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 7】(1/1)

屹立于金字塔尖的全国最高级别学府,综合类排名第一的院校,京藤。

至秀轻咬下唇,心尖漫起一丝她自己也说不明的复杂情愫。在明悟了对春承的心意后,在尝过那片酸笋后,她清楚的意识到,自始至终,心思不纯的,不是春承,是她。

舍不得离开春承,舍不得就此放手,她犹豫再三,娇软的红唇留下浅浅的齿印,至秀眼里带笑:“京藤,是我想去就能去的吗?”

“想去,当然能去。不然我问你做甚?”

至秀喃喃道:“想去,就能去吗?”

“别人不能,但秀秀是我未婚妻,我的未婚妻,必须能。”

“……”一语挑弄心弦,哪怕知道春承对她无意,至秀仍免不了心跳如鼓。那分淡淡的粉嫩爬上耳根,春承看了眼,没在意。

她从怀里抽出锦帕擦拭每一根指节,眼睛亮晶晶的,看得至秀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秀秀想要去吗?京藤,所有学子梦寐以求的求学圣地。”

春承单手抱着药罐子,手指有意无意地点在玉质猫耳,她压低喉咙,音色朗朗缓缓流淌出来:“秀秀其实很想去吧?秀秀心有抱负,真正有远见的女子哪能甘心被关在家中做折翅的花蝴蝶?”

前世未能如愿,这一世有机会了,你是要勇敢抓住,还是白白放手?

至秀克制小心地调整着呼吸,一双湿润的眸大胆直接地与她对视:“我在你心里,是有抱负有远见的女子吗?”

“是。”春承不假思索。

单字跃进心湖,惊起浪花朵朵。至秀笑得很温柔,秀秀气气的小姑娘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自有一番旁人艳羡的风骨:“好呀,那我就去。”

她没问怎样去,说完这句话她甚至没再开口,但她的心是雀跃的,雀跃到春承坐在她身旁,看她一眼,就能感受到那股重重溢开的欢喜。

春承不禁回想自己方才说了什么,须臾莞尔:原来,这就是哄人啊。

“秀秀。”

“嗯。”温温柔柔的应答声。

春少爷故作轻佻地扬了扬眉:“秀秀,你可真好哄。”

至秀眸子绽开细碎的柔光,红唇微掀,温言软语便从那唇齿流进耳畔:“是呀,我本来就好哄。”

知道幸福得来不易,所以很早就懂了满足。

知道你高看我一眼,纵是性子再矜持淡然,我也很难不欢喜。

前世未遂,今生能和你结下同窗之谊,共入一座院校,春承,不是我好哄,是你事事合我心。我若不喜,便是违心。

而这些女儿心思,两世都未动过心的春大小姐是不会明白的。至秀宠溺地拉过她的手腕,一声不吭地将指尖搭在她的脉搏。

晨光透过窗子倾洒在她的发,美人如玉,春承一眼望过去,不知是被那光晃了眼,还是……

感受着脉搏处柔软的触感,她不再多想,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春承。”至秀收回指尖,郑重道:“针对你的身体状况,要想出远门,我有必要见一见伯父。”

……

春霖盛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盼着自家孩子能有个好身体,能美满顺遂一生,可天不遂人愿,春承从娘胎生下来,身子骨便不好。

大雪天同龄人撒欢地在院子堆雪人,他家的孩子就只能羡慕地守在窗前看漫天飞雪。不敢挨冻,不能淋雨,不能肆意享受年轻人应有的特权。

彼时坐在茶室,茶香袅袅,面对‘儿媳’那张貌美清冷的脸,他笑得很勉强:“京藤远在陵京,与凛都隔了千里,承儿任性胡闹,阿秀怎能纵着她?”

“以她的身子状况,想要去京藤求学的确难了点。”春霖盛捏着茶杯想着心事,至秀唇边泛起浅浅的笑容:“可既是她所愿,我哪能不成全?我来,是想求伯父一件事。”

“哦?何事?阿秀直说无妨。”

“从今天起,我会照顾春承,直到她病愈那天。”

柔弱娇美的大小姐,温温柔柔地吐出这句话,从容不迫,掷地有声,她的眼神倔强,想来不是在开玩笑。

凛都人才济济尚无人敢说一句春家那个药罐子能有病愈的一天,但有人敢。

说这话的,还是春家名正言顺的儿媳。

春霖盛毫无芥蒂地笑了:“阿秀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至秀抿唇:“于公,我是医者,学医十年见不得病人受苦。于私,我是春承未婚妻,除却伯父,我是这世上最心疼她的人。”

