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分工（1/1）
大喇叭一响, 一年一度最令大家叫苦连天，也最让大家感到心里踏实的秋收就要开始了！
“各位乡亲们, 我们南江村今年的秋收就要开始了，作为村长，在秋收开始前, 我必须再强调一下我们南江村的纪律问题，首先，要是再发现在秋收里把麦子摸回自己家的，扣工分！”
“扣几个工分呀？”下面有人好奇地追问道。
周冬强绷着脸, 语气严肃地回道：“摸一个麦子, 扣一个工分，我们必须把那些薅羊毛大集体羊毛的人按死在第一线！”
“嘿！”
周冬强还在前边拉着大嗓子，讲着南江村秋收的纪律, 下面的村民们听了这些年耳朵都听得茧子了, 除了几个好事的不断挑着他话里的刺, 大多数人都低下了头，说起闲事来，有这个八卦的功夫，谁耐烦听周冬强说他的老三套啊！
看着下面一排排低着的黑脑袋，周冬强也不生气, 他心里明白着, 等到了说分工的时候，一个个还不是得瞪着眼睛看着他。
“好，我们的秋收纪律就说到这里, 接下来，我们来说一说今年秋收的分工啊。”
说到这里，周冬强故意停顿了一下。
果然，不管是刚才低着脑袋、交头接耳的人，还是嘻嘻哈哈没个正经样子的，现在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睁大了眼睛往他脸上看过来。
周冬强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摆足了村长的架子。
“好，那我们就来说一说这一次的分工，咱们南江村可是县里的先进村集体，这个，首先，我们得发挥尊老爱幼精神，轻省的话优先给老人孩子，其他的成年劳动力，咱们统统按照工分分，谁也不吃亏啊。”
说完，周冬强扭头朝周栋梁使了个眼色。
一直等在边上的周栋梁一收到自家老子的眼神，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写满了名字和分工的小本本，三两步走到边上递给他。
“爹，秋收工分本。”
周冬强接过本子，装模作样地翻了翻，然后又咳嗽了两声，这才慢悠悠地翻到第一页，准备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报过去。
事关自己未来大半个月的辛苦，还有家里年底能分到的工分，就算周冬强现在动作慢吞吞的，村里人也是个个都屏吸以待，生怕一个不小心走了神，自家就被分了个活又重、公分又少的。
“刚才呢，是村里上了年纪的，和半大孩子的活计，下面我们来说说这个青壮年劳动力的活计。”
周冬强顿了顿，周栋梁赶忙把盛满水，杯子上印着大红色地“优秀村干部”的搪瓷杯递上来。
“爹，喝水。”
“好。”
周冬强乐呵呵地接过水杯，在村民们眼巴巴的注视中，仰头喝了一大口，这才又心满意足地拿起小本本，开始往后翻页。
“年轻小伙子嘛，都是结结实实的劳动力，你们多干点，多攒点工分，年底分了钱和肉，好娶媳妇！”
这话说得实在，也是说道那些家里有儿子的人家心里头里，一年到头，也就指望着秋收后分了粮，有了钱和肉，才好办喜事，传宗接代呢！
“村长，您就快点说吧，我们都急了呢！”有村民催促道。
周冬强呵呵笑了两声，这才慢悠悠地开始一个一个的报名字。
一开始都好好的，分到好活计的人家笑得合不拢嘴，眉飞色舞地盘算器秋收过后，年底自家能分到多少粮食；那些分到的活计心里不满意的则都垂下了脑袋，没有门路的只能唉声叹气，自认倒霉，那些有门路的已经听不进去周冬强还在说什么，心里捉摸着，等会儿散会了，能不能去周冬强家卖个好，要是能带点好东西上门，说不准就能换个好活计回来！
周冬强宣布完村里人的活计，就算村民们听了心思各异，但是也没人大嚷大叫什么的，反正大家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不少人打小还一块儿光着屁股下河洗澡，所以就算有眼红别人家分的活计好的，最后也就是嘟囔两句，抹不开面当场大吵大闹起来。可是，当村里人听完周冬强给知青们分的活计后，不少本来就因为分的活计不满意心里头有意见的村民，现在可就找到了出气的点了，周冬强嘴上刚说完，他们当场就嚷嚷起来了。
“村长，这知青们的活计也太好了吧，就吴海一个守夜的，凭啥呀！”
有人开了腔，其他心里头也对此不满的自然就跟了上来。
“就是啊，村长，知青又不是和咱们一块儿长大的，凭啥他们的活计比咱们村里的还要好，我家可出了三个人干守夜的辛苦活呢！”
“女知青干不了重活，那男知青总干得了吧，谁家都快能娶媳妇的小子连守夜的话也不干啊。”
