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063、听话(1/1)

夜寒天出了摘星探月楼, 紧走几步往山下一看,就见四堂舅拼着脸都快被风吹歪了,也不忘给自己打手势, 努力表达着什么。

半点没看懂的夜寒天郑重点头, 表示明白。

于是四堂舅十分欣慰地闭上眼, 任由夜初把他拽得虎虎生风, 再没张口说半个字。

刚才为了在风中吼出那句话,已经用尽他所有力气, 他今天是甭想再说出第二句话了。

唉……

怎么就养了这么个女儿。

即使闭上眼,眼角也还是被狂风吹得不受控制流泪的四堂舅满怀伤感地想,同样是养女儿,怎么夜言只养五年,就把凌夜养那么好, 他养了二十来年,竟把夜初养成这么个模样?

真是越想越糟心。

很快, 等夜初拽着四堂舅走完最危险的那段山路,去到较为平缓的地方了,夜寒天收回目光,转身回到楼里。

才进去, 迎面就见凌夜正苦口婆心地劝郁欠欠。

“你别不看啊, 这真对你有好处。”

凌夜几乎是扳着郁欠欠脑袋,让他眼睛往四周围的墙壁上看:“不想闭关,可以,你总得先看看?你修为一下子涨这么多, 你就不怕哪天你没控制好, 小身板被撑爆了?我又没让你看最上面的,那些太深奥了, 你就看看底下这些浅显易懂的,专门用来打基础的,也不行吗?”

不知别人家的小孩可是九岁就已经开始叛逆了,总之在凌夜看来很明显是处在叛逆期的郁欠欠无论如何也不肯看,甚至还十分冷酷地拒绝:“不看,不怕,不行。”

见无论如何都劝不动他,凌夜深吸一口气,道:“我要生气了。”

郁欠欠:“你气吧。”

凌夜说:“我要哭了。”

郁欠欠:“你哭……哦,你不准哭。”

凌夜登时就气笑了。

气准气,哭就不准哭了?

他当他是谁呢。

她伸手去揪小孩耳朵,打算说的不行就开揍:“你说不准就不准?过来,给我睁大眼,好好地看,不看到能画出来,你休想给我闭眼。”

没料到她会揪自己耳朵的郁欠欠:“……”

他克制住想把她手掰下来的冲动,说:“要不,你还是哭吧。”

“我哭个鬼!”

凌夜揪着他的耳朵,简直要把他脸往墙上摁了,极其的粗暴。

而她话更是粗暴:“你要是今天看不会,没关系,明天继续看。明天再看不会,后天接着。你什么时候看会了,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否则我去朝尊崖绝对不带你。”

郁欠欠双手撑在墙上,一面尽力拯救自己的耳朵,一面尽力把脑袋往后仰,免得那不知被多少修者摸过的墙壁真糊到自己脸上。闻言答道:“不行,重天阙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去找他必须带我。”

凌夜说:“那你先给我把这些画看了再说。”

郁欠欠坚决道:“不看。”

凌夜说:“看!”

郁欠欠:“不看。”

凌夜说:“那我揍你了。”

郁欠欠:“……”

凌夜说:“你能打得过夜初,但你绝对打不过我。”

郁欠欠:“……”

凌夜问:“看不看?”

郁欠欠:“……看。”

最终,由于武力上的差距,郁欠欠只得屈辱地臣服在凌夜的淫威之下,死鱼眼瞪着面前的画。

瞪着瞪着,察觉他没动静了,凌夜以为他沉浸在道法的熏陶中,终于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刚要老怀欣慰,转眼一看,他维持着瞪眼的姿势,睡着了。

凌夜:“……”

凌夜再度深吸一口气,免得自己真把这小孩揍得不能自理。

早知道他三岁时那么听话,长大后肯定皮。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这么皮!

当初对欠欠又是抱又是亲,还能哄着让欠欠给呼呼的日子,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了吗?

强行克制着想要把小孩暴揍一顿的蠢蠢欲动的双手,凌夜叹口气,转头对夜寒天道:“我这里没什么事了,外公去忙吧,等天黑了我再去找您。”

夜寒天哪里不清楚她这是故意找借口支开他,没多留,转身出去了。

果然,他前脚才出了摘星探月楼,后脚就听楼里扑扑腾腾的,好似猫捉老鼠。

紧接着响起的是凌夜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你居然睡着了?你当着我的面,你居然睡着了?郁欠欠,你真以为我不敢揍你?还躲?你给我站住!你今天不看完一幅画,我就跟你姓!”

郁欠欠不紧不慢地说:“郁凌夜吗?挺好的,反正你要嫁给我叔叔。”

凌夜:“……”

凌夜:“你给我闭嘴!”

随后又是一番扑扑腾腾,动静大得很是有些鸡飞狗跳。

夜寒天起初还担心凌夜真被气到下手没个轻重,仔细听了会儿,确定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多也就揪耳朵揍屁股,再不济把脸往墙上糊,他笑着摇摇头,终于放心下山。

……

一整个白天,郁欠欠是如何在凌夜的威逼利诱下瞪画不说,等到了夕阳西下,离天黑只差那么一两刻钟之时,斗智斗勇的两人齐齐出了一大口气,仿佛身体被掏空,累到不行。

总算维持住最后的尊严,没改名成郁凌夜的凌夜喃喃道:“为什么就不肯看呢?为什么就不听话了?以前你多乖啊。”

郁欠欠道:“你也说了以前。以前我不懂事,自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现在懂事了,独立了,有主见了,当然不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男子汉大丈夫,怎能事事都要别人来替他拿主意!

