容略显疲累地道,“你既已嫁为人妇,母亲再舍不得你,也不好留你在娘家多待,以免落人话柄。”

作者有话要说: 大章哈哈哈

我尽力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