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衣服（1/1）
这事说起来还真是缘分, 宋薇和周晋都没有想到，宋薇的父亲宋远与周晋入伍后的军长顾关山竟然是至交好友, 而那位这些年来一直给宋薇寄来宋远给她的信件和包裹的顾叔叔，也正是周晋常说起的对他恩重如山的顾军长顾关山。
宋远当年察觉到自己可能被牵连到政治事件中，特意与宋长雪离婚, 让她带着女儿宋薇和钱财一起离开，后来宋远被清算，被打倒成□□，要不是有顾关山这个好兄弟把他留在自己驻扎的部队里, 宋远现在恐怕也早不知道身处在何地的牛棚里受苦受累。
宋远早年参军入伍, 能拼敢闯，用血肉在部队里打下了自己的名声，而宋薇的妈妈宋长雪中学就在海市的卫校读书, 毕业后顺利进入当地的医院成了一名小护士。
一次战役中, 宋远重伤送医, 当时被医院派过来照顾他的正是宋长雪。
宋远当年还不到三十，正是最风华正茂的时候，虽然他参军入伍前没读过几年书，又是个在部队里养成的糙老爷们的性子，但是偏就看上宋长雪娇俏的小姑娘性子, 不能下床时就拉着她唠嗑, 把自己家后院养了几只鸡、几头猪都说得清清楚楚；能下了床后，他趁着医生没注意，偷偷跑出去买了一几朵花, 又提了一大袋水果，一回来宋长雪终于见着他，还没骂他呢，他就把自己手里的东西一股脑的往她手里塞，嘴上说是感谢她这么久一来对自己的照顾，一双眼睛却紧盯着姑娘的表情看，直到看到她小脸上露出了娇羞的笑，宋远这才豪爽的放声大笑。
等到宋远出院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确定了下来，小两口甜甜蜜蜜的领了结婚证，宋长雪也离开了家乡，跟随宋远和部队一起开始了为祖国而奔走的人生……
父母的爱情故事宋薇是从小听到的，他们在部队里并肩作战，是革.命时代优秀的军装伉俪，后来祖国稳定下来了，生活也平稳了下来，宋长雪的工作也跟着宋远当时驻扎地的变化，从部队医院改换到当地医院，在地方工作几年后，她怀上了宋薇，他们一家三口军区家属院度过了宋薇童年时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小时候在军区大院的生活宋薇她已经记不起多少了，她的脑海里印象最深的是她和母亲回到海市的那几年。
那时外公外婆已经去世了，母亲在海市关系最近的亲人就是舅舅宋长根一家，本来母亲是准备要租房子带着她一起生活的，母亲可以回医院继续当护士赚钱，她就去学校里读书。
一切都打算得很好，可是，谁也没想到，房子还没有看好，母亲就病倒了，这时，舅舅又一次上门来邀请她们回老宅一起住，母亲看着站在门边小小的她，这一次并没有拒绝……
回忆起过去的事情，宋薇总是忍不住就哭了。
“薇薇，谢成在电报上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看他说话的语气，这次过来并不像是有什么坏事。”周晋斟酌着，又说道，“昨天百货大楼太挤了，有些东西没买到，我们明天去城里住一天，正好把谢成也接回来，怎么样？”
宋薇正哭着，听了他的话，她抬起头来，一脸迷茫地看着他：“去城里住？”
对上她还氤氲着泪水的眼睛，周晋心疼，抬起手，用自己柔软的指腹一点一点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就住一天，我们去村里开张条子，白天我带你去百货大楼把剩下的东西买齐，也给你卖身新衣裳，傍晚我们去国营饭店喝羊肉汤，吃红烧牛肉，晚上再去旅社住一晚，好不好？”列完他们的行程，周晋又说道，“谢成乘坐的火车正好是后天早……中午到，我们在旅社里睡饱了，正好去火车站接他。”
“可是，娘和瑶瑶怎么办？”宋薇问道，“把她们留在家里吗？”
周晋轻笑一声，低沉的笑声从他的喉咙里溢出来，在静谧的小屋里，显得格外诱人。
“早上你还在屋里睡觉，吃早饭时，我和娘还有瑶瑶说过了，家里四间屋子，谢成过来住也要先把空着的那间收拾出来，娘说了，她在家里帮着收拾屋子，让我们放心出去住一晚。”周晋说道。
“那瑶瑶呢？”宋薇问追问道。
周晋在她圆润的肩头处拍了拍，示意她从自己怀里先离开：“我给瑶瑶买了个好东西，她现在在家里也事干了，不想出门，这个礼物还有你的一份，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拿过来给你。”
