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训练(1/1)

看着自己手上呈现出来的奇异光泽,叶挽秋的脑海里一瞬间划过很多个词:

基因变异,石化病,异种感染,生化改造,变种人,超能力……

然而等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散开以后,最后定格在思维里的竟然是——“看起来跟钻石似的,好像很值钱的样子”。

她试着弯曲手指握了握,尽管看起来整只手都已经成了坚硬无比的晶石,但是手指的柔韧度依然很好,并没有出现僵硬到不能动弹的情况:“所以,我其实是个石头?”

怪不得她总感觉自己跟其他大部分妖魔同学比起来,学习能力慢了一大截,原来是因为自己其实是个石头脑袋吗?

“也许是。”哪吒注视着她手上的那些晶石化状态,语气波澜不惊。他回想起灵渊下的那块荧光巨石,眉宇间积淀起一层微不可查的暗色。

听到他的肯定后,叶挽秋有点郁结,思绪却跳跃到小时候,自己曾经守着电视机蹲那部和哪吒有关的动画翻来覆去地看,里面的终极大反派石矶也是个石头。然后又紧跟着回忆起以前看过的一些神话作品,还有这两年的一些漫画作品和网播动画,以及如今自己的情况。

她得出结论:“你怎么老是跟龙和石头这两种东西过不去啊?”

哪吒眨下眼睛,对她这种偶尔蹦句他听不懂的话出来的行为早已经习以为常,只轻一抬手将周围的场景尽数抹去又铺开出新的。周围缭绕迷蒙的灰色云霭消失了,叶挽秋看到他们已经站在了沽宁镇外的地上,面对着一扇紧闭的青石巨门。门上有无数扭曲缠绕的奇诡纹路,从底部一直延伸到抬头望不到尽头的顶端。

“这就是那天你看到的裂缝。”哪吒说,“也是目前唯一不会出现松动的一个,因为是你把它修复好的。”

他的话落在叶挽秋听觉里像几丝纤微的棉絮一样,没有任何重量,也很难去感受。似乎当她近距离地看到这扇青石巨门的时候,整个外界在她的意识里就开始不断虚化。那些浮绘在大门上的石雕每一笔仿佛都是无数的故事,在尖叫着朝她的思绪里塞满各种她抓不住的混乱东西。

她感觉自己不该再去看它了,脑海里的神经正在越绷越紧,几欲断裂,头疼尖锐叫嚣到浑身都在冒冷汗。可不知道为什么,叶挽秋发现她根本移不开视线,那扇门牢牢占据了她的眼睛,正在一点点把她的意识磨碎成粉末。

一声模糊的叹息落在她心口上,渐渐的,那个遥远而缥缈的声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来,一次次地对她说着,“过来。到这边来。”

她的异样很快引起了哪吒的注意,他驱散那些回忆构造成的幻境,发现原本只是徘徊在叶挽秋手指上的晶石化正在一寸一寸地朝她的手臂上蔓延,连眉梢上有隐隐有了晶石斑纹的轮廓。

“挽秋?”他弯腰捧住她的脸,漆黑的眼睛对上她无神的双眸。金红的神力顺着哪吒的指尖注入到叶挽秋的手上,融汇交织成一种透明夺目的璀璨,试图把她身上已经开始有些不受控制的异象镇压下来。

然而也是在这个时候,哪吒忽然发现了一个怪异的事实,叶挽秋似乎是没有灵魂的。神力蔓延探测的尽头,是一片虚无的空白。

她有身躯,有记忆,有思想,有和人类极尽相似的一切,却唯独没有灵魂。六界任意一个生灵都有的东西,她却没有。

察觉到这点后,哪吒的眼神更加肃冷,仿佛冬夜下的河面,凝固结冰只是一瞬间的事。

叶挽秋感觉自己仅剩的意识正在被两个不同的声音翻搅撕扯着,却在即将支离破碎的最后一刻,猛然清醒过来,踉跄着后退两步坐在身后的石凳上,眼神看起来有些涣散的茫然:“诶?那门怎么不见了?”

不只是青石巨门,所有的幻境都不见了,周围都是三凤宫里的实景。

“我收了。”哪吒说着,伸手替她擦掉鬓边的冷汗,冰凉的体温冻得叶挽秋抖了一抖。“为什么?”她不太明白地问,逐渐恢复活力的思绪还不是很明晰。

“裂缝对你的影响比我想象的大,哪怕只是个幻觉。”他眼睫轻垂着,遮拦住所有企图照进眼里的的光线。每当哪吒脸上出现这种神情的时候,他身上那点只有在面对着叶挽秋时才会显露出来的单薄人情味就会消失得更彻底,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冷漠锋利。

那是一种常年带兵所磨砺出来的绝断和戾气,总会在他不经意间就自然无比地流露出来。

还没等叶挽秋找到什么话可以讲,哪吒便接着说到:“你和六界的生灵都不一样。你的能力来源就是躯体,不是其他任何。”