村里人的抱怨一阵接着一阵，一开始还就说着为啥男知青不用干重活，说着说着，不知道人群里谁起了个头，突然就把话头给说到了宋薇身上。
“咋地今年秋收还是宋薇知青做饭呢，她才来村子里多久啊，做的饭大家能喜欢吃不？”
一石激起千层浪，刚才没人提，大家还没把眼神往女知青身上放，都抢着把重活推给男知青，现在被人这么一说起来，大家才想起来了，五个知青里边，活计最好的可是宋薇啊！
做饭的人每天就做两顿饭，不但拿的是全公分，做饭的人还能吃个十足十的肚子饱呢，要是有个鸡贼点的，秋收过了，一家子人那可都得跟着胖起来！
“村长，这活分得可就说不过去了吧，秋收做饭什么时候让知青干过了？”
“就是就是，咱们自个儿村里的都没干上的轻省活呢，怎么就给一个外边来的知青了，村长，你可得让宋薇知青站出来，给大家伙说个明白啊。”
宋薇事先也不知道周冬强居然给自己安排了这样好的活，后来看村里人为这还吵了起来，宋薇作为当事人就更不好主动开口说什么了，现在突然被村里人点了名，宋薇再不说话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她抿了抿唇，脸上露出淡静的笑容。
“大家都说了，我是外来的知青，这也是我第一回 参加秋收大劳动，我又怎么会知道村里是怎么分派秋收的活计呢？”
三两句话，宋薇就把自己丝毫不知情的意思表示得清清楚楚。
周晋一直站在人群外看着，宋薇的名字被人喊出来时他就皱起了眉头，反而是宋薇注意到他的担忧，主动朝他这边看了看，还微微颔首，示意他不用担心自己，没事的。
可就是宋薇这么聪明懂事的样子，让他更懊恼自己现在不能站出来帮她说话。
人群的另一边，李春玲站在边上看着，看到宋薇脸上没一点害怕的样子，挑眉朝周宗低声说道：“当家的，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这个宋薇知青可不是个能省事的，上次她来咱们家送谢礼，你还说她不是故意的，我看啊，她就是！”
想到宋薇上次送来的那袋子只有周瑶才用得上的笔和本子，还有一袋子不能久留的吃食，周宗的眼神闪了闪，扭头瞪了李春玲一眼。
“有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是吧？”
见周宗不高兴了，李春玲低着头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却在心里暗骂他就是看上了宋薇那个小贱人那张好看的脸。
人群里，宋薇面对四面八方注视的目光和议论纷纷的话语，她面色如常，娇俏的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容，整个人站得笔直笔直的，一点都没有做了亏心事胆怯的样子。
村民们看着，倒是也有平日里上工时会和宋薇聊天的人，小声替她辩解道：“宋薇知青肯定不是那样的人，大家伙可都看过了，宋婷知青是怎么欺负她的。”
“这倒也是，平时也不见宋薇和村长他们家走得近啊。”有人附和道。
也有人想到了不一样的地方，手摸着下巴，颇有深意地说道：“村长家的栋梁小子不就挺爱去知青院的吗？”
前边的猜测宋薇倒没什么好解释的，但是说到这样的关系到男女之间的问题，事关她在村子里的名声，宋薇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转头看向刚才说话的人，面色肃然，语气严肃地反问道：“周栋梁同志每次来知青院都是和其他人一块儿的，再说了，知青院住了好几个人，有男又有女，怎么他和一群人过来做客就成了和我一个人有关系？我倒是想问问，你家要是有个男邻居上门，他还成了和你有关系了？”
宋薇这话一说出来，顿时怼得对方哑口无言，旁边围观的人也捂着嘴偷笑起来。
周晋在人群外看着，锐利的眼中也露出了笑意。
周冬强站在最前边，见宋薇已经把大家都说得没话说了，他及时站出来开口，想给这件事定下来，然后再宣布大家散了，各自回各自家吃饭睡觉去。
他心里暗暗地骂刚才那些找事的人，明儿就开始秋收大劳动了，不回去吃饱喝足，耗得大家和他们一起在这儿晒日头，这不是有毛病嘛！
“大家听我再说最后一句啊，这秋收分活计是村子里村委会在移一块儿商量出来的，不是谁一个人说了算的，我们是社会主义光芒照耀下的村集体，绝不会搞个人主义和形式主义，散会！”
为了壮大自己的气势，周冬强把平日里广播听来的口号都用上，就盼着那些多事的见好就收，不要耽误了他回家躺着。