宋薇坐在床上，背靠着枕头，看着周晋翻身下床，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神秘，一直往房间后头的书架那边走，他的身影已经转到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了，宋薇心里好奇，想了想，左手扶着肚子，然后缓缓的从床上站起身来，就在她弯腰想去把地上的鞋子拿起来时，拿着书回来的周晋面色不虞的站在她面前看着她。
“我就拿个东西，你下床干什么？”
看着她睁着一双澄亮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周晋也绷不住了，一脸无可奈何地看着她。
“我就想起来看看你嘛！”宋薇娇娇地说道。
她一撒娇，周晋的心里就更软得不像话了。
“好了，不要下来的，乖乖坐在床上，你看，这不就给你拿过来了。”说着，周晋弯下腰，把她刚拿到手里的鞋子接了过来，又放回了地上，“你的肚子会越来越大，以后要弯腰拿东西都喊我，不要自己动，知道了吗？”
明明自己也不是小孩了，可是周晋像哄小孩儿似的哄自己，宋薇却觉得心里甜甜的。
“知道了，晋哥，你对我真好！”
她笑得脸颊上露出了甜甜的酒窝。
周晋可不吃她这一套，嘴上说着晋哥最好，等他不在了，还是想干嘛就干嘛，昨天回来后，听娘说了院子里发生的事情，听到最后，周晋的心都快就揪在一起了。
要不是李老头后面来了那么一手，以着李春玲这丧家之犬的气势，肯定是想和阿薇同归于尽的，就算不想着肚子里的孩子，阿薇也不知道为了自己多想一点。
“你啊，以后在家乖一点，少让自己有危险，就是对我最好了。”
周晋说着，也坐回了床边，两条大长腿靠床支着，宋薇从床上看过去，这张床本来就不是很高，现在倒是委屈了周晋的大长腿了。
“知道啦，晋哥，娘昨天也和我说过了，未来这段时间我一定会好好保护我自己，还有我肚子里的小宝宝，我们还要一起等她出生呢。”
宋薇说着，悄咪咪地凑上去，看着周晋刚才还绷着的脸在自己的话中渐渐又温柔了下来，宋薇的小手跟着从他身后往他放在前边的手上摸去。
“你拿了什么过来，我刚才没看清楚，好像是很多书？”宋薇笑盈盈地说道。
周晋捉住她的一双小手，转过头来，低沉的嗓音在她面前响起：“这是我给你买的新年礼物，那你给我的新年礼物呢？”
美色当前，宋薇顿时就红了脸。
“还没到过新年呢，周晋！”宋薇故意鼓着脸，凶巴巴地看着他。
周晋也不和她生气，左手往前一伸，一本书皮上虽然有些泛黄，但是书页却整整齐齐的《代数一》就出现在宋薇的眼前。
宋薇的眼睛顿时就亮了，整个人更是倾身向前，迫不及待地想要把书从他手上拿过来。
“是这本书！”宋薇惊讶的话语里透露着无比的欢欣。
看着她高兴的样子，周晋的唇角也忍不住扬了起来。
“阿薇，昨天我去新华书店找了老先生，老先生说了，这书他是想送给真心热爱学习的人，把书交给我的时候，老先生说，希望我能转告你，一定用这套书好好学习，不要辜负他把这套书保存下来的一片苦心。”
虽然上一次见到老先生都是好几个月前的事情了，可是现在看着周晋手这本保存完好的书，听着周晋说老先生想要说给她听的那些话，宋薇心里还是感动得不行。
“晋哥，我们明天去城里谢谢老先生吧？”宋薇说道。
周晋摇了摇头：“阿薇，老先生说了，这些书本来是不应该被留来的，现在他把它们送给了你，只要你能像他一样好好保护它们，别的什么都不用做。”
宋薇的眼眶也跟着红了。
她看着周晋，低着头，沉默了片刻后，又抬起头看着他，一脸认真地问道：“晋哥，要是有机会考大学，你会支持我去考试吗？”
“那咱们家又能出一个大学生了！”周晋不假思索地回道。
看着周晋注视着自己时眼中脉脉的笑意，宋薇心里更暖了，她就知道，她想做的事情，晋哥一定会支持她的！
“晋哥，我现在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你！”
宋薇伸出搂着他的脖子，嫣红的唇瓣就在他的眼前舞动着。
周晋俯身向前，在她的柔软的唇瓣上轻轻地咬了一口。