凌夜道:“你总不能一直和我这么作对。”

郁欠欠:“只要你别让我看画。”

凌夜沉默一瞬,认命般沧桑道:“行吧,谁让你是郁九歌侄子呢,我不管你,还有谁管你?”

郁欠欠刚想回敬一句用不着你管,但想了想,忍住了。

他也沉默了。

片刻后,眼看天要黑了,凌夜刚要从地上爬起来,就听小孩沉声道:“我听话,你就会一直管我?”

凌夜顿了顿,说是。

郁欠欠没吭声,只默默翻身坐起,面向墙壁,继续瞪画。

见他这回是真瞪了,不是故作模样,凌夜本该欣慰,这会儿却又不忍心了,说道:“实在不想看就不看,反正有我在,你怎么也不会被撑爆。”

郁欠欠道:“我不看,你不开心。我听你的话,你不要不开心。”

说着看完一幅,身体往旁边挪动少许,去看紧挨着的第二幅,比先前凌夜摁着他脸让他看的时候快了不知多少倍。

“行了,”岂料凌夜伸手把他拽起来,刚才说什么也一定要让他看的人,这会儿反倒说什么也不让他看了,“天黑了,还看个什么,该陪我找陨星了。”

郁欠欠人被拽起来,眼睛却还盯在画上,好似恋恋不舍。

直把第二幅画最微末处的线条看完,闭着眼都能原原本本地画出来,他这才收回目光,跟着凌夜往外走。

走了两步,凌夜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了眼上方形如夜空的道法,一拍脑袋:“光顾着你,把这个都给忘了。”

数位帝君于此处参详道法,悟而封尊,显见这些道法的的确确蕴含着一定的深意。

这些道法对至尊不一定有用,但大道皆通,万变不离其宗,她仔细参详参详,说不准也能看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至尊并非修行的顶峰,谁都想看看更高的境界是何等模样。

“无妨,明天再来。”郁欠欠说道,“反正不急着走。”

“也是。”

之前说天黑去找夜寒天并非托词,凌夜带郁欠欠下到半山腰,转道就去了夜寒天的住处。

她来得巧,夜寒天这儿正汇聚着不少夜族人,一眼望去,全是修为不错的,好确保今夜但凡有任意一块陨星坠落,都能立即有人过去查验,看规格是否足够成为不夜星落。

四堂舅和夜初也在其中。

值得一提的是,此刻的夜初面色不怎么好看,不知是还没从上午的打击中回神,还是让出帝姬之位出了什么变故。

听见身后略显骚乱的动静,正眨眼睛比手势,努力劝自家闺女放弃的四堂舅转头一瞧,见是凌夜,刚要张嘴喊人,却思及自己那已经成了破锣嗓子的嗓子,嘴唇动了半天也没能蹦出半个字来,最后只得招招手,示意外甥女赶紧过来。

凌夜朝仿佛在围观神兽一般再度对她猛看的众人点了点头,也无需等人给她让路,她身形一晃,已经领着郁欠欠到了前面四堂舅那里。

她先喊了声堂舅,才看向夜寒天:“外公,出什么事了?”

夜寒天道:“你来得正好。你来评评理,帝姬之位,是说能让就能让?若谁想当谁就当,谁不想当就不当,岂非要乱了套!”

果然是因为这个。

想起之前在赤凰山的时候,凰琼也是为着让位之事做出难以挽回的蠢事,凌夜没像四堂舅期待的那样语重心长地给夜初讲道理,而只简明扼要地把凰琼那事说了,问夜初道:“你觉得她这样做,是对是错?”

夜初想也不想地答道:“自然是错的。”

凌夜说:“她身为帝君是错,你身为帝姬就不是错了?”

夜初闻言面色大变,再说不出话。

凌夜再道:“被打败而已。我也被打败过很多次,难道我就不是至尊了?”

夜初仍旧没说话,反倒四堂舅惊愕地眨眼,一脸“我外甥女居然被人打败过我是不是吹太久的风出现幻听了”的表情。

毕竟自新尊出世之后,传来传去的,都是新尊战力极高,可谓打遍天下无敌手,即使战败,那也是屈指可数。

凌夜点到即止,未再多说,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看夜初当真开始皱眉沉思,夜寒天站起身,道:“时间差不多了,大家都去吧,碰到拿不准的,传信请离得近的长辈看。”

众人应是,旋即鱼贯而出,迅速赶去早早划分好的区域。

夜初和四堂舅也跟着出去了。

临走时,四堂舅回过头来,冲凌夜做了个手势,大意是上天保佑她,今夜她一定能拿到不夜星落。

凌夜笑了笑,一点也不担忧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为防有人误会,我简单讲一下,没有崩人设。

和大家一样,欠欠的性格不是固定的,各个阶段都是有变化的,不可能九岁了还和三岁一样幼稚。

就像这辈子的九歌其实跟上辈子的也有很大差别,除去先天因素,后天的成长经历和所处环境给人带来的改变是最大的。