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 4】(1/1)

中午京藤食堂学生很多, 最是活泼的年纪,有人的地方就有交谈声。

食堂采光极好, 柔和的光从窗外照进来, 春承选择的地方更好,安静、温暖。她笑看对面的女孩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 干脆停了筷:“你知道这样子像什么吗?”

“像什么?”至秀敛了唇边的笑, 矜持乖巧地坐好, 眼睛专注地望过来,很担心春承下一刻就要从嘴里冒出“你好烦”类似的话。

“不对, 方才那样问不大合适。”她捏着筷子的手骨节分明, 眸子里闪烁的纯粹光亮让人想起半夜挂在天边的星星, 没头没尾的来了句:“秀秀, 你好有意思啊。”

“……”

至秀听得一头雾水, 不知作何反应, 她呆愣片刻, 点点头:“你喜欢就好。”

这样子, 更可爱了。

“我都快以为自己是只饿了十天半月等待投喂的猫, 秀秀就是那怀有善意的好心人, 分我煎蛋吃,还问我要不要吃这个, 要不要吃那个。你怎么这么好玩?我都没说要,你就巴巴送过来,再说了, 我要,你就给呀?”

“为什么不给?”至秀这会也听出她在逗人,有些羞恼,不知该怎么发火。

她性子温柔,遇上春承这般爱玩的,好多时候根本无法招架,委屈地咬了咬唇,力道一时没控制好,下唇印出清晰的牙印。

春承心脏跳动的频率忽然就乱了,眸色微深。强大的意志力使她快速调整好状态,得以继续谈笑风生:“秀秀对我真好。”

至秀无意识地指腹划过猫耳罐的外层玉壁,玉质温软,蓦地想起春家的传世古玉还在她这儿。红绳暖玉,正中心刻着一个春字,多亏了这块玉名流堂她才能拖延时间等春承来救。

“我对你很好吗?”她问。

“不然呢?给我做药膳,无条件地陪我,还给我夹菜,秀秀与我,不分彼此。还不够好吗?”

至秀绽开文文雅雅的浅笑:“那你可要对我好。”

“是这个道理。”春承说着从饭盒里夹了一块香辣鸡翅:“给你吃。”

瞧见她眼底的犹豫之色,春同学一本正经道:“瞧你瘦的,胳膊细得像咱们后院种的青竹。”

“哪有那么脆弱?”至秀扬起笑脸:“可我力气和你比起来,并不小。”

拐着弯儿地说她身子骨不行。

“不就是逗逗你,怎么还记仇了?别得意,我总有彻底好的一天,到了那时候,我,春承,还是那个文武双全的春——”

她脱口而出就要说“春大小姐”,被至秀轻描淡写的一眼看得找回警醒,春承哼了哼:“还是那个文武双全的春少爷。”

想到自个这会是女扮男装,且一辈子估计都得这样过,明白是一回事,要心无芥蒂地彻底接受,一时半会且做不到。春承倦倦地垂了眼,埋头吃煎蛋。

知道她不满当下的男儿身份,至秀哪忍心在此时驳了她的好意。鸡翅肉质鲜美,香辣味瞬间席卷了味蕾,她很少吃辣,嘴唇没一会就增了三分红艳。

糖醋小丸子和煎蛋一口气解决掉,春承握着勺子喝菌汤。

等至秀慢悠悠吃完小块鸡翅,刚要用锦帕擦唇,被春承拦下:“怪好看的,先不要擦。”

“……”

一股热意从指尖窜进四肢百骸,至秀傻了眼,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吃相斯文的大小姐第一次在饭桌前生出窘迫,想到春承肆无忌惮地盯着她唇,火辣辣的躁意在两瓣唇上跳来跳去。

她难为情地勾起舌尖快速地扫过唇角,像是做了坏事的小松鼠,抱着她的松子就往深林跑,偏偏还以为做得天.衣.无缝。

春承忍笑:“秀秀好乖啊。”

“你!”至秀捏着帕子小心擦唇,嗔怒道:“你这样戏弄我,很好玩吗?”

说不出是羞多一些,还是恼多一些,之后她安安静静用饭,一声不吭。把性子温善的人惹急了,春承悔不当初,这下好了,秀秀不理她了。

仔细回想,她也不知这是怎么了,就想逗她。

她也没说错呀,秀秀的确很乖。

“秀秀,尝尝这个鱼丸?”