茶室静默无声,春老爷收起眼底的讶然和惊喜,所有的情绪掩饰地没有一丝破绽。

“然后呢?”他问。

“我能医好她!”至秀坚定道:“从订婚那天起我和她的命就绑在了一处,她好,我才能好。我虽年幼,还请伯父信我。”

“放弃凛都最好的医者,选择信你?”春霖盛着实喜欢这个儿媳,并不代表他能轻易将孩子的性命交托给这个十六岁的大小姐。

至家家学渊源,至元修一生自命清高顽固不化,最骄傲的便是花尽心思培养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名门闺秀。

承儿眼光高,看中她的皮相春霖盛丝毫不意外,就以家世人品相貌来说,至家大小姐的确配得上他的女儿。

至秀知道自己此举有些冒失了,她安安静静等候春老爷的抉择。

良久的沉默,春霖盛放下茶杯:“至大小姐医术很好?”

至秀一愣,蓦然想起前世在纯阳山的一幕。

春承拚死救了她,伤重。她找好了药材,很快就能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可世事弄人,春承遇上了追来的山贼,拿命换回她无恙。

她空有一身岐黄之术,依旧没法改变春承死在她怀里的事实。

泪噙在眼眶,她忍了忍没教泪水滴落,嗓音多了一分微不可查的哽咽:“对,很好。我学医数年,或许命中注定就是为了她。”

看得出来这位大小姐很伤心,春霖盛又问:“若是治不好呢?若是治得更坏了呢?”

至秀精神一震:“医好了我陪她一生一世,医不好,我为她陪葬!”

饶是老奸巨猾纵横商海的春老爷也被震撼到,以命抵命是他本来就想好的。他不愿见承儿孤独,她死了,至家这位大小姐少不得陪葬的命运。

可被逼着是一回事,心甘情愿又是一回事。

是真是假,春霖盛自问活了许多年,还没人能骗了他。

他这个儿媳,所言不虚,字字真切。竟是对承儿动了心?

“很好。”他起身从蒲团站起,往柜子里取出一方锦盒,盒子打开,是烫金描边的一封帖子。

春霖盛目色慈祥:“阿秀医术果然如你所说的好,那么京藤,你就能进去了。徐老先生亲笔推荐书,可得拿好了。”

德高望重的徐捻徐老先生,就是京藤也得为他让出一条路。

推荐书是一早备好的,而此时拿出来,显而易见,她得到了春老爷的信任。握着那烫金贴子,至秀露出感激的笑:“谢谢伯父。”

“不用谢我。”春霖盛感慨地望着她:“承儿想和你一起去京藤,她的心愿,做爹爹的只有成全的份。你若真要感谢,就对她好些吧。”

“会的。”

“走吧,别让她在外面等急了。”

至秀恭敬地朝他行礼,转身之际听到后面有声音传来:“你是这世上除了老夫,最心疼她的人?”

绯红悄悄漫上脖颈,至秀轻声道:“是!”

门被推开,春风盎然里春承那张秀美的面庞更胜十里春光,看到她,至秀悬在心尖的悸动连绵不绝地荡开,想到她对春老爷说的那些话,她默默地攥紧掌心,指缝里尽是微凉的薄汗。

抱着药罐子的春少爷疾步冲过去,单薄的身子微晃,差点跌进人的怀抱。至秀紧张地搀扶她,轻嗔:“急什么?”

“爹答应了吗?”

至秀红着脸冲她笑了笑:“答应了。”

“是吗?那太好了!”春承素来稳重,这般灿烂的笑不多见。

“春承,我能和你一起上学了,你开心吗?”

“开心呀!咱们一起上学,一起用饭,多好!”

一起上学,一起用饭……至秀稍微幻想,羞意就再也克制不住,她眼里含泪,不敢教春承看见,低着头闷声道:“你抱抱我。”

“什么?”

至秀指尖发烫,呼吸略显急促:“春承,我做梦都想和你一起上学,我很开心,你抱抱我吧。”

温暖的怀抱来的太快,陷在春承的怀抱,凝在眼眶的泪倏忽落了下来打湿她的肩膀,至秀颤抖着将手搭在她的腰间,春承很瘦,是那种羸弱禁不起风雨的瘦。但她的怀抱很暖,和前世无二。

她自身尚且禁不起风雨,却顶着单薄的身躯肯为她遮风挡雨,至秀笑中带泪,在她怀里有一晃的放纵。

那些暗恋的情愫生根发芽,细嫩的芽从心上破土而出,稚嫩,也美好。

情之一字,令人贪求。

又不敢贪求。

至秀依依不舍地从她怀里退出来,手里的推荐书凭空扬了扬,眉梢绽开明媚的笑:“春承,求学路上,多多指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