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凑上来的唇(1/1)

门开的时候胖子和谢九都不自觉屏住呼吸, 门外黑洞洞看不清情况。胖子大着胆拿菜刀往外戳, 又缩回手摇摇头。

“没东西啊。”

话音未落门边一个沉甸甸的玩意就迎面倒下, 胖子吓得手一抖“啪嗒”一声打开灯。

“我的天,这是个什么玩意。”

那黑乎乎的东西直挺挺躺在地上,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刺鼻的味道。

“是血。”

谢九对胖子比了个口型。

此时外面又传来动静,那玩意有一米多高,上半身形状却古怪的不似人类。

大晚上的,别墅还地处偏僻。旁边路灯光照范围有限, 这东西在眼前像隔着层黑雾。

胖子声音都有点飘。

“你是人……还是鬼?”

“是你个大头鬼,快把灯关了。”

那玩意一把扯下表皮,里面居然露出了艾尔苍白的脸。她利落卸下肩上抗的东西,随后迅速摁掉旁边的开关。

“什么都别问,现在先跟我走, 动作轻点。”

谢九率先响应, 紧接着是仍没搞清情况的胖子。艾尔熟稔的穿过大厅的茶几和排列整齐的瓷器,经过吊在墙壁的水晶灯,一排排的绣球花和兰草。

三人默契的沉默,一路上走的飞快。

等艾尔首先从后屋的窗户跳下时,谢九才回头看了一眼。

那两个直挺挺的东西依然并排躺在玄关旁的地毯上, 从中流出黑色液体快把地毯浸透。

“走啦。”胖子在后面催促。

他这才也跟着跳下去。

三人弓着腰沿别墅旁的河边小跑, 一路上没再遇见什么动静。直到经过了一个很长的隧道,他们才重新看见鳞次栉比的建筑和街上未灭的霓虹灯。

一晚上折腾了几次, 此时天已经微微亮。街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几人不敢仍掉以轻心, 直到艾尔轻轻推开一扇掉漆的房门才得以喘息。

三十平米的一股电子器械独有的味道扑鼻而来, 厚厚的窗帘把外面的光线完全遮蔽。开了灯,他们才看清屋子的正中央摆着几台废弃的主机和显示器,旁边是一处没有格挡的厕所。

三十平米的房子里有限的空间全部被高效率利用。靠近墙边的位置有台高倍望远镜,已经落得全是灰。

“这里小组最近的联络点,已经废弃不用了……只是权且之计,先挨过今晚的联邦庆功宴我们再转移。”

白墙上的钟表显示现在的时间是五点四十三分。

艾尔变魔术般从一直拎着的袋子里掏出几瓶水,屋里没有椅子,三人只能坐在地板上休息。

“你们有没有人带手机或者任何电子产品……有的都给我。”

胖子从裤兜里摸出手机,艾尔努努嘴,他又不大情愿的摘下右手腕上的电子表。

艾尔把手机中弹出的储存卡掰碎,又用刀柄把电子表捅了个稀巴烂。两样电子产品被水流冲向下水道。

“任何能定位我们位置的东西都不能再用了……那栋别墅最近也不能回去。”

艾尔不断把手伸进鼓鼓囊囊的袋子里,肉眼可见那袋子迅速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地面上的厚绷带,止血夹,酒精喷灯,三个露营专用睡袋,几罐特浓咖啡和压缩饼干,

中间的两把迷你折刀格外显眼。

“我不能把我的刀给你,这是我能拿到的最实用的东西了,钛合金刀柄,重量只有五十克。平时藏在袖子里关键时刻可以保命,你们一人一把……”

分配完毕,艾尔又对胖子道。

“我以你的名义申请了家政打扫服务,玄关的尸体能迷惑他们一阵。但你的屋子暂时不能回去了。”

“尸体……尸体?”胖子舌头打结。

“对,那房子以后你可以不住。我向你承诺一周后你的账户名下会多出两套房产,依山傍水精装修,相比起来之大不小。你远在海外旅游的相好会受到一份特级招待券,她和她的朋友还可以在国外多待一个月。”

胖子半张的嘴巴闭上,艾尔又从袋子最底层掏出一盒烟递给谢九。

“省着点抽,实在憋不住了跟我说……你现在的战略地位对我们和敌人都是同等重要,如果你被抓住了,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从你身上套出点东西,最差的情况甚至会把你送给neil来交换情报……”

“狡兔死走狗烹,天下乌鸦果然一样黑。”胖子凑在谢九耳旁轻道。

谢九对艾尔道了声谢。

屋里重新安静下来,经过大量的体力消耗和心理压力三人体能差不多都已经到达极限了。胖子先撑不住了,打了个招呼后便钻进了睡袋。

不一会便传来了震天的鼾声。

“你不去睡一会?”