“秀秀,吃肉吃肉,不要光吃菜……”

至秀无奈地嗔她,想让她闭嘴,又没出息的想听她说话。春承夹过来的菜品她一个不落地吃了。最后的最后,成功吃撑了。

于是再抬眼看着一脸无辜的春同学,更烦了。

出了食堂大门,她纠结道:“都怪你。”

春承背着一个书包,手里拎着一个书包,不服气:“怎么就怪我了?我一直喂,你一直在吃,谁晓得你有没有吃饱?”

至秀说不过她,捧着药罐子塞到她怀里:“自己拿着!”

难得一见的凶。

有点像撒娇。

春承想着想着就笑了:“至于嘛,我的错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下次我绝对掌握好度,不过这投喂是挺好玩的。”

她遗憾地看了眼姿容秀美,身材苗条的同伴:“你怎么就这么点饭量?亏你长得挺高?”

“我的饭量一点都不小,是女孩子正常饭量。”想到春承方才夸她高,她眼睛噙了笑,温温柔柔道:“我高吗?”

“高。和同龄人比起来,秀秀人美腿长,身材比例相当好。”她摸着猫耳朵坏笑着看向被取悦的大小姐:“尤其穿旗袍,比例堪称完美。”

至秀羞得别过脸看向远处:“设计系的才子都和你一样流氓吗?”

“才没有。我,京藤男同学里的清流,女同学里迎风生长的劲草,我要是流氓,那些臭小子岂不是废了?”

“不要理你,满嘴胡言。”

“哎?”春承长腿走到她前面,倒退着看她:“这动不动不理人的毛病可不能惯。”

“乱讲,你有惯着我吗?”

“我没惯着你吗?大小姐说话讲究点证据好不好?”

“那你说等我身量长成了,是你高还是我高?”

春承嘿嘿一笑:“必须是我高。”

“哼,春承,你没救了!”

“……”

用过中饭,还有一个半小时的午休时间,至秀不打算回寝室休息,问过春承,春承也觉得回单人寝甚是无聊。京藤占地面积广,走走停停眼前的风景很是消磨时光。

“还有七天就是学校举办的‘以文会友’活动,春承,你要不要参加?”

“以文会友?”春承想了想:“秀秀呢?要参加吗?”

“听起来挺新鲜的。不得不说,以全国来看,京藤的校园风气最开放,以文会友,茫茫人海找一个兴趣相投理念相合的笔友,有点难。但正因了有无数不确定,才是这活动举办的魅力所在。”

暖风吹动着女孩子过膝的长裙,裙摆如花海浮动,春承笑意盎然:“好吧,你参加我就参加。没准到时候,我要找的笔友就是你呢。”

“说好了?”

“说好了。”她伸出手指:“不信就来拉勾,看看我和秀秀,到底有没有缘分。”

这番话实实在在落进至秀心坎,一念生出无数波澜:“万一你遇见的会是我呢?”

春承对此持怀疑态度,倨傲地扬了扬眉眼:“果真如此的话,就说明咱们天作之合、天生一——”

话音戛然而止,险些咬了舌头,自知失言,她试图补救:“不对,就说明咱们……”

柔软的手指贴在她唇瓣,至秀目光和软地微笑:“就说明咱们天生一对啊。我又不介意。那说好了,你不能反悔。”

“哎?说好什么了?”

“自己去想。”至秀眉眼弯弯,语气透着宠溺:“不能再陪你继续逛了,我有事,要回趟寝室。”

“哦。”春承犹觉失落:“回寝室做什么?”

大小姐心情愉悦,红唇微掀:“女儿家的事你也要管吗?”

她欲走,被春承拉住手腕,明明对方力气不大,碰到她肌肤的一瞬,至秀却动弹不得,对上那双满了探寻认真的眼睛,原先的雀跃化作忐忑,很怕所思所想被窥破,她问:“怎、怎么了?”

春承犹豫一晃:“女儿家的事……我记得秀秀的小日子还要过一阵呢,是身子出问题了吗?”

她来到这世上没有一个康健的身体,于是对健康格外在意。

至秀被她一句话问得头顶快要冒烟,像棵含羞草蜷缩起叶子,恨不能裹起来不见她。她没想到,春承连这事都放在了心里惦念。

“果然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做个检查?怎么突然就……”

“没有没有!不用去医院!”

