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再遇冥罗(1/1)

镜水呆愣在当场, 饶是太年轻了,终究是口不择言,“儿臣这是去和亲, 还是去当细作了?”

皇后一愣, 正要开口, 却被北门一诺拦住。

北门一诺给皇后递了个眼神, 让她安安静静的坐着,不许多嘴。

皇后一下子, 噤了声。

“你自然是去和亲,也不是真的让你当细作。朕在大楚朝堂安排了咱们自己的细作,当然,那个小皇帝也不是痴傻儿,比他父皇精明的多, 他在咱们齐国,也安排了自己的人。”

镜水自幼远离朝堂, 自然不懂得这其中的歪歪绕绕,也不懂两国之间在暗地里,为何要这般的剑拔弩张。

之前,皇后偶尔也提到过, 这一次和亲的人选, 必然要识大体,更要懂得为齐国做事,为皇上做事,更为太子做事。

华婉并非皇后亲生, 也只有镜水, 虽然自幼不在宫里长大,但是为了她的亲哥哥, 她定然不会反水,也懂得自己去齐国和亲的意义。

镜水握紧了双拳,望着案桌上的本子和那块黑檀木的令牌,心下十分复杂,“当年,七姑姑去大楚和亲的时候,也接受了这样的安排吗?”

北门一诺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对着镜水坦诚道:“没有,那个时候,朕还是齐国的太子,虽手握重权,却不足以跟当时的大楚抗衡,而你七姑姑自幼和善,性子温婉,去大楚和亲,她本就不愿意,若非朕当年,厚待其母端贵太妃,她也不愿意听从朕的安排。可如今不同了,咱们齐国国力强盛,大楚在先帝楚惊河那辈儿便没落了。”

“你要记住,你去了大楚,若能做到与大楚皇帝相安无事、相敬如宾是最好,做不到,也不必如你七姑姑一样谦卑,你是齐国的嫡亲公主,身份高贵,你的身后,是整个齐国王室,那齐国皇帝还指望你永享太平,不敢为难于你。”

镜水知道,北门一诺这话并非是夸夸其谈,他也真的是在为镜水着想。可是,他也真的是在利用镜水。

怪就怪,当初,是镜水自己答应了去和亲。如今,已不能更改。而镜水,原也没有打算更改。

见镜水沉默,北门一诺和皇后相视一望,皇后深蹙眉头,北门一诺更是抢先开口道:“你能不能做,能做多少,朕都不会为难。朕今日过来,主要也不是为了这个……”

镜水本来在犹疑,听到北门一诺这话,倒是突然抬起了头,望着眼前的北门一诺。

她回宫后的三个月来,还头一次仔细的盯着父皇看,他两鬓间,早已是白发苍苍,许是从前他戴着冠帽,给遮掩下去了吧。

北门一诺并未抬头去看镜水的目光,反而是拿起那块黑色的玉佩,冲着镜水道:“父皇这么多年,在大楚都城内部,培养了许多精锐,这些人,有些在经营商铺,有些在宫内当差,还有些,只是平民百姓,这块令牌一出,便可以调动这些人,他们每一个人的手下,都有自己的势力,只要你有需要,随时随地可用。你将要去大楚和亲的消息,定然已经传了回去,朕已经传令下去,你便是他们新的主子,这块令牌,是信物,你要随身携带,莫要丢了。”

北门一诺说完,便将令牌系在了镜水的腰间,他亲自来系,甚至没有劳烦皇后动手。

镜水默默的看着这一幕,没有出声。

北门一诺系好之后,便笑了笑道:“大楚的绉裙与我们齐国的不同,相对繁琐一些,朕已经命宫人连夜替你赶制了几十套,穿上那个裙子,没有人能看得见你腰间的饰物。就算是看见了,你也不必解释,你要高昂着你的头,记住你是天女,是尊贵的公主,更是大楚的皇后。”

见镜水还是不发一言,皇后急忙扯动了一下镜水的衣角,“镜水,这可是极大的恩典,连你太子哥哥如今都没能承袭你父皇这些年培养的势力,你快谢恩。”

镜水后知后觉,抬头一望,见北门一诺也在眼巴巴的望着她,似乎就等着她的谢恩。

思及此,镜水盈盈一拜,恭谨的行了大礼。

见镜水还算是乖巧,北门一诺终于松了口气,随后将案桌上的本子交给了她,“此去大楚,少不得要走三日之久,从今天开始,你要将这个本子上的所有内容全部记下,牢牢记下,记住之后,毁掉它。这上面,有父皇给你的铁血暗卫的资料,更有大楚内部的势力资料,只有记在脑子里,才是最安全的。”

镜水从北门一诺的手中接过,心下有些复杂,她点了点头,突然俯首道:“儿臣记住了,父皇放心。”

北门一诺舒展了眉头,冁然而笑道:“好好好,朕果然没有看错镜水。”