“新年礼物，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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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拉机一停在农机局门口，还没下车，宋薇就忍不住兴奋地往两边看去。
“晋哥，城里现在好热闹啊！”宋薇笑着说道。
周晋一边扶着她的手，让她好下拖拉机，一边回道：“这两天还是元旦放假，城里的学校单位也要放假了，街上的人也就多了，等到过年的时候咱们带着娘和瑶瑶都来城里玩，到时候人更多。”
宋薇听着，连连点头：“过年就该好好玩一玩，开春上工又要累大半年才得休息，还有瑶瑶，你给她买书她当然开心了，她有多喜欢看书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你这个做哥哥的也不知道给妹妹买点别的，她过完年大一岁又要长高了，衣裳裙子也不给人买一身。”
说着说着，宋薇的话就成了嗔怪了，周晋也不生气，反而笑着看向她：“我们阿薇说得最有道理了，可我是哥哥，不会给妹妹挑衣服，还是辛苦她嫂嫂。”
宋薇捧着脸，佯装生气地感慨道：“好吧，那我这个做嫂嫂的就辛苦一点，我们现在先去公安局吧，我给嫂子和孩子做的玫瑰千层糕不能挤，百货大楼肯定比这人还多，挤散了就没法吃了。”
他们到了公安局，东西一递上，刚说明了来由，听他们说这次不在自己家住了张正中还发了脾气，说他们就是不认他这个兄弟了，最后还是周晋说实在是不好再辛苦嫂子为他们忙活打扫，张正中这才放了人。
“行了，你们去买东西吧，这好吃的中午下班我就给家里的泥猴子送去，我们可说好了，下次你们再来，可一定得在我们家住啊！”张正中又交代道。
“好！”
周晋沉声应道，朝后边挥了挥手，牵着宋薇一路往百货大楼走去。
到了百货大楼，一看一楼挤得密密麻麻的买东西的人，宋薇就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阿薇，你到了我怀里来。”
周晋把宋薇护在自己怀里，伸手为她隔开四周过路的人，两个人小心又小心，终于挤过了拥挤的人潮，上了通往二楼的高档布匹糖果售卖区的楼梯。
说是高档，其实就是一些贵价货，比起一楼售卖的都是惯常的灰黑绿的工业布和散称普通糖果，二楼的东西可就新奇多了，这里不但有柔软的羊毛毛线，还有黄色或是红棕色等多种样式的布匹，就连这里售卖的糖果都是高档的大白兔奶糖，要是再往楼上去，那里还有售卖自行车、高档手表还有各种各样的儿童玩具的，那些可就不但是要票又要钱了，里边的外国货还要用专门的外汇券才能买得到呢。
上了二楼，宋薇一眼就看中了摆在货架的上的那块白底碎花的料子。
“售货员同志，麻烦能把那匹白底碎花的料子拿给我看一看吗，我想买回去做条裙子。”
宋薇本来就长得好看，说话又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售货员同志见了她也开心，说了句好的，转身就把那匹不从货架上拿下来递给她。
“谢谢同志。”周晋抢在宋薇前头接住了，“我媳妇怀孕了，我拿着。”
售货员同志每天都在货柜后卖货，见过的夫妻没有几千也有几百对了，还头一回见到男方对女方这么体贴的。
“女同志，你先生可真体贴你！”售货员说着，捂着嘴笑了。
宋薇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周晋，也笑了：“嗯，他是真的很体贴我。”
就这周晋的手，宋薇翻看了一下料子正反两面，又摸了摸，这块料子是纯棉的，手感柔软，图案是白底红碎花，清新可人，要是做成布吉拉给周瑶穿，肯定好看得和画报上的女明星一样。
“晋哥，我们就买这匹吧，这个长度，给瑶瑶做条布吉拉，剩下的我再给她缝个小挎包，她出去玩也能背着。”
听着她的话，周晋的面上有一瞬间的楞神，看她那么喜欢的样子，周晋还以为她是看中了，准备买下来的给自己裁衣裳，没想到是给瑶瑶看中的。
“你怎么不说话啦？”见周晋没回话，宋薇撅起嘴，不高兴地看向他。
周晋抿唇一笑道：“家里的事，你拿主意就行。”
宋薇佯装失望的感慨道：“唉，果然我们姑娘家的东西就不能问你们大男人，瑶瑶可是你妹妹，给她买布裁衣服，你连好看都不说一句，她要是听着了，该多失望啊！”
