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 9】(1/1)

从蔚蔚湖回到家中, 转眼到了要去上学的日子,春承那天走得急, 走到交叉路口就仓皇地和她分开, 至秀回头,只看到一道消瘦单薄的背影。

春承在躲着她,在距离那个近在咫尺却未成功的亲吻后。

认识到这点, 至秀心里兵荒马乱, 很想做些什么。

比如追上前去大胆拉着她衣袖, 说你不要躲我,你如果当真介意, 我不喜欢你就是, 不再缠着你。可念头闪过, 心痛的感觉搅得她根本开不了口。

她喜欢春承, 喜欢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所以她的小心翼翼, 她的所有谨慎都不是没有道理的, 春承也许看清了她的喜欢, 也许窥破了内心真实的想法, 她会接受吗?

爱情的天平本来就是倾斜的, 她不指望春承对她的那点朦胧好感能火速进化为深爱, 凡事都有一个过程。

理智告诉她,不要慌, 不要乱。

至秀强忍着,一步步朝着与她背道而驰的方向走去。

期间春承没有回头,她也没再回头。

浓沉的夜色尚未完全褪去, 308寝室,躺在床上的至秀同学已经睁开眼。她望着眼前黑漆漆的一切,睡意全无。

她不知道乖巧的等待会等来怎样的回答,感情一事急不得,仔细回想,在游船上,她的所作所为的确急躁了些。就真的听信绾绾的话,贸贸然跨出那一步,做得滴水不漏,显得单纯无辜。

而一开始存了奢望的,不正是她吗?

至秀懊恼地叹了口气。

明白自己的心说简单很简单,说难很难。明白之后的抉择,更难。

她理解春承,做朋友和做恋人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概念,假戏真做,的确需要好好想想。

可不理她,躲着她,算什么呢?

至秀艰难地咬着下唇,难道春承并不想她吗?

她睡不着,不愿搅扰旁人,安安静静,睁眼等天明。

薄光透过窗子隔着窗帘隐隐约约照进来,王零醒的早,坐起身,发现有人比她醒得更早。

“阿秀?”她轻喊出声。

至秀回过神来,平躺在床,侧头笑了笑:“阿零,早。”

后半宿几乎没合眼,至秀精神萎靡,掀了薄被着手穿衣,洗漱过后,坐在书桌前继续发呆。偏偏和她说什么话,她都答的上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心不在焉。

寝室里的人陆陆续续起床,最喜欢赖床的周绾也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从床上爬起来:“阿秀,想什么呢?你还没和我们说,那天之后怎样了……”

她话来得快,王零拦都拦不住,意识到不妥,周同学已经一字不落地说完了。

陈灯那天没去游湖,是以根本不晓得还有这段事,知道室友趁她不在的时候私下密谋,对后续发展表现出了极大兴趣。

眼下所有人等着从她嘴里听个结果,至秀难过地眨眨眼:“我勾引了她。”

“!”

“!!”

“!!!”

至秀难为情地垂眸不语。

周绾甩了甩一头大波浪卷,两步跨过来:“告诉我!然后你们接吻了,是吗!”

接吻……她越想越难过,本来能压住的情绪被逼到了小角落,唇角抿平,手握着玻璃杯,闻着清新茶香,喉咙微微哽咽:“没有。”

“没、没有?怎么可能没有?”

王零一把将人拉过来,低声道:“乱凑什么热闹?你没看到阿秀心情很失落吗?”

经她提醒,周绾睡懵过去的智商真正醒了:“所以,事没成吗……”

成什么成?陈灯走到窗前掀开帘子往楼下看,果然,没看到那道俊秀挺拔的身影。

一旁,周绾还顾自纳闷:没吻成,怎么看样子像闹掰了?

这时王零如同她肚子里的应声虫,扯了扯衣袖,附耳道:“你没注意到这两天春同学没来给阿秀送饭嘛。”

“什么?!春同学怎么回事?我阿秀闭月羞花的大美人,他是不是眼瞎?阿秀都主动勾引了,他竟还能忍?”