不管心里高兴还是还有疙瘩，听着周冬强都说散会了，也没啥好说的了，纷纷准备拉上住一块儿的人一起走，谁知，就在大家转身往自己个儿家走去时，一个尖锐又高亢的声音突然打断了所有人脚上的动作。
“我说村长啊，你们不会是收了人家知青什么好东西，所以，现在可劲儿的把咱们自个儿村里头的好东西也给了她去吧？”说着，她的目光又转向一脸淡然的宋薇，看了她几眼后，哼了口气，又阴阳怪气地说道，“也是，怪就怪我们自个儿穷呗，不像人家大城市来的知青同志，还有个好爹，成天地给她寄好东西！”
这话一出来，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讷讷地看着她，可是谁也不敢再开口了。
还有些往站在她边上的孙红看了两眼，那眼神，要多同情孙红就有多同情孙红。
孙红也没想到她娘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记得她脸色都变了。她刚才一直扯着她娘的衣袖，没想到她娘理都搭理她，还是什么都和不要钱的水似的往外倒！
“娘，你别说了！”孙红气急败坏地看着她娘赵秀秀。
赵秀秀本来就看不上这个赔钱货，这都还没嫁人呢，就让家里为了她的什么劳什子生意倒贴了一笔，所以，现在孙红说什么她都听不到，眼皮子都懒得甩她一下。
赵秀秀双手往胸前一抱，脑袋一抬，一双三角眼都快看到天上去了，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看着宋薇：“宋薇，你倒是也说说啊，你是拿了啥子好东西给村长他们。我们没福气看到东西，听个名字也行的吧！”
面对赵秀秀这样轻狂的人，宋薇反而更加淡然自若。
要说宋婷是毒蛇一样，平时都暗地里躲着，监视着你，就等着什么时候扑上来，一口就能把你咬死；那赵秀秀在宋薇看来，不过是只张牙舞爪的猫，装老虎罢了！
“秀秀婶子，我送什么了？要不你先和我说说，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周冬强也赶紧跟上，瞪着眼看向赵秀秀，语气威严：“赵秀秀，你说说，宋薇送啥了？我们村委会开会的时候你又不在，整天闲得没事你瞎比比啥呢？你要是脑袋后边张眼睛了，就看到你家男人，不要让他整天荡来晃去，丢了我们南江村的脸！”
周冬强这话一说完，看热闹的村里人全都笑了，笑得赵秀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南江村谁不知道啊，就因为她赵秀秀生不出儿子，她家男人这些年到处窜，就等着找这个能给他生儿子的女人，然后就一脚把赵秀秀给踹了！
被大家这么嘲笑，孙红的脸上也挂不住了。
她又走上去扯着赵秀秀的衣袖，低声哀求她：“娘，咱们回去吧，这又不关咱们的事，那做饭的好活计不给宋薇还能落到你头上不成？”
赵秀秀狠狠地把她甩开，然后指着她的鼻子就开骂，骂得孙红头都抬不起来。
“我是为了啥呀我，孙红，不是因为你这个赔钱货做那个什么鬼帽子，做得我们家都快被你给败光了，我用得着嘛我！”
赵秀秀越骂越有劲，连孙红害得她再没怀过孩子的话，都拿出来做骂孙红的筏子，骂得边上围观的人都听不下去了，还几个都走过来想喊住赵秀秀，让她给孙红这么个没嫁人的大姑娘留点面子。
“秀秀，别说了，再说孩子就该没脸了。”
赵秀秀朝孙红的方向瞪了一眼：“她要什么脸，她要是有脸，先把赔出去的布给我弄回来啊！呸！”
宋薇听着赵秀秀的话倒是明白过来了，难怪赵秀秀突然这么找茬，原来还是为了上次做帽子那件事。
她都让赵三婶给孙红带话了，孙红自己不能及时收手，现在赔了钱，她们母女就来找她的麻烦，这是什么道理！
“婶子，原来你是为了给你女儿打抱不平啊。”把大家的目光吸引过来后，宋薇煞有介事地看着大家说道，“难怪了，我说婶子你平时都没和我说过一句话，今天处处找我的茬，原来是有这个前因后果啊。”
宋薇这话一说出来，就像是画龙点睛一样，知道孙红也跟在宋薇后边卖帽子的人脑子里也转了过来，赵秀秀这哪里是觉得分工有问题啊，分明就是为了自家女儿吃了亏，故意找人家宋薇知情的麻烦呢！
周冬强的脸都板起来了。
“赵秀秀，说你不干正事你还真不干正事了，为了你们家那点子鸡毛蒜皮的事就诬赖村委会、诬赖宋薇知青，你眼里还有没有集体了！”
赵秀秀见大家不骂宋薇了，反而调转头来骂自己，干脆把手一甩，眼泪跟着就飙了出来。
“我不就是没生个儿子嘛，我生个赔钱货还没把她嫁出去，就要倒贴钱，你们和我一个村的，还帮着那个外人骂我，要不是她勾引的，就是给孙红十个胆子，她也做不出这样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