“躯体?”叶挽秋惊讶地重复,目光看向自己的手,那些奇特的晶石化正在一块块崩落消散,露出她原本的白净皮肤。

“是。”哪吒微一颔首,“所以当你动用你的能力时,意识是多余的,你会完全受到躯体本能地控制。”

“那不就是……”她想了想,皱着眉头脱口而出,“身体控制脑子?这也太智障了。”

他牵下嘴角,“所以其他生灵训练是训练自己的能力,你需要训练你的灵识来保证你可以在清醒状态下驾驭这样的能力。不然……”

说到这里,哪吒停顿一下,被叶挽秋了然地接了过去,“我就会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关门机。”

哪吒:“……”

她抓抓头发,满脸忧愁:“那我该怎么做?”这个问题似乎也问住了哪吒,他没有立刻作答,而是思考了一会儿,坐在叶挽秋对面,手指在茶杯杯沿上轻轻点了几下,眉尖微颦着说:“我和你的情况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所以也不知道我当初的办法对你能起几分作用。”

“你当初?你也曾经这样过?”叶挽秋问,看到哪吒无声地摊开手,露出手心的火莲印记后,醒悟过来,“是你刚刚复生回来那段时间。”

她其实并不了解,只在哪吒曾经给她展现过的记忆里窥见了几分,然而即使是那样短暂的旁观也能感受到其中的痛苦和煎熬。

“为什么会这样?”她轻轻问,伸手去触碰他手心的印记,像在抚摸着一朵冰雪做成的花,冷且细腻。哪吒捉住她的手,神色不改,只眼神柔和几分:“我当初只以为是那朵天生地养的涅火红莲灵力太强,不好驾驭。毕竟连和它同源同生的古神都无法让它逆转命数开花。可现在……”

他的目光从她微微泛红的手指尖,一路回到她的脸孔:“看来许多事是我以前想错了。”

“涅火红莲。”叶挽秋咀嚼着这个词,莫名地觉得有些熟悉,“我怎么感觉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哪吒微微一笑:“你见过。在话剧上。”

“话剧?”

叶挽秋困惑片刻,立刻想起来:“就是那朵在苍星纪年里看到的红莲花?你是以它化身复活的?”

哪吒点头,浅红唇角边抿着一勾虚淡近无的笑弧,看起来像雾中花一般,迷离而漂亮。

还在叶挽秋有些迷茫他在愉悦些什么的时候,忽然想起那天在话剧里,哪吒问她喜不喜欢那朵涅火红莲的场景。

那时她压根不知道那朵上古灵莲和身旁的少年神明有什么关系,很干脆地就承认了喜欢,还依依不舍地看了好一会儿。

最后哪吒说,既喜欢,那就归你。叶挽秋只当哪吒是在开玩笑,却万万没想到,这朵红莲真归她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和对方握在一起的手,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我该不会是当年女娲补天留下来的石头吧?上辈子以身殉职感天动地,所以这辈子才坑到了你?”

哪吒轻笑:“女娲补天是有留下来一颗石头,不过一直在蔚黎古神那儿好好收着,不会是你。”

“真有啊?”

他嗯一声,接着回到之前的话题:“我之前以为,我能勉强封锁那些裂缝和自由出入溺海是因为涅火红莲的缘故。如今我才知道,是因为你。”

“因为当初,是你让那朵红莲开了花,才能救回我的。”

“我救你?”叶挽秋困难地理解着这句话,“我做了什么能救你?”

哪吒没有说话,只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白色卫衣的衣袖推高到手肘处,看着她手臂上的光洁皮肤,墨色的眼睛里泛出一层凄清的灰暗神采,看起来有种完全不符合他外表年纪的古老沁凉。

他的体温太低了,用指尖沿着她手臂的肘心朝下滑时带来的触感,几乎要让叶挽秋以为自己是被一块带棱角的冰块在肌肤上擦过,每个毛孔都在渗透进细密的寒气,让她克制不住地想要哆嗦。

哪吒收回手,闭下眼睛,浓黑的睫毛颤动几次又睁开:“其实那时候本不是它该开的时机,夙辰和明煌他们都没办法。你为了救我,就用自己的血去浇灌它,直到它开花。”

叶挽秋听完他的话后就完全愣住,半晌后才说到:“没想到我居然也是个天选之人。”紧接着她又有些气闷,“怎么我考试的时候就没有这种好运气?”

哪吒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气音,眼神紧盯着她,微光波澜:“你当时差点死掉,还管这叫好运气?”

“那不也还差点吗?”她轻快地说,“而且其实这也是有科学道理的。要知道女人只有一次性失了一半的血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男人就不行,失三分之一的血就会要他们的命。毕竟女人每个月……”

说到这里,叶挽秋猛地住嘴。她干嘛要乱七八糟地跟一个神扯这些东西?