“我还不困。”

“想抽烟的话请便,我不在意。”艾尔打开一罐咖啡。

空气微静,随后淡淡的烟味飘散在房间内。

“之前我的那句话你别介意,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说这件事确实不可能和戚少帅扯上关系。他那样的人物没有时间关注这种事情。”

“我知道。”谢九狠狠吸了口烟。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

艾尔抿唇,第一次正式观察着面前的青年。

初见时她就知道青年是多么的锋芒夺目,从他写满不耐烦却依旧引人注目的脸到笔直而修长的双腿……那时候的每个人都在偷偷看向青年的方向。

然而没有人能想到谢九可以成功完成任务并且全身而退。而且现在的青年身上似乎多了点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硬要打个比方,就像被强制标上了印记,浑身都散发着和以前截然不同的味道。

那种令人想要再深入探索的欲望,使得青年即使是在昏暗的房间里依然让人移不开眼。

突然,艾尔的目光被吸引向一处。

——青年白皙的脖子上有一处格外显眼的肉色痕迹。

她无意识的摩挲瓶身。

“谢九,你当时是怎么从neil……放逐之地逃出来的?”

“你不知道?”

“你的相关行动日程都是绝密,尤其是脱出日期。只有江组长和最高层的几个人知道。”

“我给了他一枪,大概打中了他的大腿或者腹部,反正当时他马上就跪倒在地上……”

艾尔倒吸一口凉气。

“neil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别人犯他一次他会诉诸十倍奉还.如果我今天晚一点过来,哪怕再晚十分钟让那两个人先找到了你们,你就很有可能被上级利用完以后再送给neil……”

“我见过他处决别人,自然知道后果。可我也知道如果当时那种情况,如果我手上有一把枪还不扣动扳机,那么死的那个人会是我。”

谢九在心里补充:而且现在可不光是neil在现实里对他虎视眈眈,就连neil的潜意识小白兔都被自己在梦里狠狠戏耍了一番!

他摸摸被neil撕咬过的脖颈……倒是可怜他的脖子,现在还没好全。

他暗暗发誓,以后如果见到neil一定要躲着走,最好一辈子再也见不到!

察觉到艾尔目光一直在他脖子处流连,谢九咳嗽一声转移话题。

“之前在别墅的时候,那时候你的话只说了一半吧?”

“少帅的事吗,那时候有外人我不方便说……不过在整个联邦军部体制内,大家确实都对戚泽霖少帅这个名字讳莫如深。”艾尔把已经空掉的咖啡罐放在墙角。

她舔了舔嘴唇,突然凑近谢九耳侧。

“有没有对你说过你长得很诱人?”

“你说什么?”谢九以为自己听错了。

寂静的联络所里一时间只有胖子如轻轨驰过的呼噜声,谢九感觉到女人温热的气息全部喷洒在耳侧,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奇异香味。

味道有些熟悉……

“我们来交换吧,你如果非要知道戚少帅的事情……也不是不能说,不过你得让我亲一下。”

什么鬼?

谢九被炸了个七荤八素,这又是哪出!

更要命的是,不知什么时候面前艾尔的紧身衣已经从脖颈那里撕裂而下至锁骨,露出颈肩处雪白的大片皮肤。

灯光昏黄,映衬着女人媚眼如丝。

“很简单的事情吧,现在我来主导一切,你只要闭上眼睛……然后我就会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

女人越凑越近,一只手甚至搭上谢九肩膀。谢九感觉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搭上自己的肩膀,而眼前那双捻着口红的丰唇越靠越近。

她什么时候抹的口红……这是谢九脑子里第一个浮上来的疑问。

很快疑问就消失了,不到五十平的房间里,微醺的汗味和香水味混合,剧烈体力运动之后带来的是强烈想要发泄的冲动。

那只手与身体相触时如同一块柔软的冰,谢九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流汗。但他听见自己心跳声几乎震破耳膜。那股香味始终萦绕在鼻端。

耳旁好像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什么都不要再想了。

就在此时,指尖突然刺痛。

谢九一哆嗦,如梦初醒。头脑也清醒起来,这才惊觉两人双唇几乎快要碰上。

他先低头看,刺痛来源于手中夹着的烟,此时已经烧得只剩个头,指尖前端已全是积攒的烟灰。这么一打岔之前的气氛也荡然无存,谢九顿觉庆幸,连忙站起身用鞋底碾碎烟头。

艾尔一直看着他,在谢九刻意和她保持距离重新坐下后才忍不住开口。

“真是太让人有挫败感了,这么大的打击真是不想经历第二次啊。可不可以告诉我,究竟是我的吸引力不够,还是丑得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呢……”

你特么还很让我有挫败感呢,谢九暗恼。

美人投怀拥抱盛情难却,正常男人面对这种情况都应该会顺水推舟的继续,甚至主动开始上下其手吧。古人云金风玉露一相逢,男有意女有情,两人一起奔赴生命大和谐是多么顺理成章的事!

正常来说怎么都不应该像他这样被打断了还觉得高兴吧?