知道她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周晋连连朝她道歉：“阿薇，是我的错，这条裙子瑶瑶穿上肯定好看，我看架子上那块红的更好看，你皮肤白，穿那个一定漂亮！”
售货员在边上听着，顺着周晋手指的方向就把那匹大红色的布拿了下来递给他：“同志，你们看看，这是我们百货大楼今年最后一匹红料子了，卖完了就没了，这匹也是纯棉的，和你手上拿着的那个是一块儿过来的，就是颜色染的好看，价格贵了一点，所以一直才没卖出去的。”
宋薇看着那匹红布，上手摸了摸，果然很暄软，颜色染得也正，是正正好的大红色，料子是春秋的，要是做成了衣服，过完年没多久能上身了。
售货员看着宋薇脸上的喜事，就知道她是心动了。
“同志，你要是喜欢，现在就买下带回去，这年底下结婚的人最多，手头上钱也多，我估计着，再过几天，这匹步肯定就不在这儿了！”
“售货员同志，那这两匹步要多少钱和票呀？”宋薇问道。
售货员把两匹布拿回来摆到柜台上看了看：“这个白底碎花的长一点，有四米多了，这个红的就三米打头，一块儿买的话要十尺的布票，还有八块钱。”
售货员从他们进来时就好好看过了，虽然他们俩身上穿着的衣服样式都很普通，但是都是很好的料子，尤其是这位女同志身上的，那种有暗纹的绿料子她们百货大楼都没有呢，听说只有东边的大城市才有货，她还是看她们领导夫人穿过一次才知道的，所以，她料定这对小夫妻肯定买得起这两匹好料子。
果然，她刚说完，宋薇还想考虑一下，周晋已经从钱包里掏出了布票和钱递给她：“同志，这两匹我们都要了。”
“好嘞。”
售货员收到钱和票子，拉下自己头顶的铁丝网，刷刷写好票据后，连着钱和票一块儿用铁丝网上晃动的大卡子一夹，然后手一推，大卡子就带着它们顺着铁丝网往办公室穿去了。
“好了，两位同志，这是你们的布，你们收好了！”
一下子就卖出去了两匹布，售货员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都更灿烂了。
宋薇本来还在琢磨着呢，这边周晋都已经把两匹打包好的布包好了，气得她只能抬手在他手臂上狠狠地拧了一下。
“周晋，你卖那个白的就成了，买那个红的干嘛啊？”宋薇嗔怪道。
“红的你穿好看。”周晋解释道。
宋薇还是嘟着嘴，一脸的不开心：“那好看也是大红的，我又不是新娘子，还能天天穿着条红裙子出去啊，那要被村里人笑话死的！”
见小媳妇真的生气，周晋停下自己走路的脚步，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阿薇，我就喜欢你穿红的，咱们不穿出去，就在家里穿，穿给我一个人看，好不好？”
二楼虽然没什么客人，但是偶尔还是有人走上来看热闹卖东西的，周晋突然在自己耳边说这么暧昧的话，宋薇感觉自己的脸都红得快烧起来了。
“做什么裙子，这个大红的布给咱们宝宝做红肚兜红外套最好，到时候我天天抱着她在你面前晃，天天让你看红色！”
宋薇说完，抬头一看，周晋果然被自己的话说得愣了一下，她的唇角就翘得更高了，笑声更是像清脆的铃铛一样在周晋耳边回想着。
“晋哥，我们再去那边看看，那边有做好的成衣，我们去给你娘买件新衣服过年。”
宋薇和周晋走到另一边的成衣货柜，这边都是现成做好的衣服，眼下快过年了，买了布再裁衣服给张爱凤穿肯定是来不及，今年也只能先将就一下，买件做好的让她高兴高兴，幸好，这边货架上剩下的衣服款式也不算少，虽然颜色都是深色的，但好在张爱凤平时也喜欢这样的颜色，耐脏，至于款式，这年头就连自己做的衣服都没有款式可言，百货大楼卖的就更没有了。
“晋哥，你看这件绿的怎么样？”宋薇指了最中间的一件给周晋看，“这个做的有点像女军装的样子，娘肯定喜欢。”
周晋也很喜欢：“就买这件。”
宋薇正问着售货员这件衣服的价格，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宋薇、妹夫，你们也来买衣服啊，看这个样子，是给你婆婆买吧，这件还挺适合她的年纪的。”
宋薇转过头来，面对一脸假笑的宋婷，也笑着反问道：“宋婷，你又没见过我婆婆，怎么知道她适合什么衣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