“抱歉,我扯远了,你继续说你刚刚要说的。”

“这话你以前也说过。”哪吒看着她手臂上完好无损的皮肤,语气低沉,听起来有种凉润的柔和。

他将叶挽秋的衣袖拉下来:“正是因为那朵红莲吸收的是你的血,我才能暂时封锁住那些裂缝。”

“那,也是因为这个,所以你当初刚以莲花身回来的时候才会经常失控?”叶挽秋有些不安地问。

哪吒抬眼,曲起食指在她眉心间轻轻刮一下:“话不能这么说。”

“那,你当时是花了多久才稳定下来的?”

“近半年。”他回答,“灵识的训练不比其他,稍微有些麻烦,不过时间一般不会太长。”

叶挽秋听着他的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然而接下来的三个月才让她明白,哪吒口中所谓的“稍微有点麻烦”到底是种什么境界,那简直就是让人徒手爬珠峰的凶残。

她就不该这么轻易地相信一个十二岁就能杀龙抽筋的神说的话,后果就是西湖的水都不够她流的泪。

虽然比起一开始只要看到那些破界之门就会神智全无的情况来,现在叶挽秋已经能勉强做到自由控制身上的晶石化了,但是这个能力除了能让她空手捏核桃和改变了她体育废的体质以外,暂时也没发现什么其他的作用。

而且她发现每次只要自己试图去接触那些和裂缝有关的东西,哪怕只是一些图像也会让她出现躯体试图抢夺意识控制权的趋势。她努力强迫自己去适应这种状况,学会让灵识来压制这种异常,一点点掌控着连自己都不熟悉的能力,一路都是哪吒陪着她仔细教她过来的。

其实她的进步已经算快了,只是由于灵识掌控力跟不上躯体负载的能力,就像让一个连字母表都不会认的人去操控一套黑客顶配的电脑系统,只能从头慢慢学。

哪吒看着她渐渐对她自身的能力掌控得熟练起来,也变得和自己记忆里的叶挽秋越来越接近。甚至有一次当她只是不得门道地把玩着手里的唐刀雪焰站在三凤宫庭院里的时候,那个花雨中的洁白身影,让他有一瞬间以为时空出现了错乱重叠。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改造叶挽秋,把她逼迫成和他寻找了一千多年的那个少女一样。对哪吒来说,只要是叶挽秋,那不管是什么样子,他都乐于接受。

不能否认在看到她刚开始懵懂学会一点灵识控制,能做到个表象上的自控的时候,哪吒心底里是欣喜的。但是这种情绪并没有存在太久就被另一种更加深刻的不安给压碎下去,反而腐化成黑色的残骸,固结成某处心病一样的担忧。

叶挽秋越朝曾经的她自己靠拢,哪吒那种“她是不是下一秒就会消失”的噩梦预感就越强烈。

他也试图让叶挽秋停止这种进程,不要再继续了。那种强烈到疼痛的心慌就像一根扎在他心头的尖刺,时时刻刻都在折磨他。

可是对于这种进步和改变,叶挽秋却是高兴的,她在逐渐靠近和自己有关的真相,也在逐渐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她在意的人。不管是母亲也好,还是哪吒也好,都是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去维护的存在。

更何况,她一直觉得哪吒记忆中的那个叶挽秋和自己实在差得太大了。这种从许许许多多她完全没有任何印象的曾经里燃烧起来的感情,对她而言就像空中楼阁,还隔着一层缥缈厚重的云雾。

你知道它在那里,也知道那是真的,可永远不知道它会停留在那里多久。

以前的事她已经无力去改变,她希望自己至少能抓住现在和未来。

因此每当自己能有一点突破的时候,叶挽秋都会特别高兴。这种愉快的情绪感染到哪吒身上,让他几次三番想要告诉叶挽秋要不还是到此为止的时候,都开不了口。

她的笑和欢欣对哪吒来说,就像美/沙/酮之于无药可救的瘾/君/子。他根本拒绝不了。

不过最近,也许是因为加上已经进入期末周还需要同时参加考试的关系,叶挽秋经常会很明显地感觉到来自精神上的极度疲累,甚至有时候自习和做完试卷在检查的时候也会控制不住地睡着。

比如在今天下午的人类历史鉴赏期末考上,叶挽秋就是被教授卿欢叫醒的。醒过来的时候慌忙扫一眼试卷,确认是完成后睡着的才松一口气,紧接着就是恨不得地找个缝隙钻进去,尴尬到无以复加,连连道歉。

相比之下,卿欢倒是不怎么在意这种事,甚至还在收卷以后好心情地叫住叶挽秋,问她有没有兴趣和她一起去捕梦。

这个陌生的字眼让叶挽秋有点没反应过来:“捕梦?您是说捕梦网或者盗梦空间那种?”

卿欢娇俏地眨眨眼:“你也可以这么理解,不过操作手法完全不一样就是了。怎么样,要来吗?”

“我可以吗?”

“又没什么关系,我来抓,你在旁边负责帮我接着就好。来嘛,很好玩的。正好我看你最近这么没精打采的,换个心情也好啊?”

叶挽秋迟疑一会儿,还没彻底作出决定就看见卿欢已经火速收拾好东西跑出了教室,丢下一句:“赶紧回去吃饭补觉,凌晨零点我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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