“姑奶奶,你小声点……”

“无碍。”至秀取了放在寝室的备用饭盒:“我就不等你们了,我饿了,先去食堂了。”

身为室友,王零做不到看她心事重重还无动于衷的样子,灵光一闪挡在门前:“阿秀,先不忙吃饭,不如我来告诉你件事?”

“何事?”

“还记得学生会负责的‘以文会友’活动吗?”

“记得。”想到好歹还能和春承做笔友,至秀郁结的心情好了不少,她扬眉浅笑:“这事有劳阿零了。改天我请咱寝室的人吃饭。”

王零笑得一脸温和:“其实这事我没帮上多大忙,昨日抓阄结果揭晓,我自己看到也吓了一跳。你知道吗?我们都没来得及作假,你和春同学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

“什么意思?”至秀有所猜想,犹不敢相信。

“能有什么意思?京藤人海茫茫,你抓的那个纸条是春同学写的,春同学抓的那个是你写的。你们这次,是正儿八经名副其实的天生一对。”

陈灯和周绾听得倒吸凉气,异口同声:“天作之合!”

天生一对,天作之合……

想到阴差阴错竟真能撞到一起,至秀弯了唇角,头顶的阴霾驱散大半,她认真想了想,感激道:“谢谢阿零,我心情好多了。”

王零提议道:“既然知道了结果,你要和春同学通信吗?不如你现下写好,稍后我和绾绾出门,正好给你捎送到书室,春同学再忙,也会去书室取信的。”

“哎?这个主意不错!”

“我也觉得好。”

大家一致赞同,至秀心神动摇,点点头:“好。”

放下饭盒,坐在桌前深思熟虑了好一会儿,握着钢笔在信纸写下一行行端正平稳的行书。

她最擅簪花小楷和瘦金体,至于行书、草书、隶书,闲来无事亦多有涉猎。为防春承识破她的字迹,至秀特意避开瘦金体。一笔入木三分的行书,写得相当漂亮。

周绾无意瞥了眼,被她随随便便秀的书法惊艳到,不敢多看,内心对这位医药系才女佩服得五体投地。

信写好装进信封,在写信栏那里署名此次活动赋予的7773编号。

信递交到王零手里,王零观她眉眼如画,弯了弯唇角:“好了,相信我们都能见证阿秀的甜美爱情。”

甜美爱情吗?至秀嫣然一笑:“承你吉言。”

一个人走出寝室去往食堂,路上遇到不少同学,同系的,不同系的,上赶着和她说话,至秀落落大方地做出回应。

行至与春承前两日分别的交叉路口,设计系的男同学成群结队地迎面走来,至秀唇瓣微抿,想要打听一下春承的情况,哪知那些男同学见了她率先不好意思起来。

“劳烦等等!”至秀步伐加快迎上去。

设计系男同学被她这么一喊,紧张的手脚不知往哪放,医药系才女在设计系混了个眼熟,众星捧月般的人物,美得人不敢直视,她一开口,男同学想跑都来不及了。

“至秀同学,这是要去食堂呀。”为首那人捋直舌头吐出一句没营养的话。

秀气矜持的女孩子态度温善,着实平易近人:“我想请问一下,我哥哥近日在忙什么,她……她是被什么事缠住了吗?”

“他……”

“她怎么了?”

面容白净的男同学一拍脑门:“他……哦哦!他忙着帮二年级的徐学姐做家具设计图,可能忙昏头了吧。”

“帮徐学姐做设计图……”至秀心下一凉,眼角微湿,须臾,强颜欢笑道:“多谢。打扰了。”

她迈着沉重步子走开,身后,瘦个子的男同学不满地瞪他:“你到底在胡说什么?为什么要骗人?至秀同学那样子看起来快哭了,你怎么狠得下心!”

“我……”男同学百口莫辩,叹息道:“咱们答应了春承,他生病的事不准跑去告诉至秀同学,他们兄妹的事,还是由他们兄妹自己处理吧。”

“这话说的好不负责,至秀同学那么好的人,你怎么忍心看她担心难过?春同学只说了不准咱们跑去打小报告,可方才至秀同学开口问了,你为什么还要说谎?不行,我得去告诉她!”