那一日,北门一诺走后,皇后还拽着镜水说了好久的话,大抵是后宫的争斗,嫔妃那些下作的手段,还有,如何侍奉夫君……

说到如何侍奉夫君这块,且不说镜水已在冥罗镇失身,单说她这些年在清风观的藏经阁中就偷偷看了不少禁‘书,也不是全然不懂。故而,皇后说起这块的时候,她总是困得打瞌睡。

至于陪嫁的侍女,皇后也早就安排妥当,除了花脉脉,皇后还派了虚若姑姑随行。

虚若姑姑是宫中的老人,八岁进宫,十四岁就陪伴在皇后的身边,是皇后的心腹。

除了虚若姑姑,还有北门一诺一早安排的丫头,名唤婉乔。

北门一诺安排的丫头,自然是北门一诺信任的人,镜水不得不从。

那一日,离开万寿宫的时候,皇后拉住镜水的手,殷切开口:“你父皇心底是疼你的,他这些日子,也日日操劳,给你安排的都是最好的,生怕你去大楚之后受了委屈。当年,一梦和亲的时候,远不能跟你比。你父皇是个不善表达的人,他心里知道,这么多年亏欠了,可又不会明说,只能默默的去做,镜水,你要体谅。”

镜水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想说什么,终究都咽了回去。

她对着母后扬起了一抹甜笑,“母后说的,镜水都知道了。”

父皇母后都有私心,然而这私心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镜水自己选的路,她不会怪他们。

他们能将她的出嫁之礼安排的如此妥当,镜水已然十分感动。

故而,所有的一切,她皆是全盘接受,没有任何怨言。

当夜,回到昭和宫的时候,镜水三更时分才入睡,她本就没有打算在路上记熟那个本子。

待到四月初四凌晨,皇后亲自为镜水梳妆的时候,镜水当着皇后的面,将那个本子烧了。

皇后大惊,忙问道:“镜水,你可都记住了?”

镜水点了点头,望了望铜镜中的自己,“烂熟于心。”

四月初四那一日,齐国都城家家皆着新婚礼,红妆满城,十分隆重。

帝后在城楼上望着镜水的仪驾渐渐远去,皇后不禁眼眶发热。

北门一诺轻轻的将皇后揽在怀里,劝慰道:“女儿家,终究是要嫁人的。咱们的镜水如此优秀,定然不会让朕失望。”

出了晋阳城后,镜水便依偎在马车小憩,虽然宫廷的御车奢华无比,可远远比不上她师父那驴车的速度。

镜水向来嘴硬,即便是想念,也不会宣之于口。

倒是花脉脉嘴里嘟囔了一句,“若是道长的驴车在就好了,不出两日,咱们就可以到大楚都城了,也不用一路上,受着这奔波劳苦。”

跟随镜水的婉乔,是出了晋阳城之后,才进镜水的马车照顾的。

听到了花脉脉这话,忙问道:“是国师大人的驴车吗?”

花脉脉闻言,立马点了点头,自豪的开口道:“你还没坐过吧,我可是有幸做了一次,从清风观到齐国皇宫,还没用上一天。”

婉乔羡慕的看向花脉脉,轻声道:“奴婢哪有那个福气,不过国师大人的神驴可是有年头了,当年先帝在时,国师大人就曾用那辆驴车载着先帝去求医,本来太医院都说无能为力了,正因为国师大人求医及时,才让先帝长命百岁的。”

镜水脑海中又想起了那个不起眼的毛驴,她在师父身边那么多年,回宫前夕,才第一次见到那头驴。

世人皆说信天命神秘、阴诡,果然不假。

花脉脉与婉乔全然不是一样的想法,她面上始终噙着笑意,“那是自然,道长可是神人,他的驴也是神驴。”

婉乔微微一笑,早就听闻花脉脉对国师的崇拜之情,故而也见怪不怪了。

她并未与花脉脉继续闲聊下去,反而是将手中的食盒端到镜水的面前,“这是昭亲王方才递给奴婢的,说是越临近大楚境界便会越加的闷热,吃些绿豆糕可以解暑气。”

说着,婉乔还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瓷瓶,递到镜水的跟前,轻声道:“公主,这也是昭亲王送的,说是薄荷油,若是路上酷热难忍,可以将它涂在脑后、太阳穴等处。”

镜水眉心微蹙,缓缓接过,脑海中不由得想起那一日,在昭和宫的场景。

那楚离境对她如此用心,她竟不知该用什么来还?

镜水不说话,婉乔和花脉脉在一旁也不出声。

待到傍晚,一行人已然到达了永城。

三殿下的意思,是让众人就在永城歇脚。

然而过来问镜水的意思的时候,镜水却非说天色尚早,不如就再赶半个时辰的路,去冥罗镇歇脚。

听到这话,三皇子北门城急忙回来问道:“镜水,永城繁华,又有城主在此接驾,若是咱们去冥罗镇的话,费功夫不说,那里穷乡僻壤的,三哥是怕你不习惯。”

镜水性子固执,听到这话,她摇头道:“三哥听我一次,这次咱们就在冥罗镇落脚,下一站,便由三哥来安排。”

北门城无奈,只好顺着镜水的性子。

消息传到队伍前方的时候,就连楚离镜都大吃了一惊,他反复的对着北门城追问道:“三殿下,公主当真说要在冥罗镇落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