她一副讳疾忌医的样子,看得春承蹙了眉:“哪能不去呢?好好的怎么就提前了这些天……”

温热的掌心贴在她的唇,至秀慌乱羞涩地直视她:“我刚才,逗你呢。许你逗我,就不许我逗你吗?我身子好着呢,没出问题,你别担心。不准……不准再问了。”

她深呼一口气:“你乖一点,我就放开手。明白了你就眨眨眼,不明白,我、我继续解释给你听。”

春承两只眼睛同时眨了眨,如同勾人的小勾子掉进了至秀心湖。

重获自由,春同学苍白的小脸稀奇地浮上淡淡红晕,知道自己误会了,她抿了抿唇:“你没事就好。”顿了顿她道:“秀秀掌心好软。”

“我、我先走了!”

“等等,我送你。”

至秀被她弄得心如鹿撞,顾不得多说一句话,转身就往女生宿舍楼方向走。

她步伐略快,好在这些天服药将养,仗着腿长,春承才没被她落下。

一路来到宿舍楼门口,却见前方围堵了不少人,黑压压的,只能看到好多后脑勺。

春承正愁没话说呢,扭头见至秀并不急着进楼,寻了一位女同学打听,才知道是侥幸捡回一条命的燕轻回校了。

燕家花了大把银钱用最好的药保住了儿子性命,碍于京藤校规严谨,想要顺利拿到毕业证,燕轻只能拄着拐杖返校。

出了元家兄妹的事,再加上之前闹得沸沸扬扬,学生们不待见燕轻,口诛笔伐自是免不了。

拄着拐杖的燕轻被人半路拦截,阴沉着脸听着那些谴责劝教的话,他冷笑两声:“说够了吗?警察厅都找不到证据证明本少爷害了人,你们凑什么热闹?真以为凭着一腔热血就能无往不利?天真!”

“天真,总比妄为好得多。”

“春同学?”

“春同学你过来了!”

同学们自发让出一条路,争先恐后和春承打招呼。

春承含笑同他们阖首,目光落在不思悔过的燕轻身上,她容色寡淡:“人在最该天真的年岁选择了诡谲阴险、毒辣无情,少年人没有少年应有的样子,那多可悲。”

“春、承!”燕轻喊得咬牙切齿。

他没忘记她最后那一巴掌,以及她满含杀意的警告。从医院病床醒来,左等右等不闻元礼死讯,后来方知,有人不怕得罪燕家,执意要保元礼。

燕家名誉一落千丈,要不是春承在其中多管闲事,他的处境总比现在人人喊打强!

看到了春承,也就看到了她身边貌美清冷的女孩子。众目睽睽下燕轻不敢做什么,他含恨地瞪了春承一眼,离开之际猛地撞上一双不带感情的眸子。

那眼神,如看死物。看得燕轻浑身发冷,喉咙被人死死遏制住。

他大口喘着气拄着拐杖走开几步,背脊生凉,心下惊骇:医药系最温婉端庄的才女,几时有这样冰冷嚣张的气势?

那一眼,比刀刃还利!是要他命的提醒!

万分荒唐。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这位学妹怎么回事?难不成就因他对春承表现出了敌意?

众矢之的走了,人群散开,可想而知返校后的燕轻日子不会有先前好过。

春承倒没留意至秀那点小动作,她抱着小药罐寒着小脸,就凭燕轻曾对秀秀起过邪恶念头,她就不会放过他!

她全力保元礼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见她心情一落千丈,至秀抛开之前的心乱如麻,关心在意占了上风:“你不是说我生得好看吗?怎么不多看看我?反而盯着无关紧要的人?”

接连三问,春承回过神来冲她一笑:“是,秀秀最好看。”

至秀腼腆地碰了碰她的指尖:“我进去了?书包,给我吧。”

“哦哦。”

接过书包,至秀没来由地就想亲亲她,念头闪过,她红着脸疾步跑开:“回见!”

春承愣在那,喃喃低语:“回见。”

进了宿舍楼,快步从一层楼爬到三层楼,推开寝室门,来不及放下书包,至秀揉了揉微烫的脸颊:“王零,学校‘以文会友’活动是不是学生会负责?你能帮我个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