“哎?别乱来,别乱来呀……”

男生宿舍楼,301单人寝室。

连声咳嗽的春同学躺在大床,脸颊因为激烈的咳嗽泛开不正常的红晕,手脚发凉蜷缩进被子。

她这两天心绪波动极大,睡眠不够安稳,夜里站在窗前想事,不小心吹了风,本来今天要去找秀秀,谁晓得一觉起来脑子钝沉。

隔壁杨政同学起床后敲门喊她去吃饭,被叩门声吵醒。

听她不停咳嗽,紧张兮兮地跑学校医务室拿了止咳药、退烧药,顺道为她请了假。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

春承撑着手臂坐起身,好在她衣服穿得整齐,掀了被子直接穿着拖鞋前去开门。

作为设计系才子,体弱多病的春同学享受了学校不少特权。系里有钱人不少,但能单独占据一间宽敞寝室,并且能将寝室装饰成在家的豪华模样,这是独一份。

独一份的优秀,独一份的舍得砸钱。

杨政规规矩矩站在门口。

能以最快的时间和貌若潘安才华横溢的春同学做朋友,多亏了他这份自觉警醒。春同学不喜与人有肢体接触,他心里门清。

此刻见了一脸病色的春承,他端着饭盒热情递过去:“还没吃早饭吧?生病了虽然没胃口,饭还是要吃的。上星期你帮了我大忙,请你吃顿早饭,不过分吧?”

饭盒是学校统一定制,想要打包回寝室,需要用钱买。里面装着清粥小菜三个小笼包,杨政跑得急,回来的时候饭盒触手温热。

旁人的好意没有不问因由就拒绝的道理,春承冲他笑了笑,苍白的脸,羸弱的身板,看得杨政小鹿乱撞的同时格外担心他下一刻昏过去。

不方便请他进来,春承点点头:“多谢。”

她看着杨政,杨政却没走的意思:“春同学,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吗?随便吩咐!”

“你……不用上课吗?”

杨政欣喜道:“我和指导员请假了。多谢春同学关心。”

“……”

春承太阳穴突突的疼,不愿和他多言,有气无力道:“好吧,的确有件事,劳烦杨同学帮我去书室看一看,以文会友活动的结果应该出来了,若我那笔友写了信,还请杨同学帮我带回来。”

“好的!没问题!”杨政两眼发光:“春同学快用饭吧,我马上去拿!”

眨眼的功夫看不到人影,站在门口,春承单手撑门,缓了缓,方有力气走路。

两只脚如同踩在云端,想着杨政总算走了,她捏了捏眉心,觉得杨同学对她的态度着实怪异。

脑壳疼得炸裂,坐回大床,不好浪费他人心意,简单喝了几口粥,春承爬回被子,万分希望这病能早点过去。

她沉默了两天,想明白了许多事。她的确喜欢秀秀,是恋人的喜欢。可她贸然对秀秀无礼,秀秀会怎么想她呢?

书室。

杨政沿着墙上贴着的编号列表找到了8883号,再一看,编号右边对应的是7773号。

他心下一乐,抱着试试的态度,果真不费力的在摆放书信的木架子找到了7773的来信。

捏着那封信,杨政忽然有些嫉妒。以文会友活动他也参加了,可惜,没能和春同学做成笔友。

他望着信封上端庄大气的字迹,想着这是春同学拜托他做的第一件事,按下那些不够光彩的念头,拿了信迅速往宿舍楼跑。

与此同时,用过早饭从食堂出来的至秀,看着面前忐忑的男同学,不久前刚见过,她记得,这是设计系学生。

看到他们,她又想起春承连着两天不理她,却是在为徐学姐忙碌。

酸涩、委屈,想哭的感觉。

“至秀同学,我…我们刚才有事骗了你,还请原谅!”男同学弯腰鞠躬,态度十分诚恳。

至秀素来冰雪聪明,心思一动,问:“你们,骗了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