谢九不好意思对艾尔剖析自己的心路历程。他只能板着脸,死盯着床旁落灰的高倍望远镜,像是在思考一个极难解决的问题。

“啊对了,难道说这两者都不是……你实际上喜欢的是男人?”

“什么男人?”胖子从睡袋里钻出来,咂咂嘴。

胖子,干的漂亮!

谢九心中为为胖子摇旗呐喊。

他实在不能跟艾尔说她的长相确实不大符合他的审美,谢九喜欢居家型文文静静又温柔似水的女孩,最好自己不说话时对方也能很安静还做的一手好饭。

有时候女孩在厨房系着围裙炒菜,他还能站在旁边帮忙打打下手。

在谢九心中,谈恋爱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他虽没正经谈过恋爱,不过在他心中,艾尔这种妖媚的御姐类型,实在跟“初恋”这个词一点也不搭边。

对,如果换成别的女人一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一边安慰自己,谢九一边钻进了睡袋。再一睁眼外面的天色竟都已经暗下来,而旁边守候的胖子和艾尔脸上明显都一副舒了口气的表情。

他一扭头,墙壁上显示现在的时间是六点四十四。

这代表晚上六点开始的庆功宴已经过去了快半个小时,他们赢了。

谢九却没有什么实感。他身体异常倦怠,骨头几乎都是软的。和胖子他们象征性的庆祝了一会后又钻进了睡袋。

这次他做了个梦。

依然是不知见过多少次的熟悉景致,但这次的场景里那帮孩子已经结束了游戏,正三两结伴的朝家走。

火烧云染红天空,正是燥热难耐的盛夏,连石道里的臭水沟都被晒空了。土地皲裂,几条死鱼在灼烧的夕阳下露出白肚。

叠青泻翠的桑树叶掩映间,穿着短袖的孩子像是玩累了,伸手随意抹了把汗以后朝那边喊了一声——

高台上的男生闻言手里拿着条干净毛巾朝这边走来,先是弯腰不紧不慢的把男孩脏成泥猴般的脸擦干净,又低声说了些什么,矮一点的男孩连连点头,把手极为熟稔的搭在高个男生的手臂上。

两人沿着脏街上的小道向前走,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场景一转,依然是脏街上的小土堆旁。

矮个的小男孩外面套了一件长袖外套,正举着只兔子很开心的给高个男生看。

那兔子被养的很好,浑身雪白一点也不怕人,正快速咀嚼着菜叶子,两只眼珠瞪得浑圆,看着便叫人心生喜欢。

高个男孩慢慢碰了碰兔子耷拉下来的耳朵,只是笑。

那天夜晚,矮个男孩醒了,他揉揉眼睛,感觉腹中一阵翻江倒海,一着急脚丫直接踩在冰凉地板上。

从厕所回来的途中他听见隔壁房间里有动静,男孩怕家里进来了老鼠,便轻手轻脚的推开了房门。

房间内部灯火通明,似乎打开了所有的灯。强烈的灯光让房间里的一切都无所遁形。他面前是熟悉的背影,那人神情专注一点也没察觉到他的到来,他坐在矮凳子上,面前摆着什么东西。

他似乎费劲了全身力气劈砍着什么,手起刀落见依稀可见有飞溅的红色碎屑。

那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下摆完全被浸红了,尤其是手肘的部位已经有红色的液体顺着往下淌。像被刚从红色的染缸里捞出来。

男孩突然感觉此刻这间屋子变成了一个舞台,一个专属这个人的舞台。所有的灯光都聚集在那人身上,被灯光炙烤着,于是他表演的更加卖力,挥汗如雨。

“哥?”

男孩忍不住怯怯的叫了声。

那人动作戛然而止,慢慢站起身,没回头,先轻轻放下手中的东西——一把被磨得锃亮的菜刀。

他用满是液体的手指轻轻整理了一下领子,又掸了掸下摆并不存在的尘埃,沉稳的就像马上准备参加一场宴会。

接着那人转过身,语气温和。

“小九,过来。”

那人伸出手臂,有血液顺着指尖滴落。

男孩看向脚下……刺目而黏腻的液体已经浸湿了他赤-裸的脚丫。

男孩小腿抖得像狂风中的一面旗帜。不断有豆大的汗珠从额角留下,他本能的一步步向后退,却不察脚后跟正好绊到门槛,一个没站稳竟猛向后仰去。

那双沾满鲜血的胳膊把他牢牢抓住了……

谢九醒来时感觉汗水已经湿透了衣服,梦境异常真实,他几乎可以闻到扑鼻而来的腥臭和寒毛一根根耸立的恐惧。

而他也是第一次看清那个高个男生的正脸。血液呈点状溅射在那人眼角,像一颗鲜红欲滴的痣。

居然是那个人的脸……谢九感觉身体里的血“轰”的一下全部聚集在脑袋里。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正面临一个巨大的麻烦。

他动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